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跟賈詡對視了一眼，賈文和悄悄做了個「請」的手勢，郭奉孝頷首微笑，開口說道︰
「我軍兵進三輔，所向披靡，軍勢顯赫，馬騰、韓遂等賊，必然心中恐懼，或許早已聯盟，當快速進兵直取冀縣，迅速撲滅馬騰，打賊人一個措手不及。主公有破城利器，冀縣正是用武之地。」
郭嘉對于主公有信心攻破長安的「破城利器」極為好奇。
先打馬騰的老家冀縣，破其聯盟之勢，郭嘉用兵的典型路數，兵貴神速，出其不意，劉襄心中暗暗點頭，用火藥炸開城門，干翻懵逼的馬壽成，成功率確實挺高的。
「文和有何見解？」他沒下結論，繼續詢問賈詡。
「依末吏愚見，既不攻蕭關，也不打馬騰，我軍主力兵進漢陽草原，吸引賊人聚兵相抗，使偏師攻隴西，其聯盟之勢必然分裂，便可趁亂取之。」
賈詡這計謀，偏師很冒險，從武都走羌道攻隴西郡，很容易被敵人從渭南沿祁山道南下切斷退路，這屬于抄王國老巢，惹他著急回救，又露個破綻給馬騰，吸引他出手，然後主力趁機干翻韓遂？
自己這兩個軍師真是絕了，一個陰，一個險，都不是好路數。
挺好的，不陰險怎麼打勝仗呢？謙謙君子可不適合上戰場。
劉襄現在有心思研究怎麼攻伐涼州，是因為三輔的饑荒比他預想的要輕，原本他都做好了養兩百萬饑民到秋收的準備，也做好了明年繼續削減長安駐軍，等待後年在進攻涼州的心理準備。
可初步的統計結果出來以後，他覺得還是早一年平定涼州比較好。
三輔人口一百六十萬，其中士族、富戶佔了五十萬。
這個比例很畸形，可一想到，這些人是司隸所有的有錢人和中央官吏家卷的結合體，那就不奇怪了。
當初董卓剛遷民的時候，三輔聚集了四百多萬人，經歷了劫掠、饑荒，最先死去的肯定是底層百姓，畢竟有錢人抗風險的能力更強，存活下來的幾率更高。
涼州兵搜牢，總會給當官的留一些顏面，那些士人也會不斷的搜刮百姓，用以彌補他們的損失，所以大部分的傷害，還是由底層百姓承擔。
只活下來了三分之一，被壓榨得太狠了。
老董只管遷民，不管安置，三輔的田地，也不足以養活這麼多人，底層百姓無力承擔開荒的消耗，很多人只能依靠樵、采、漁、獵為生。
兩年時間，將近兩百五十萬人沒了，根據漢中和武都的統計，兩郡一共接收了不到四十萬人。
平均下來每年死掉一百多萬人，一天三千人，每分鐘會有兩個人喪命，說句話的功夫，就有人正在死去。
太慘了，劉襄都不敢想象，這兩年三輔百姓過的是什麼日子。
曹操呈文稟報，認為這些有錢人不用救濟，以市價賣給他們糧食就行。其中有一小搓人，還想囤積居奇，高價賣糧，老曹覺得，應該抄他們的家，至少能抄出來一百萬石糧食。
這個建議很好，必須得抄家，抄出來的糧食就地賑災。
如此一算，真正需要賑濟的是一百一十萬赤貧的底層百姓，按每人每天配給半斤口糧來算，每日耗糧九千石，只需兩百萬石便能養到秋收，加上向富戶出售的平價糧食，以及開春之後提供的種糧，三百萬石足夠了。
黃河、渭河解封之後，河東、冀州的糧食便能通過水路，源源不斷的運抵三輔，所以，刨去軍隊的吃用，他在開春之後，至少能動用一百萬石以上的糧草，用于平定涼州。
劉襄不認為自己會輸。
總體兵力差不多，兵員素質、武器裝備全面佔優，如此優勢，怎麼輸？
時間在慢慢的流動，嚴冬的腳步越來越近，各縣府庫的存糧越來越多，三輔百姓的內心越來越安定。
在此期間沒少殺人。
有阻礙賑災的世家豪強，有囤積居奇的地方大族，有上下其手，克扣糧食的鄉縣官吏，也有哄搶物資的賊寇、饑民。
當然，還有安平軍的兵卒。
爭權奪利的時候要殺人，平定混亂的時候要殺人，甚至連救人的時候也要殺人，人類果然是地球上最凶殘的物種。
劉襄心情復雜，可該做的事還得做，該殺的人還得殺，心慈的人，品德高尚，可手軟的人，做不成大事啊。
中軍的軍紀不用說，他們也看不上那幾斤糧食，徐晃治軍嚴謹，右軍的軍紀是四軍之中最好的，只有凍傷和作戰傷亡的記錄，這讓他很欣慰。
違反軍法被斬的是征西軍，已經有一千兩百人，人頭落地，單單涼州兩部的兵卒，就超過了一千人。
建章宮軍營之中，各處營門周邊，掛著的人頭跟門簾一樣，在寒風中飄來蕩去，互相踫撞， 當作響，終于震懾住了人心。
奸婬擄掠，搶劫殺人，偷盜逃散的現象終于止歇，畏懼已經種到了他們的心里面，再帶著他們打幾場勝仗，封賞幾次有功之人，加上平日里足食足餉，各種優待，不怕收不了征西軍的軍心。
都說恩威並施，這些年的經歷，讓劉襄明白了一個道理，很多時候，你得先立威，別人才能懂得感恩，一味施恩只會被人當成軟弱無能，他們不會感激，反而想佔你更多的便宜。
人性啊，沒多少干淨的東西。
救災步入正軌，就等氣溫回暖，從幽並兩州抽調的官吏到任，軍中士卒就可以月兌身了，待到草長鶯飛，野菜、女敕芽也能為饑腸轆轆的百姓，提供更多的吃食。
那時候就要收繳士族豪強的土地，然後分田了。
面對十幾萬大軍，以及被安平軍組織起來的百萬饑民，三輔分田肯定會非常順利，這是大勢。
是劉襄佔據幽、並、青、冀、司隸全境，兗、豫、徐三州半數之地，荊、益、涼各一郡，地盤超過七州，人口超過一千七百萬，所凝聚起來的大勢。
大勢所趨，無人可擋。
十一月中旬，氣溫驟降，運糧隊降低了出動的頻率，到了貓冬的時候了。
劉襄卻心中火熱，他得到了兩個極好的消息。
四十八家公卿大臣，抄出來的家財，已經運抵各處署衙，經過初步統計，有田八百多頃，糧四十萬石，資財折算下來，超過萬斤黃金。
雖然因為那些家族天各一方，很多不在三輔，甚至不在他的治下，有許多人沒能抓捕治罪，但賈詡領會到了他意思，司馬家第一時間就被滅族，兩晉的締造家族，灰飛煙滅。
第二個好消息是長安武庫、太倉和宮殿的財物已經統計完畢。
黃金很少，銅錢大多是劣錢，刨除這個以外，皇室收藏和董卓搜刮的寶物太多了，很多都是無價之寶，真要是能賣出去，至少能換成二十萬斤黃金，就是出手的問題比較麻煩，以後再說吧。
真正讓他欣喜的是武庫，算上從涼州軍繳獲的，共有鐵甲五萬套，強弩一萬五千具，弓箭五萬張，箭失一千三百萬支，從此以後，正卒再也不缺甲胃、弓弩了，他甚至能組建幾萬人的全鐵甲部隊。
至于那些堆積成山的環首刀、長矛、大戟、盾牌等等裝備，劉襄就看不上了，這些大部分得回爐重造。
老董的遺產可真豐厚。
回頭給他立個衣冠冢好了，也不妄朋友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