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內,法壇立起。
淨水、金器、朱砂、桃木劍……
正中有一稻草人,草人以發絲纏繞,上貼黃符,黃符上寫著一人的生辰八字。
李道華背負雙手,饒壇轉了兩圈,隨即默默點頭。
「君亮天資聰穎,可謂是一點就透、一學就通,真乃天生的修道種子。」
「李師傅過獎了。」
換了一身道袍的米君亮朝對方拱手一禮,笑道︰「全賴李師傅指點。」
「我的指點,不過是幫你推開了門,能往里走幾步,全靠你自己的本事。」
「你在我身邊不過兩個月,就已經能獨自施展咒法,比我以前收的幾個弟子強上太多。」
李道華沒有否認對方的說法,正色道︰「說實話,你有這種天賦,浪費了實在可惜。」
「可……」
米君亮听出對方話里的意思,心中一動,面色不禁露出難色。
「晚輩已經拜了府城長河幫的趙前輩為師。」
「那頭病虎?」
雖然口中不屑,李道華的眼神卻是微微一縮,顯然有所忌憚。
「你放心,我不是要收你為徒,而是想介紹你拜入我師父名下。」
「洪前輩?」
米君亮眼中一熱,不過目光在對方腰間巡視了一下,又冷了下來。
在那里,有著一副白蓮教教徒腰牌。
拜一位法師為師,他自然樂意,但如果對方是被朝廷劃為的邪道,那就另當別論了。
「呵……」
李道華把對方的目光盡收眼底,當下不屑一笑︰「罷了,你且施法吧!」
「是。」
米君亮松了口氣,定神來到法壇之前。
「魂魄有形,生死不定。」
他腳踏罡步,手捏印訣,雙眼死死盯著那稻草人。
隨即一個鷂子翻身,持桃木劍在手,長發散亂,如瘋似魔般大吼。
「三清在上,今弟子壇前施法,恭迎聖母法駕,助我蕩清妖孽,滅殺仇敵!」
「釘魂咒!」
氣血涌動涌入指尖,神魂勾連天地,咒法經由生辰八字、活人發絲,隔空渡入遙遙之地的肉身之中。
「疾!」
「唰!唰!」
場中寒光閃現,七根鋼針自米君亮掌中飆射而出,直入那草人的頭顱、胸月復、四肢。
「唔……」
不遠處,一直旁觀此景的李道華抿嘴輕笑,眼神閃動。
‘能引來聖母之意,就是白蓮門徒,小子,你以為自己能夠擺月兌不成?’
‘你根本就不明白,為何白蓮教會被朝廷稱之為邪教,欲除之而後快。’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
合香樓的事,一直到末時才告完結。
厲鬼殺人並不常見,若要定案,需要諸多要求,作為巡夜更夫,自然會被多次提堂尋問。
何老年紀大了,還有軍功,早早就被允許回了家,只能讓方正守著。
待到他一臉疲倦的從衙門里走出來,就差不多該準備第二日的打更。
至于宋家那邊,方正已經托人送去了口信,再加上有張初五在,應該不妨事。
「咚!——咚!」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咚咚!咚咚!」
「關門關窗,防偷防盜!」
「咚!——咚!咚!」
「子時三更,平安無事!」
連軸轉了兩夜,饒是方正不怎麼需要休息,也忍不住生出倦意。
待回到住處,好好歇息了一下才復出門。
「初五病了?」
張初五門前,
正要叫他一起去上工的方正皺起眉頭︰「怎麼回事?前兩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是啊!」
初五大哥弘一面露愁容︰「昨日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一夜過去就像是染了重癥風寒一般。」
這時候的人得病,可不是一件小事。
很多時候,一個健康的人因為一場小病,很可能就丟了性命。
方正嘆道︰「有沒有叫大夫?」
「娘已經去叫了。」
弘一雙手合十,口誦佛號︰「希望佛祖保佑,初五能夠平安無事。」
「吉人自有天相,初五不會有事的。」
方正也是無法可想,只能安慰一句。
「對了。」
弘一想起一事,道︰「方兄弟,你有沒有听說,秀秀原來的夫家出事了?」
「哦!」
方正雙眼一挑︰「怎麼回事?」
「我也不甚清楚。」
弘一輕輕搖頭,道︰「今天一大早,楊寨的人就去了招金大哥的鋪子。」
「說是楊二和他哥,被厲鬼半夜取了心髒,丟了性命。」
「那厲鬼被人看到了,據說有幾分像是秀秀,所以就找了過來。」
「這樣……」
方正陷入沉思。
昨夜張家兩位族老,也是被厲鬼取了心髒而死。
這麼巧!
看來真的是秀秀的怨魂下的手。
既然秀秀的尸身被人煉成僵尸,魂魄怕也難逃一劫,背後定然有人驅使。
據馬神婆所說,人死後如果有執念不散,就可能化作陰魂游蕩世間。
若是心有怨恨,就會回來復仇。
而完成復仇後,陰魂並不會就此散去,反而會化作更加恐怖的厲鬼!
方正把最近發生的事略加聯想,就穿成一條線。
看樣子,暗中那人在用秀秀的陰魂煉制鬼物。
不……
秀秀怕是已經成了厲鬼!
距離古井下煞氣被破已經過去了七日,原本以為事情已經平息,現今看來還有余波。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方正心中思緒萬千,口中則是不動聲色︰「放心吧,秀秀就算變成厲鬼,也不會找我們的。」
「小六,不就沒事嗎。」
「阿彌陀佛!」
弘一雙手合十,眼露愁色︰「希望如此。」
方正想了想,道︰「我想去看看初五。」
「這……怕是不好吧?」
弘一面露難色。
這時候的人得了病,一般都會避著人,除了大夫,就算是親人都不會輕易靠近。
據說,這是因為病人身上會有死氣,常人守的時間久了,也會生病。
方正對此倒是沒有抵觸。
「沒關系的。」
他擺了擺手,舉步朝院內行去。
「唉,唉!」
弘一伸手欲攔,卻沒攔住,當下只能嘆了口氣跟著走了進來。
張初五家並不寬裕,若不然,也不會把弘一送去廟里當和尚。
荒涼的院落,三間土房,其中一間就是張初五的臥房。
掀開布簾,屋內極其簡陋,只有一床、一案、一木櫃而已。
床上躺著一人,面色發白,兩眼發直,被幾層被褥裹得嚴嚴實實。
「初五。」
「方兄弟。」
他眼中活力涌現,強撐著身子笑道︰「你怎麼過來了?哥,你也不攔一下。」
「不礙事的,我就是過來看看你。」
方正看了眼他身上的被褥,皺眉道︰「你這樣可好?這種天氣還蓋那麼厚。」
「冷!」
張初五嘆了口氣,道︰「也不知是受了風寒,還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昨夜睡著覺,就覺哪哪都痛,醒過來渾身乏力。」
「沒事的。」
方正安慰道︰「你身子骨一直都很健壯,一點小病,過兩天就好了。」
「希望吧!」
張初五嘆了口氣,道︰「這兩日我是不能去宋家了,勞煩你代我說一聲。」
「沒事。」
方正點頭,又安慰了幾句,讓他好好休息,就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