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出口，卻是讓王浩臉色都是微微一變。
這……
她是怎麼知道這玩意兒的？！
要知道如今這世上，除卻了他之外，應該根本沒有其他人知道這東西才對。
王浩皺著眉頭，順著那女娃手指的方向望去，心中的驚駭頓時消散了大半。
嚇了一跳，原來是他自己注釋，並且寫在了後面的內容……
要是在平時，他應該是不會忘記這種細枝末節的。眼下應當是有些太過于驚訝了，才忘掉了這些關節。
不過王浩的確是有些驚訝的。
因為他發現，這女娃居然不是個啞巴！
而且這家伙表現出來的模樣，明顯與之前二狗形容的有所不同……哪有傻子會看書，還會學著總結和梳理內容的？
要知道王浩在筆記里頭，可沒有明確寫過H2O等于一氧化二氫之中字樣。而這家伙直接就能概括出來，便是意味著……
她得是徹底吃透了注釋里頭的內容，並且加以理解，最後才能總結出的這一番言論。
看似簡簡單單的一個‘水’。
實際上卻包含了異常復雜的思考過程。
以這個時代的教育背景而言，即便是學有所成的大學士，恐怕都很難徹底理解這一句話的含義所在！
這人……或許根本不是什麼傻子？
許是感受到了王浩心中所想，這女娃半抬起頭，整好與王浩對視了起來。些許沉默過後，最後還是王浩先行開口。
「你……能懂人話？」
後者的下巴蠕動半會兒，她似乎是太久沒有說話了，以至于語調都變得有些抑揚頓挫。
活像是剛開始咿呀學語的嬰兒。
「娘，說過……讓我，別跟，壞人說話。」
王浩沉默了片刻，反手指了指自己，出聲問道。
「那我就是好人了？」
這女娃點了點頭，語氣結巴，說起來磕磕絆絆。
「娘，說過，能給我，東西……有吃的，住的，就是好人。」
條理清晰，緣由分明，話可不像是一個瘋子能說來的。
王浩眼楮微眯，最後落在了這女娃眼角的缺口之上，心中頓時有了個大致的推測——
一個相貌平平的男娃，還是個啞巴，看上去傻里傻氣，自然沒有什麼人會去關注。
可要換成個樣貌頗為清秀的女娃，下場或許就有些難堪了……
生母親自下手，把女兒給砸成破相，還讓她憋著不開口，裝聾作啞，這才讓她能混入乞丐之中，從而不那麼顯眼。
至于這里頭的艱辛，僅是簡單地思索，就已能腦補一二。
王浩輕輕地嘆了口氣，最後出聲問道。
「你今年幾歲，有多久沒開口說話了？」
後者歪了歪腦袋，似是使勁地想了一想，最後才理清思路。只見她嘴唇顫了一顫，輕聲回道。
「我，六歲，又四月。有……三年，沒說話了。」
能忍住三年不開口。
莫說小孩了，就算是一個成年人，都未必能有這般的耐心。更何況還得不洗澡，盡量打扮地邋遢，不起眼……
僅是想到這些，就已經足以讓王浩高看她一眼了。
這小鬼，的確厲害。
「那這麼說來，你應該是有名字的？」
「娘給，取的，我叫……李歡歡。」
李姓在這世上同樣為大姓，之前二狗那番說辭，倒也是有了幾分的可信度。
能知曉自己歲數，還記住年月，必然也是生母日夜耳提面命，細小教導後的結果。
眼下這會兒看來，李歡歡母女二人根本不是什麼傻子……而是機靈過頭了的聰明人。
只是太命苦了些而已。
王浩思索著，耳邊突然傳來咕嚕一響。他半轉過頭，整好瞧見李歡歡咽了口唾沫的模樣。
「你……是餓了？等等吧，我先去給你弄些吃的。」
李歡歡咬了咬下唇，方才在黃鶴樓里頭她已經吃了不少糕點，但這些東西多是糖物，可滿口欲，卻不得飽月復。
所以眼下月復中饑餓，倒也不算是什麼稀奇事。
又是一番折騰，王浩下廚熬了些薄粥，再取出些自己腌的咸菜，切兩塊小臘肉，就算是開了個小灶。
「你餓了許久，也沒能吃上些正餐。今天就先喝粥填填肚子，等到明天，我再給你弄些好吃的。」
李歡歡只是重重點頭——她應當是太久沒有在臉上表現出情緒了，以至于在他人看來，都有了幾分面癱的模樣。
填了肚子之後，景德城里頭的燈光也是漸熄而去。眼下已到十點開外的時間，尋常鋪子也早就關了門。
如今已是到了熄燈歇息的時候，王浩屋內卻還是燃著燈燭。
只見他正舉起一本手稿，面色認真地對著李歡歡開口問道。
「你剛才，真的是看懂了上頭的東西？」
後者略一點頭，似是生怕說服力不夠，還開口磕絆地回道。
「一開始，有些，不明白……但，多看幾眼，就都，連起來了。」
「這個，里面……寫的都是，水相關的，東西吧？」
她微微一頓，嘴唇半抿。
「很有，意思……」
連起來了，很有意思。
這種有些抽象的描述，肯定不是她以前學到的東西。
王浩眨了眨眼，下意識地翻了一翻自己的手稿，最後在他自己的筆記之中見到了這種說辭。
能夠在言語對話之中應有到學習的內容，這明顯是一種完全吃透了知識的表現。
也就是說，就在剛才王浩處理那修士的幾分鐘里頭。
她居然全部都給看明白了？
要知道這些知識雖然都比較基礎，可那也是對于現代人來說的標準。若是換做這個時代的普通人。
在接觸的第一時間，能看懂一個1+1=2都得是天賦異稟的奇才了！
時代背景如此，王浩倒也是能夠理解的。因為類似于化學的東西，從根本上來說就是在挑戰世人認知的底線。
水就是水，怎麼能是什麼一氧化二氫呢？
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道理，十有八九……不，萬里挑一的人里頭，能明白這個道理的人，也絕對不會多。
這般令人發指的領悟能力，讓王浩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
這家伙……是個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