王浩平躺在了馬車的廂體之中,如今正思索著下一步的行動。
外頭嘎吱作響的輪胎,馬蹄的鈍聲,還有時不時幾聲的呼喝入耳,讓王浩大致明白了……
方才的插曲已經結束,如今車隊再啟,他已是坐在了趕往玄州皇都的路上。
念及至此,王浩總算是放松了下來。只見他整個人長嘆一聲,臉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個松了口氣的表情。
「看來沒有等錯啊……」
玄州的確危險異常,可在同時,卻也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封閉。
比如每半月都會出來一趟,用以收集一些資源的蟲人。同時也會有定期與外界交流,接觸的派遣車隊。
似是這種流動性從未間斷過,也是在王浩的細心觀察,並且得到了情報網幫助下總結出來的‘破綻’。
「我先小歇一會兒,周圍的情況就交給你了……」
不能使用勁氣護身。
同時也需要不間斷地維持住真法的消耗。
王浩如今僅僅只是想要維持住這個狀態,她就需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所以此時此刻,筆記必須擔任更多的責任才行。
‘嗯,沒問題的,交給我吧。’
二者心意相通,同時也因為禁忌之物的特性,筆記根本不用擔心暴露的問題。
相輔相成之下,如今便是王浩潛入玄州的必勝法門所在。
得到了確切的回復之後,王浩也是順勢點頭,繼而淺淺地睡了過去——為了時刻保持住最佳狀態,王浩必須做到見縫插針地休息,用以恢復精力。
他就像是趴伏在了壕溝里頭的士兵那般,即便是在休息的時候,依舊處于一種相對緊張的狀態。
王浩就這麼一口氣睡上了好一會兒。
等到他再悠然轉醒的時候,目光正好斜去,繼而瞥見到了窗外那逐漸被染紅一片的天空。
簡單地挪動了一子, 啪作響的骨架聲入耳來,讓王浩忍不住輕嘆口氣。
沒有合適的平躺環境用來休息,強制入眠之後反而很容易讓身體更疲倦。這種問題即便強如元嬰也無法避免。
畢竟……這還是人體的限制。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午後六時,大概還差幾分鐘的樣子。’
夏季時光,夜晚來的又慢又緩。玄州又是內陸之地,如今通常也得等到午後七時左右,天光才算徹底熄滅。
感受著外頭的馬車並未停歇的跡象,王浩大致就明白了……這些蟲人恐怕是打算連夜趕路。
玄州境內範圍不小,這邊緊趕慢趕,恐怕今夜也是到不了皇都的。
‘嗯,在你睡著的時候我算過距離了。按照現在這個效率下去,應該等到明日午前七時的時候,才能趕到皇都。’
這個時間王浩不意外,他微微點頭,卻是很快……就又感覺有些不對勁了。
蟲人吃得消自然是不用多說的。
可是……
這馬呢?
畜生不比蟲人,能連日連夜的狂奔不止。
故事里頭讓大馬跑到活活累死的情況的確有之,但多數時候,這些馬屁也會因為疲倦和勞累,從而下意識地放慢腳步。
如今從體感上來說,王浩也是確切地感受到了這份異常——眼下的移動速度,較之他剛上車那會兒,已經明顯是慢了很多。
「這馬不可能跑那麼久的,難道它們還有其他手段?」
若是體恤馬匹,休息一時半會兒,補充草料水分自然是正解所在。可對于蟲人而言……王浩卻不覺得它們會這般細致。
因為能很明顯地感覺到。
這些蟲人似乎非常急躁,想要盡快將這些貨物送到皇都之中去。
這些東西得是有多貴重,以至于讓蟲人都緊張到這種地步?王浩心中浮現了一些個念頭,順勢低頭凝望而去。
「食物嗎……」
早在中州邊境附近的時候,王浩就听到了這些蟲人的交談。
這些玩意兒都是要送到皇宮里頭的‘食物’。
如果是其他人準備的東西,王浩或許還不會多感興趣。可一想到這是要上貢給蟲人的玩意兒,他心中也是不由得提起了幾分的好奇心。
什麼身份的蟲人,會需要特別在外頭準備材料,繼而跨區上貢?
心中懷揣著一些細碎的念頭,王浩小心翼翼地轉過了身去,繼而隨手打開了一個袋子。
里頭放著粒粒飽滿的紅豆,一眼望去,都是些個頭偏大的農產品。
就這些東西?需要蟲人急成這副模樣?
王浩心中困惑一些,順手又打開了幾個袋子,看到的卻全都是一些並不算罕見的農作物。
若是真要計較起來……
可能也就是這些東西相對更為新鮮,並且個大,飽滿罷了。
「蟲人難道還要跟正常人一樣進餐?」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按照王浩之前的實驗,他可是早就知道了……這些家伙對于食物的渴望,與普通人並不一樣。
其他人是為了攝取身體所需營養,而蟲人卻是單純的掠奪能量。
相對而言,這些家伙更喜歡生食與血肉,而不是一些用以填月復的玩意兒。
「這麼說來……這種東西應該不是給蟲人吃的?」
送到皇都。
這是否意味著皇都里頭,如今正住著一些需要供養的普通人?
此般念頭一經浮現,王浩很快就想起了顧青青的身影。他心中有念,正欲細究下去……
外頭卻是突然傳來了一陣淒慘的嘶鳴。
但听得噗通一響,伴隨著物體重重摔落,最後砸在了地上的動靜。王浩感覺到了馬車的速度放緩,直至徹底停穩。
‘是馬出問題了吧?’
馬在這種時候出問題,那恐怕正如王浩方才料想的那般了——而這麼一來,失了畜生,這些蟲人又得怎麼驅車趕路?
有必要去看一下。
年紀如此,外頭順勢傳來一陣窸窣動靜,這讓王浩微微意動,繼而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半個腦袋去。
借著朦朦天光,王浩看到那兩個趕車的蟲人一躍而下,徑直地就走向了那倒在了地上的馬匹。
這百來斤重的畜生應當是徹底月兌力了。
此刻正四腳朝天地倒在了地上,口鼻抽搐不止。那眼楮瞪了個圓滾不說,一團團白沫還順著馬嘴流露在外,看上去分外狼狽。
‘這樣子……是心肺作用過度,看起來應該是沒什麼施救的余地了……’
‘我都已經感覺不到了它的心跳。’
筆記的判斷相當準確,同樣也是王浩的想法所在。而就在他奇怪,接下來該如何趕路的時候。
王浩便見左側的蟲人伸手隔空一指,繼而嘴里頭念念有詞。
他就像是在祈禱著什麼東西,又似是細碎地說著什麼話語。王浩沒有勁氣相護,听不真切。
而在約莫五六秒之後,王浩便是突然看見這已經月兌力的馬匹……
突然微微一顫。
這就像是某種信號,又似是進入到了一種微妙的狀態。
只見這馬匹僵直地彎曲了四肢,它身軀使勁,就這麼直愣愣地從地上站起了身來!
這馬還能夠動彈,可方才筆記卻又說了,它已經沒了心跳!如此一來二去,這蟲人的手段便是讓王浩起了興趣。
若是此番有顧青青和紅二在場,這兩人恐怕當即就會驚叫出聲——因為這種手段,與前些日子她們出逃時候踫到的蟲人……
一般無二!
‘咦……這手段好像有點意思?’
筆記的字體躊躇了片刻,它似是分析著什麼東西,直到徹底確定了之後,這才緩緩浮現其他字體。
‘心肺停止功能,血液不轉,細胞有損。可這種手段卻強制驅使尸首再運動,這應該是激活了某種功能……’
‘難道它佔據了馬匹的大腦?’
眼看著這個蟲人並不需要靠近,遠遠地就能通過操控的方式,重新讓馬匹恢復行動。
一旁的蟲人也似是見怪不怪,在旁觀察了片刻就回到了座位上去。
‘通過操控神經元的方式,直接刺激,從而做到某種程度上的起死回生?’
‘這個不像是元嬰級的手段……反而更似是一種寄生類型的方式?’
‘可能是通過將幼蟲寄生在馬體之中的方式,在刺激宿主死亡之後,就可以直接接過身體的掌控權……’
這個說法倒是讓王浩微微一怔,繼而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記憶。
那是自己剛來到這一方世界時候的事情了——還陽洞,蟲卵寄生。
這些關鍵詞在心中浮現,很快……王浩便是回想起了自己在地牢里頭的那段經歷。
‘對,跟王浩你記憶里頭的那種差不太多。’
‘只是你那種是單純地吸取營養,反哺蟲體。而這種則是潛伏其中,最後只是為了攥取肉身的操控權。’
‘而且……’
‘這個方法似乎非常粗曠?我們能看出來,這個馬匹的動作很僵硬,根本不流暢。’
‘剛死亡的不至于很快進入到僵直狀態,這只能說明蟲子並不熟悉這個肉身……’
筆記的推論有理有緒,一路推行下來,王浩也找不出什麼明顯的漏洞。
‘王浩,玄州的蟲人的確有點意思……’
‘要是條件允許的話,抓兩個解剖一下,我覺得應該會有新發現?’
听聞此言,王浩只是不置可否地輕輕地點了個頭。
即便不需要筆記提醒,王浩之後同樣也有這種打算。只是……
他抬頭望天,打量了片刻。
「暫時還不是現在……」
重新回到了座位上頭,王浩心思沉底,繼而又是在腦海之中,重新溫故了一遍玄州勢力分布。
是了……
這鬼地方雖然是蟲人的巢穴,可深入地講來,同樣也有一些值得關注的地方。
其中就比如蟲子之間的明確地區劃分。
王浩腦中構思著這些念頭,筆記很快就收到了相對應的信號。後者反應了小會兒,隨後反饋道。
‘要再看一遍?行,稍等一下……我整理整理。’
片刻之後,一個簡單的地圖便浮現在了王浩的腦海之中。
這地圖整體呈現出了橢圓的模樣,如今正以三分劃分。其中左白,中黃,右黑。
‘左邊的區域,就是臨近中州的地方。也是我們現在正身處的地段。’
‘根據信息,這里是相對較為開放的地區。平日里頭普通的商販出入其中也不算是惹眼,蟲人同樣也會放行。’
‘最為繁華的就是甘樂城。’
‘這里的蟲人勢力是相對最弱的,我之前看過地圖,根據分析,這里頭只有兩個元嬰級蟲人的情報。’
‘只要小心行事,幾乎不存在暴露的風險。’
‘而按照行程劃分,繼續趕路下去……約莫會在今夜十一時到城前地段。’
王浩微微點頭,心中明了,隨後便是繼續往下看去。
‘中間的區域,正是皇都所在之地。’
‘這鬼地方就有些門道了,作為玄州月復地,蟲人的據點所在,其戒備程度我自然不用多說……’
‘而在這些里頭,最值得關注的,便是整整八名元嬰蟲人的氣息。’
整整八名。
只是看到這個數字,王浩就感覺微微地有些……
頭疼。
單對單他自信可以拿下任何同級蟲人,可是整整八個,那恐怕得再來三個‘王浩’,那才算是勉強能過過招。
‘還有,不止這些。’
‘最值得關注的還是另一個信息。’
‘王浩你之前交代過的,讓我定期記錄下這些元嬰級氣息的數量。根據比較,我發現……’
‘最近皇都之中,有兩個元嬰級蟲人的氣息是突然增加的。’
突然增加的元嬰級蟲人?
「是外地遷過來的?」
‘不,不是。我對照過整體數量,其他地方的蟲人沒有變動。’
既然不是從外面轉移進來的個體,那便是說明……
這些蟲人是新晉級的個體?
王浩似是察覺到了什麼,童孔微微一凝,張嘴就是問道。
「上一次的記錄是什麼時候?」
‘半年以前。’
半年!
听到這說辭,王浩只覺得呼吸都是微微一滯。
不過是半年的時間,玄州就直接培養出了整整兩個元嬰級蟲人?!這種速度,未免也太過于夸張了!
‘王浩,不要太急。’
‘這個信息應該有一些問題,因為在六年之間,我確定玄州並沒有增加過元嬰級蟲人的數量。’
‘換句話說……’
‘問題就出在了最近的半年里頭。’
‘玄州皇都的蟲人,應該是通過某種變化,繼而達到了量產高級蟲人之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