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俊身上的麻煩遲早會出大禍。
如此簡單明了的威脅，王浩在布局的時候絕對不可能會落下。
若是條件允許的話，他又怎麼可能會讓關俊一直保持在這種微妙的狀態？畢竟不論是對于朝發城，還是俊小子自身來說。
他的隱患都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所以王浩早在很多年前，就曾經將一縷勁氣打入到了他的身體之中。
如果是其他人做出這種行為，那斷然是會被關俊發現的。畢竟勁氣乃是外來之物，入體之後很快就會與人做出反應。
就跟注射藥液是一個道理。
但王浩終究不是凡人，以他擁有的手段而言……想要讓一個結丹修士意識不到自己中招？
所謂的輕而易舉，不過如此。
【真法-氣化萬物】
通過模擬關俊自身勁氣的方式，繼而完整地融入到他的身體之中。王浩的此般手段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
關俊自然也就不會察覺。
而為了能夠讓這手段長久保持，並且緩慢激活，直至變成一觸即發的狀態。
王浩也需要時不時地給這兩個徒弟‘開小灶’，從而使得雙方能夠有近距離接觸的機會。
猶如沙漏倒轉，滴水石穿之能。
王浩就這麼慢慢地，一步一個腳印地……鋪墊了整整六年之久。
這也就是王浩才能有如此之耐心，用以去規劃出這一個長遠的計劃。
而在完成了這一個積蓄的過程之後，王浩立刻就決定外出，從而給‘心魔’以一個破綻錯覺。
套子早就吊在了水中，如今只不過是順應大勢，反手一撩的功夫罷了。
「你這耐心，看來還是不如我。」
一個簡單的問題。
如果說心魔若是想要作亂，他會遭遇到的最大阻力，會是什麼？
必然是他王浩！
只要這個師傅在面前穩壓一頭，就算是關俊變成了翻天覆地的妖怪，他都能有辦法去牢牢壓制住這頭‘瘋牛’。
「這麼多年了，你以為我為什麼讓俊小子和歡歡到這會兒才晉級元嬰？」
「那當然是因為我已經準備好了。」
「準備好處理你這個隱患。」
而這麼些年下來，王浩對于‘心魔’這一存在的研究也從未停歇。如今對于王浩而言……這東西已然不復六年前那般的恐怖。
究其原因。
自然是因為比起其他禁忌之物來說，心魔的成分……還是太簡單了一些。
所謂的禁忌之物同樣會以不同的類別與陣營劃分，這件事王浩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知曉。而在深入研究之後。
他也讀取到了更為深層次的信息——關俊身上的隱患將會在某個階段爆發。
盡管並不知曉具體的時間，但只是簡單推論一二，他也能大概明白這些流程的走向。
言止于此，王浩的臉上甚至露出了一個鄙夷的神色。
而在听聞到了王浩的這般說辭之後，佔據了關俊肉身的心魔表情微動。
他似是有些憤恨，又有一些惱怒。
王浩的說辭在他腦海之中打轉，如今只讓他氣的七竅生煙。
真法，身外身？
這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會有如此古怪的能力？
要知道它可以知道了王浩外出，這才選擇于這種時候出現的！若是‘天命’在場，它斷然不會貿然現身的。
「看你這樣子……不知道真法究竟是什麼，對吧？」
「你明明就藏在了俊小子的身體里頭，可知道的東西卻是並不齊全……看來我沒有猜錯，你的狀況也有很多不穩定的地方。」
王浩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目光更是在關俊的身上兜兜轉轉。
如此直白，且毫不掩飾的動作似是給予了心魔很大的壓力，他的喉頭翻滾了一陣，最後還是緊閉著牙關，一言不發。
「不說話？」
「是因為你不想透露太多的東西？但事到如今，你以為自己還有什麼秘密可言嗎？」
如果說在這之前，王浩對于心魔的猜想都還只是一種預估與觀測。
那到了眼下，他已然是可以肯定……這家伙究竟是來自于何方的東西了。
「天外來客……是吧？」
天外來客。
能夠用如此稱呼去加以描述的東西，在王浩記憶之中……
只有一個對象。
而听到了王浩如此開口，原本尚且還能保持‘平靜’的心魔，在此刻 地瞪大了眼楮。
「你不明白，你根本不明白！你只不過是真神的玩物，是它們手里頭的一枚棋子罷了！天命？什麼狗屁不通的玩意兒！」
「你以為這個稱呼是什麼傲人的資本嗎？你只是一個橋梁，是我們……」
關俊扭曲的表情在此刻 地一凝，他似是想起了什麼，在這最緊要的關頭未能繼續說出那句話來。
然而王浩卻是絲毫不為所動。
他在這會兒甚至還有閑心去輕笑一聲。
似乎把對方惹怒，甚至整破防的舉動……是一種非常有意思的行為。
事實也的確如此。
「看來我猜的不錯，關俊的性格變化，同樣也有你的原因。」
「要知道俊小子本來也是個還算听話的人，可這麼些年下來，他卻變得有些張狂，甚至有些……不服管教。」
性格上的缺陷王浩並非不能接受，只是在關俊的身上，王浩根本看不到此般性格成型的土壤。
「你影響了關俊的性格，這說明你也是這種脾氣的存在。所以你還是挺吃這套的，嗯？」
扇動，嘲諷，抑或是一些溢于言表的輕蔑舉動。
似乎都會引起心魔的劇烈反應。
不得不說，這的確是一個不小的收獲。而且比起這些，王浩方才听到的東西，更是極具含金量。
「原來如此……天命居然還有這一層的含義？」
「我算是長見識了，不錯不錯。」
天命是真神的玩物，是某種特殊存在的棋子。僅僅只是從這些只言片語里頭，王浩並不能分析出太多的信息。
可若是將他迄今為止的遭遇，還有信息串聯一並。
一個隱約的猜想，便是在此刻浮上了王浩的心頭。
他有意想要再去刺激一下這個‘心魔’，從而獲取到更多的信息。可是還未等到王浩下手……
關俊便是突然揚起了腦袋。
他的表情之上滿是驚慌失措的模樣，如今聲音變得尖細不說，甚至還透著一股子的慌張意味。
活像是野鼠踫上了大貓。
「不！不是，我沒有！我只是說了可以說的東西。」
「我沒有犯錯，我還有機會，我不應該在這時候離開！我還沒有輸！！！」
眼看著關俊瘋狂地搖晃著腦袋，繼而露出了癲狂的表情。王浩的眉頭微微皺，剛想要做些什麼。
那高亢的咆孝聲在某一個瞬間戛然而止。
只見關俊 地梗直了脖子，一張臉顫抖不停，此刻更是將嘴巴咧開到了極致。
一股子渾黑色的氣息順著他的七竅從中冒出，如今正散發著足以讓人側目的惡意。
這玩意兒應該就是心魔的本體所在！
只是意識到了這一點，王浩便是條件反射地那般抬手，繼而想要阻止這個氣息散去。
勁氣噴吐而出，預料之中的真法卻是還未成型，便已經撲了個空。
這黑色的氣息來的快去得更快，它就像是入水即化的顏料那般，眨眼之間就徹底沒了蹤影。
眼見如此，王浩不由得輕嘆口氣。
「可惜……」
身外身的能力終究比不上本體。
若是王浩真身在此，他的勁氣自然能夠更快成型。更何況還有筆記相伴，王浩對于真法的理解也能夠更上一個層次。
若是能夠抓住心魔，那王浩必定還能夠獲取到更多的信息。只不過如今看來……這個計劃算是徹底失敗了。
「也罷，世上安得雙全法……」
既然已經處理掉了關俊身上的隱患，那之後他也有了更大的活動空間。更何況方才的一些信息，也已經足夠王浩去消化一段時間了。
念及至此，王浩的心境也是重新平緩了下來。
他半抬起了頭，張望一圈，對著這面目全非的洞窟打量小會兒。
「墨黑，傷勢怎麼樣？需不需要處理一下？」
王浩的實驗室有抗震抗洪的設計在里頭，那邊應該還算是完好。而一些他研究出來的用品，如今也能夠拿出來應急。
「天命……我沒事，不需要多余的處理。我自己能夠恢復過來。」
既然如此，王浩也沒有了纏問的念頭。他微微頷首，又是停頓了一會兒。
隨後，便是轉頭看向了李歡歡。
「歡歡，你過來。」
後者雖是還有些不明狀況，但听到王浩叫喊，當即便是快速靠來。
「師傅，我在的，您說。」
「我知道你心中還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但如今師傅在外頭，照顧不到你們……」
這話頭明顯是有些不太對勁，听起來就跟王浩要交代後事一般。
李歡歡的臉色微變，卻是剛抬起了頭，就看到王浩身上，已經開始冒出了斑斑點點的星芒。
「身外身的構成，是由關俊身上的那股殘存勁氣拼湊出來的。用盡了之後，我自然也就要消失不見了。」
他就像是由星星拼湊而成的光影那般，此刻身體逐漸開始了消散，以至于浮現出了朦朧的色彩。
「我暫時是回不來了的，所以朝發城里頭的事務，都得交給你來負責。」
「你得把關俊安置好，還有朝發城里頭的損失，還有一些瑣碎的事情，如今也得要你去處理。」
「歡歡，你做好準備了嗎？」
李歡歡聞言，自知這會兒不是浪費時間的時候。
她只得是重重點頭。
而面對自家師傅說不出什麼漂亮話，只是一想到方才受的那些驚嚇與委屈……
李歡歡就忍不住眼眶發熱。
她喉嚨翻滾了一陣，輕輕的嗚咽聲在嗓子眼里頭打轉，最後只得微微咬緊了下唇。
這才不至于讓眼淚給掉下來。
「師傅，歡歡知道怎麼做。」
眼看著李歡歡這幅強忍委屈的模樣，王浩那已經半白，甚至透明化的臉上……
不由得浮現出了一絲澹澹的笑意。
他抬起了那已經支離破碎的右手，朝著那張臉緩緩地湊了過去。
還是一樣。
明明都已經六年了，這小妮子委屈起來的模樣……跟以前還是一樣。
噗嗤一聲脆響。
王浩的身體在此刻 地崩碎，繼而變成了漫天狂舞的星屑。
李歡歡看著王浩消失不見，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所幸她性子也算是堅強，不過小會兒就調整好了狀態。
先是將那癱軟在了地上，如今身體都已經泡漲了的關俊攙扶起身。
李歡歡朝著周遭打量了一陣，似是思索片刻，隨後才開口，朗聲說道。
「墨前輩，不知您族人那邊的情況如何了？若是方便的話……魚人能否來朝發城里頭幫襯一下？」
地震造成的損失不可預估，說不定現在還有人被埋在了廢墟里頭。
現如今也正是缺人手的時候，若是能有一股生力軍，那必然會是個不小的助力。
而且這也同樣有助于魚人融入朝發城！
墨黑只是沉默了片刻，隨後便是從腳底下傳來了沉悶的動靜。
「我明白你的意思，它們沒有問題。李先生稍等上一會兒，我現在就去聯系它們。」
墨黑的氣息瞬間遠離，而攙扶著關俊的李歡歡，此刻也是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在此刻長吸口氣。
要堅強，李歡歡，一定要堅強……起碼在師傅回來之前。
「我就是朝發城的主人。」
……
‘那邊應該沒事了吧？’
筆記的字幕在腦海之中浮現而出，讓王浩分神了片刻之久。
「怎麼會有事？歡歡好歹也是你看著長大的，這點都信不過？」
王浩一邊擺弄著手里頭的信紙，一邊面露思索的表情。他如今正坐在了一間客房里頭，外頭的日光偏斜，此番正是下午三時前後。
‘就是信得過才擔心呀，哎呀……總算知道養小孩多糟心了。’
‘就算知道她辦得到，多少還是會滴咕兩聲的。’
眼看著筆記有如此人性化的發言，王浩也是忍不住輕笑了兩聲。
「你反倒是比我更像人了。」
他輕嘆口氣，抬手拍了拍自己新寫出來的一些信息，微微凝神，打量了片刻。
「棋子，玩物。」
「蟲子，心魔。」
「天外來客。」
「呵呵……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