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之所以有著強大的恢復能力,乃是有著本源靈力的加持,其自身的恢復能力並不十分出眾。
九死神功雖是注重煉體,相較于對體魄的增強,其修復之能略顯薄弱。
所以才會被稱為作死神功,沒有了強大的修復手段,又與作死何異?
在于天道法則的對抗之中,他的精神力與靈力,盡皆告馨,更兼身體被秩序牢籠碾壓的幾近碎裂,是以早在空間通道之中,他就已經陷入了昏迷。
沒有了本源靈力的修復,他的傷勢,恢復的很慢,尤其是大量的失血,致使他時刻命懸一線。
不知過了多少時日,方才被口中的一抹溫潤刺激醒來。努力睜開干澀的雙眼,朦朧之中,看到月兒正用一根蘆葦向自己口中滴水。
見到良辰醒來,月兒欣喜不已,雙眼不覺有些濕潤。
從她布滿血絲的雙目,良辰不難判斷,在自己昏迷時,這丫頭定是不知流過多少淚水,熬過多少個艱辛的夜晚。
在月兒的攙扶下,他艱難地坐起身,背靠著一株大樹。他們棲息的地方,是在一株參天大樹之下。
渾身的劇痛使得他無法安穩座靠,不斷變換支撐,月兒見此,十分貼心的坐在他旁邊,將其攬靠在自己懷中。
「我昏迷多久了?」攢了些力氣,良辰開口問道。
「三十三天。」月兒邊說著便端過水碗送到良辰嘴邊。
「這是哪里?」掃了一眼四周,發現盡皆從未見過的高大茂密的花草樹木。
「天尊說此處應該是一處隱域。別擔心,這里生長著許許多多的天地靈草,並沒有凶禽猛獸存在。」
「仇落雪呢?」
「還在小秘境之中。鴻蒙靈氣對她恢復傷勢也是有利的。」月兒所說的小秘境,便是指良辰脖子上的長命鎖內的空間。
「唉,這次可真懸吶,差點把你也給搭上。」此刻的他極為後怕。
「勿再自責,只要能在一起,是生是死,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月兒微笑著說道,神色極為平靜。
「真是個傻丫頭唉!能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的。」人生得一紅顏知己足矣,此刻的他,內心無比幸福,但月兒面對生死的平靜,卻也使得他冥冥之中,有著一絲的不安。
「別多想了,好好歇一歇,我去采些野果。」月兒扶著他躺下後,施展身形,掠飛了出去。這丫頭似是察覺到了良辰的不安,尋個由頭避開追問的目光。
她的性格溫潤,斷不會做冒失莽撞的舉動,但有些事情,只是自己的一種選擇,與冒失無關。
能有一個美麗的女孩陪著自己死生契闊,本是一件極其幸運的事,但此刻他的內心,卻是極度反感這種幸運。
同生可以,如果連累對方共死,那他寧願選擇從未見過。
真正的愛情,絕非佔有,也絕不自私。
他自身並不是一個品格多麼高尚的人,但這是他的原則,也是他所信奉的道。
就像當初天啟山中的那頭披甲熊,並不是為了殺戮而將其殺戮,而是為了終結其痛苦,這是他內心深處的一絲本真的善。
人,只有在真正平靜下來的時候,才會反觀內心,將一些事情看得更為清晰。
人,往往也只有在生病或者受傷的時候,才能真正的平靜下來。
本想釋放出一些鴻蒙靈氣煉化吸收,但幾次嘗試盡皆以失敗告終,此刻的他才意識到,自己的神魂已然虛弱到無法控制長命鎖了。
仔細的反觀內視了一番,得到了一個令他倍感不安的答案,此番的燃燼魂魄,直接導致了自身神魂變得虛浮飄渺。
神魂強大是他修道以來的最大倚仗,如今的這個結果,實在令他難以接受。
更為關鍵的是,他並不知道自己的神魂還有沒有恢復的可能。
一股濃濃的絕望,涌上心頭。
自己的修行之路,或已走到盡頭。
月兒帶著一些野果歸來,察覺了他的狀態有些異樣,關切地詢問起原因。得知他的神魂受損極其嚴重後,十分貼切的將其攬在懷中,安慰起來。
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有著愛人不離不棄,此刻他,感到無比的幸運。
月兒自長命鎖中取出一枚瑩果和療傷丹藥喂其吃下,又幫助他釋放出一些鴻蒙靈氣。
此刻經絡早已斷裂的七七八八,自是無法修煉,但好在鴻蒙靈氣本身便有著溫養之效。
雖是冷水泡茶的慢活,但也聊勝于無。
幾天之後,瑩果的藥力開始發揮,使得原本虛浮的神魂,變得凝實了不少。
在丹藥的輔助下,斷裂的經絡,也已修復了六七分。
雖是緩慢異常,但終是可以勉力修煉起來了。
感受著體內煉化的那一絲令自己朝思暮想的本源靈力,整個人的精神,都是變得振奮不已。
幾天之後,終于恢復了一些自由行動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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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色 界部,七寶域,離恨天宮,幽蘭殿。
暖閣之中,一抹身著輕紗的倩影,正自斜倚在坐榻之上,神色平靜地注視著面前的一塊巨大的水晶圓盤。
這是五大天部所有的一種道器,名曰世界水晶。
此刻的世界水晶之中,正投影著一株參天大樹,大樹之下,一對年輕情侶,正自入定修煉中。
暖閣的珠簾之外,站著一個死魚眼女人。
沒錯,正是良辰所認識的那個死魚眼,仙尊,柳冰荷。
「對抗天道法旨,等同宣戰,這麼做,太任性了。一旦被大羅天部追查到,後果不堪設想。」柳冰荷怒氣沖沖地說道。
「姑姑明知後果很嚴重,卻依然這麼做了,難道您真的畏懼大羅天部的問責?」女子的聲音極其溫婉靈動,一如良辰在羅霎域中所熟悉的那般。
「這小子原本確實是進入爛柯山的理想人選,但可惜,此次他的神魂受損極重,早已回天無力。我能做的,也到此為止了。」柳冰荷十分惋惜的說道。她的出手相救,自然不會是出于仁善。
「姑姑的人情,我記下了。流香域的事,還請姑姑保密。」
「這是自然。這小子運氣是真的好啊,此時世間所有勢力的目光,都集中在龜甲天書和魔主轉世這兩件事上,若非如此,他一個螻蟻般的凡人,斷然不可能從天道法旨下生還。」
「大羅天部的天道法旨,與天道無關。」女子怔怔不平的說道。
「丫頭,這話,可不能隨便亂說。」柳冰荷連忙提醒道。
是個人都好面子,更何況五大天部,威嚴自是不容有絲毫的挑釁。
「姑姑說的是。听聞雷澤祖庭之中的上陽花已有盛開之勢,姑姑深通窺衍之道,可有察覺?」女子好奇地問道。
每個強者都有著自己的入道契機,這柳冰荷所參悟的,並非明面上的器道,而是極其罕見詭異的窺衍之道,知道這個秘密的,整個世間,也不過單手之數。
「確是如此。不過也僅僅是有些苗頭,我會時刻關注的。」
「姑姑真的相信魔主轉世的傳說?」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雖然這小子的一些天賦,與當年的魔主很是相像,但此人曾經到過雷澤附近,上陽神花並無異動,所以基本可以斷定,他並非轉世魔主。」提及轉世魔主,柳冰荷的雙目之中,閃現出一抹詭異的精光。
「姑姑說得極是,誰又能斷定,轉世後的魔主,會保留當年的稟賦?」
「其實,天部之中關于魔主的記載極其有限,我們所听說的那些,可信度並不高。」柳冰荷所修之道極是特殊,看待問題的角度也往往有些與眾不同。
「姑姑何意?」
「當年的魔主,可能是位女子。」
「啊?傳聞魔主稟賦通天,嗜血殘忍,姑姑的這個推論,著實有些匪夷所思。」
「所謂的眾人皆知,不過是有人故意想讓他們知道的,事實卻是往往恰恰相反。」柳冰荷雖人品不好,但眼界見識,著實令人贊嘆。
「嗯,確是如此。」
「嫣兒,這個人類小子已有妻室,該怎麼做,不用姑姑再提醒你了吧。」柳冰荷也曾年輕過,焉會不知對方的一些小心思。
「他曾救過我的命,這個恩情,我必須報答。」女子不禁又回想起了在羅霎域中的那段難忘的經歷。
「真的只是報恩?」柳冰荷難得的笑著問道。
「有些事情,既不計較得失,又何必去分清真真假假。」女子略帶悵然著說道。
「旁觀者,自然清。」柳冰荷嘆息著說道。
「姑姑可有方法助其修復神魂?」女子滿懷期待的問道。
「很難。神魂只能溫養,無法修復,自古而然。不過此人只是靈者境,如果能夠精進修為,突破境界,或許對其神魂的修復會有好處。」柳冰荷十分肯定的回道。
隨之又道︰「我曾觀察過這小子一段時間,此人的情況極其特殊,我懷疑,此人並非此間宇宙中的本土生靈。」
「啊?他只是一個凡間的普通人類,姑姑是不是想多了。」
「他的身份,絕對不普通。其實,早在紫凝域中,我曾經想過除去此人,但在臨動手時,卻被無上大道所震懾,這點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回憶起當時的情況,此刻的柳冰荷仍舊心有余悸。
無上大道想要滅殺一個仙者境,不比碾死一只螻蟻來得復雜。
「竟有此事?不管他是什麼身份,在我的心中,他都只是我的救命恩人,僅此而已。姑姑日後,勿再與之為難。」靈動溫婉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的不滿。
「他的背後是無上大道,丫頭你想得太多了。」柳冰荷苦笑著說道。
無上大道,絕不會再有耐心去震懾她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