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難看出。
普里吉爾應該是很久沒跟人如此交心過了。
可即便如此,她此刻依舊是放開雙手,繼而朝著後頭退去了半步。
「王浩,姐姐的事情不用擔心。你還是快點走吧……這里很不安全,離皇宮太近了。」
「我雖然是主上的第六個妻子,排不上順位,但說不定他今日就來了興致……到時候看見了,跑都來不及。」
「你去大唐吧,只有那里,是主上都無法觸及到的地方。」
「雖然那邊據說很亂,但只要低調些,你肯定惹不來麻煩的。」
「是了呀……你是我們金賀家族的傳人,不論在什麼地方,都必定能夠成為人上人。」
「姐姐對此深信不疑。」
她眼中囁嚅著熱淚,就像是看向即將遠行的親人那般,透著不舍與卑微。
‘哎幼,我受不了了……這什麼真法啊,太熬人了。王浩,快點問正事吧。’
筆記的提示正是王浩所想。
他先是抬手,將一旁焚燒不斷的燻香給一巴掌拍成了渣子。隨後席地而坐,對著普里吉爾張嘴就道。
「我這次回來是有目標的,姐姐,能跟我說一下關于黃金的故事嗎?」
一旁的普里吉爾,有些迷惑地看了一眼那變成了渣子的小爐子,隨後微微回神,不由得喃喃說道。
「黃金的故事?」
「對,就是黃金的故事。」
在東國一處,曾經流傳過關于‘黃金’的故事——王浩在很多人口中听到過這種說法,他仔細地鑽研過內容,最後得出結論。
這是完全不同于前唐體系的分支,就連內容也有很大的出入。
傳說在東國之中,早些年間都是飛揚的黃沙與暴曬的太陽。
這里的住民種不活任何的作物,長久的歲月以來,他們都能過著吃一頓沒一頓的生活。
直到某一日。
有名為‘黃金’的天神降臨于此,帶來了生命與雨露,親手鞣制出了名為‘綠洲’的地界。
在其之後,天神用自身的血肉為底,澆築出了皇宮的基座,拼湊出了通天的高塔。
人民也是得益于此,繼而在風沙之間尋找到庇護之地。
依靠著水源,東國的住民終于開始定居,並且發展出了文明……
這段故事很簡單,內容也算是直白。而其中透露出來的信息也不復雜,普通人完全能夠理解。
只是這東西經不起推敲。
如果如同王浩這般,試圖深入思考一二,其中蘊含的信息就顯得有些單薄了。
「我想知道關于黃金碎片的全部信息,這東西于我有大用。」
其他人王浩或許不知其底細所在。
但普里吉爾不同。
早在六年以前,王浩就親眼見到她使用過遺物——而從當初的情況上分析,她似乎是對于這件遺物非常熟悉。
能夠掌握黃金碎片的人絕對不會多,而在其中,普里吉爾必然是知曉了更多的信息才對。
如此念想著,王浩的目光也是微微閃爍,在此刻直直地朝著普里吉爾凝望而去。
事實也正如王浩所預料那般。
在短暫的猶豫過後,普里吉爾很快便是微微點頭,繼而開口說道。
「告訴你,其實也無妨。畢竟我已經沒有資格再去觸踫那些東西了……」
這語氣著實有些意思。
因為在這里頭,王浩听出了幾分感慨,甚至還有不甘的意味。
「王浩,你听過黃金的故事吧?」
「真神創造了綠洲,繼而血肉鑄成了皇宮和庇護所……」
王浩微微點頭,到這里為止的內容,他都通過其他的渠道了解過。
「但你應該沒有听過,這里的後續還有其他的內容。」
「真神在將血肉澆築成皇宮與庇護所後,並沒有直接離去。它變成了一個有意識的生命體,沉眠在了東國的土地之下。」
‘臥槽!這不可能吧?!’
‘一個正兒八經的神,不僅沒有死,還只是陷入到了沉睡之中?’
‘這不比那只剩下了骨頭的共工要厲害一百倍?!王浩,這樁生意恐怕沒那麼簡單……’
筆記忍不住叫嚷著發出了聲音,王浩的表情也是微微凝重了三分。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些東西?只是如今信息還不充分,王浩覺得還有斟酌的余地。
更何況……這也只是普里吉爾的一面之詞,左右也只是做個參考罷了。
總之你冷靜點,也別大驚小怪,听听別人講完再說。
一人一書在腦海之中拉扯了起來,普里吉爾自然是不知道這些的。她看著王浩並沒有什麼反應,便是輕嘆口氣,繼而說道。
「我知道這話可能很難相信,但事實就是這樣。」
「還記得姐姐我在十五歲的時候成人禮嗎?那天晚上我消失了一段時間,後面說是跟朋友去街上了,可實際上……我是自己出去了。」
「就在那一天,我听到了黃金真神的聲音。它指引著我,找到了一處隱蔽的角落。我推門而入,隨後就看到了很多陌生的面孔。」
「那些人都是薩滿,可是很奇怪,居然都是我沒有見過的面孔。而這些人似乎也是知道些什麼東西。在見到我之後,就徑直帶我走入到了皇宮底下。」
「在那里,我看到了一個祭台。上頭供奉著一團燃燒不停的金色火焰。我跪倒在了地上,遵循著薩滿的指引,虔誠地祈禱著……」
普里吉爾的目光變得有些飄忽不定,她似是通過訴說的方式,讓自己沉浸在了過往的經歷之中。
「大概是一首童謠的時間之後吧?我被薩滿叫起了身來,隨後……」
「我就看到了一塊碎片,從火中浮現而出,最後掉落在了我的面前。」
「薩滿說,這東西就是我的宿命,就是黃金真神給予我的考驗。」
……雖然這話的確是直白,沒有一丁點的理解障礙。
可現如今真的听到了去,王浩依舊不可避免地頭大了兩圈。
他都听到了什麼?
‘一個可以跟人溝通,並且主動分化,甚至做到量產遺物的真神……’
筆記寫的信息在此刻都有一些歪斜,足以說明這家伙心中的驚嘆之夸張了。
而且信息還不止這些。
因為在普里吉爾的自述里頭,那個黃金碎片並不是‘給予’,抑或是‘贈送’。
而是‘考驗’……
一個簡單的問題,這世上有什麼情況,是需要用考驗這兩個去加以形容的?
‘只有需要挑選,抑或是篩選出某種特定資格,抑或是特殊情況的對象。才需要使用這種方法……’
順著這條線整理下去。
王浩很快就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這個名為‘黃金’的真神,它似乎還保持著某種程度上的活性。
並且還擁有著思考的能力,同時與外界保持聯系,繼而進行著某種不知名的……
篩選流程。
如此條理清晰的內容被理了個清楚,王浩臉上的表情也是多了幾分玩味。
他意識到這事恐怕沒那麼簡單了……
而在這時,王浩又像是想起了一個問題——
既然是考驗,那後續的流程又是什麼?這點普里吉爾並沒有明說,可是從結果,還有一開始她描述的語氣看來……
似乎她已經‘落選’了。
短暫的思索過後,王浩沉吟了一聲,便是張嘴繼續問道。
「對了,既然說是考驗的話,那究竟得是做到了什麼地步,才算是合格?」
「那個能夠溝通黃金真神的地方又該怎麼過去?」
普里吉爾聞言,當即也是微微一愣。她似乎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以至于反應了一會兒,才緩聲回道。
「我,我也不太清楚……」
「那次被大唐抓走之後,我與黃金碎片短暫的分離了一段時間。」
「等到爸爸贖回我,再將碎片拿到手的時候,我卻完全感覺不到了其中的神采。就彷佛……」
「碎片里頭的東西,已經離我而去了那般。」
普里吉爾的眼神里頭多了一絲迷茫,她說話開始變得斷斷續續。
「後來,後來我又遇到了那群薩滿……他們說我已經失去了資格。」
「要把屬于我的宿命給取走,我已經沒有資格再服侍真神了……」
「我有反抗過,但沒有人是那群薩滿的對手。對,沒錯,他,他們……很強。」
「而且……咦?」
「他們,都叫什麼來著?我好像有點,記不太清了……」
「我為什麼會在哪里?我是……怎麼過去的?好奇怪,我怎麼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普里吉爾的表情變得愈發古怪,她似是喝醉了酒一般,腳步都變得虛浮一陣。
而王浩敏銳地察覺到了這般的異變,他隔空一指,讓這好似昏沉睡去的女子平緩落地。
‘有一種類似于禁制的氣息。’
筆記能夠感受到的東西,王浩自然也能察覺。
「嗯,本來還有一些問題,如今看來……都已經理清楚了。」
東國的皇宮底下藏著一個可以自主思考的真神。
可是它的具體位置不明,進入手段不明,周圍還疑似簇擁著一群身手不凡的追隨者……
如果僅是如此的話,王浩或許還能想辦法去掘地三尺,把這玩意兒給翻找出來看上一看。
但現狀並不允許王浩這般行事,因為……
「整整三個元嬰,很難做到鬧出動靜還不招惹到他們啊。」
王浩的眉頭微皺,他似是思索了片刻,隨後微微張嘴,好似自言自語地那般說道。
「那要不……」
「想辦法做掉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