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光大亮之時。
紅二正站在了小姐門前的庭院里頭，面容嚴肅地舒展著拳腳。
這是她每日都必不可少的功夫——作為一名護院來說，她雖無成就修士的一身根骨，但苦熬出來的笨力氣，卻渾身都是。
她是小姐從奴僕里頭挑選出來的，自小便跟著顧青青一塊長大。保護顧青青的性命，便是她生命的意義所在。
眼下，她這會兒正打完了一套長拳，站在原地長須口氣。卻听聞院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當當當。
三響入耳，讓紅二眉頭都是微挑。
這動靜……應當是熟人上門。她快步上前，拉開門栓，這才瞧見了外頭的人影。
「紅姑娘，早。」
門外那臉上帶笑，一身玄色長袍的男子，正是王浩。紅二後退兩步，讓出半個身位，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圈。
他今日這身打扮頗為講究，可並不是個易于行動的行頭。
這紅二腦子簡單，倒也不笨，她張了張嘴，最後問道。
「你今日不是來練拳的？」
王浩笑著點了點頭，對于這個不吝功夫，願意悉心教導他的‘師傅’，王浩心中也是有著幾分的尊敬，便是張嘴回道。
「是了，今日只是來找顧小姐，說一些事罷了。」
說著，王浩還拽了一拽，把那身後的人影拉到了跟前來。也是到了這會兒，紅二才發現這麼個小孩。
個矮，偏瘦，一頭半長不短的頭發勉強算是打理地干淨了些。一雙眼楮有些好看，只是眼角的缺口，卻是讓紅二看的微微皺眉。
身有殘缺？
真是可惜了這麼個人……
「進去吧。」
王浩頷首，拽著李歡歡就往里頭走去。
穿過小院，來到門前，正好錢方推門而出，與王浩對上了一眼。
這小老頭眉頭正微微發著皺，顯然是有些心事的模樣。
而他這一抬頭，瞧見了王浩，心思更是沉悶些許。
「來了，找我家小姐？那快些進去吧……回頭等你聊完了，就來我那偏院找我一下，有事要跟你細說。」
錢方的語調正經，面容更是嚴肅些許，讓王浩也是有些意外。
答應了下來之後，他便目送著錢方慢慢走遠。
小老頭看起來頗有些心事……這難道還能跟他王浩有關系不成？
卻說這邊正念想著，房間里頭的顧青青正好起身，朝著門外望來。
「門外可是有人來了？若有要事相談，還是快些進來吧。」
既有催促，王浩也就不墨跡了。
他快步入房，順手就關上了大門。二人繞過屏風，這才看到那坐在了紅木圓桌前的顧青青。
放在了窗台口一處的火爐子，上頭正煮著一壺熱水。滾滾熱浪撲起了蓋頭，那沸水上上下下，多少也濺了些許在外頭。
身披輕紗薄衫，表情始終是面帶三分笑意的女子，此時正緩緩起身，對著王浩打起了招呼。
「王公子今日過來，可是有什麼要事相談？」
王浩也是快人快語，自然沒有什麼攀談的心思。他將李歡歡往著身前一送，開口就道。
「也無甚要事，只是突然想起來。再過上兩日就是書院要開張的日子了，踫巧我這邊也有一個剛到年紀的小孩，想著……能不能讓她在書院求個學？」
昨日王浩的確是被這李歡歡給震了一震。
似她這種一點就通的天賦，王浩的確是有心，想要將她留在身邊的。到時候只要悉心教導一番，就算沒有什麼實質上的幫助……
能幫他記錄信息，做一做實驗，那都是極好的。
畢竟似是做實驗這種繁雜的手續，從一人變成兩人，就是一種質變！
可李歡歡已經三年沒有開口了，似她這種聰慧的小孩，若是在這種基礎的地方落了‘病根’，那可真是浪費了這一身的天賦。
所以王浩幾經思索，最後還是決定把她送來書院，先系統性地接受一下教育再說。
這話出口，作為當事人的李歡歡愣了一愣。
她只知道王浩今日要帶她出門一趟，卻沒想到……居然是來找人求學的？
顧青青聞言，面色不變，眸子在這女圭女圭身上轉了兩圈，便收回了目光。
「要求學當然是好事，王公子又是我書院的掛名之人，不過是多個念書的小童罷了，說不上麻煩。到日子了，王公子盡管把人送來便是。」
說完這話，顧青青便招呼王浩入座品茶，後者習慣性地想要回絕，可是他正欲開口，卻瞧見到了顧青青臉上疲倦的神色。
普通人不比修士，尋常時候……只要是熬個夜，休息不全，很容易就影響到第二天的精神。
而似是顧青青這種身份的人，又有什麼東西能讓她夜不能寐的？
王浩想到了剛才錢方那一臉凝重的模樣。
能讓結丹修士還這般嚴肅異常的事情，顯然不是什麼簡單事。
他伸出手去，輕輕地拍了拍李歡歡的肩膀。等到這女圭女圭抬頭，便一挑下巴，輕聲說道。
「你先出去，在院子里頭等等我吧。」
李歡歡略一頷首，直接小跑著就走出了門去。這般听話的模樣，倒也是讓顧青青多看了兩眼。
入座，接杯，上茶。
方才還被炭火煮得沸騰的熱水，稀稀落落地砸在了干癟的茶葉上，將它泡開，舒展，最後壓出了那一絲絲清淡的韻味。
聞著這沁人心脾的芬香，王浩略一遲疑，開口就道。
「顧小姐，方才我看錢叔面色匆忙地就走了出去……這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王浩雖然並沒有跟顧青青簽下契約，但雙方之間已有口頭承諾，更何況他還拿了這邊好幾本的藏書。
于情于理，王浩關心一二，都算是正常的。
顧青青倒也不急著回話，她臉上的笑意暗淡了些許，伸手抓住了那茶杯，看著其中泡發了的綠葉上浮而來，慢慢說道。
「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只是昨日深夜，宗家那邊突然傳來了一個消息罷了……」
只是一個消息。
就能讓顧青青和錢方這般緊張，難道是中州出了什麼大事不成？
「敢問，究竟是什麼消息？」
顧青青抬手，把這滾燙的茶水晃了一晃，瞳孔微凝，最後一字一頓地說道。
「就在昨日中午時分，玄州一地，正是上朝面聖的時候，突然有人當著滿朝文武的面，沒來由地出手……」
「想要行刺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