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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得勝還朝!(二合一章節!)

「事止于東成。」

範侍郎這句話,是向沉毅低頭認慫了。

但是不是為他自己。

他家境殷實,也是兩榜進士出身,為官這麼些年,雖然難免依靠了一些範家的人脈財力,但是一個三甲進士能夠做到六部侍郎的位置上,說明範這個人的能力是絕對沒有什麼問題的。

甚至沉毅去查這個人的時候,也沒有發現他有任何貪墨,或者是官場上的污點。

而且,即便他被貶官成了按察使,那也是正三品省級的官員,掌一省的刑名,怎麼著也算是個副級的封疆大吏。

這種級別的人,沉毅威脅不到他。

他是在為江都範家,向沉毅低頭。

作為前刑部侍郎,他很清楚,沉毅在查範家。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向來沉穩的範,才會急切的對沉毅下手,甚至慌慌張張的派人拿了許復,並且動了刑。

因為範很清楚,他沒有什麼破綻,但是江都範家…

渾身都是破綻。

範家是書香門第,現在除了他範之外,大約還有兩三個人在朝為官,只不過大多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官,而身為範家的頂梁柱,範太知道家里百余頃的土地是怎麼來的了!

要知道,十年前的範家雖然也是江都一個大家族,但是家里的土地不會超過五十頃,近十年以來,尤其是他當上刑部侍郎以來,範家的田產,房產以及資產,都在飛速膨脹,膨脹的速度快到了嚇人的地步。

這種資產膨脹的速度,當然是不正常的。

因為範在刑部,因此範家做起事情來並不會太謹慎,只要稍微去查一查,江都範家那些老爺公子們,估計一個都逃不月兌罪責,如果狠一些,估計還會被罰沒家產。

到時候…

範侍郎會失去根基不說,就連自己也會受到影響,可能會因為這件事情被一貶再貶,丟了官身也說不定。

沉司正笑了笑,喝了口茶。

「範侍郎這番話,似乎不應該跟我這個小輩說。」

沉毅的價格太低了,理論上來說並沒有直接跟範對話的資格,因為身為甘泉書院的一份子,現在的很多事情,他沉毅是說了不算的。

範深呼吸了一口氣,臉色有些難看︰「我去見過趙尚書了。」

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下來︰「他不願意見我。」

沉毅放下茶杯,面無表情︰「因為範家要刨我們書院的根,還不止一次。」

「只有一次。」

範呼吸急促了一下,很快恢復正常,他默默把懸在半空中的茶杯放回了桌子上,然後看著沉毅。

「江都的嚴明禮,當年參加縣試的時候舞弊,乃是東成攛掇都,他舞弊的證據,範家一直都有,如果範某要用這件事做文章,早就一紙文書告到禮部去了。」

範侍郎身材很瘦,手指也很修長,這會兒他的手指已經有些蒼白,微微顫抖。

「範某也是江都人,如果不是少年時被家里人送到了建康,範某也會去考甘泉書院。」

他默默的看著沉毅︰「範家也一直很敬仰書院,當初東成犯錯,範家上下已經狠狠地責罰過他了,範家從來沒有想要跟書院作對!」

「即便是這一次,沉司正你派了人去江都查範家,雙方已經到了撕破臉皮的時候,範某也沒有拿嚴明禮的事情出來說事!」

他悶哼了一聲。

「範某只是想把沉司正你從邸報司司正的位置上拽下來,阻止你繼續派人在江都查訪…」

說到這里,範臉上露出了不太自然的表情,他默默的喝了口茶,聲音有些晦澀︰「老實說,直到現在,我都沒有想明白,那個跟著你到建康的江都乞兒,怎麼會搖身一變成了宮里高公公的佷兒,怎麼會引起宮里的重視,怎麼會…」

「怎麼會影響到陛下…」

廷議的時候,幾位宰相以及吏部的幾個堂官,本來是準備對範罰俸了事,然後在京察的時候給他記上一筆,但是這個時候,皇帝陛下親自表態,要嚴格處理刑部的事情,最終範侍郎才會被拿掉刑部侍郎的差事。

中書的幾位宰相見保不住他,才會跟吏部的三個堂官一起,把他一腳踹到地方上去。

這件事,太魔幻了。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商賈,在官老爺眼里,就是在泥塵里刨食吃的小人物,竟然在短短幾天時間里,挑動了京城局勢,並且扳倒了一位六部侍郎級別的大老!

不要說範本人想不明白,朝廷里的其他人,包括趙昌平,恐怕都未必能想的明白。

這件事,估計連許復本人,可能都有點迷湖。

只有宮里的那位大老板還有大太監,以及沉毅三個人,能夠理清楚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不過這種事情,是不能往外說的。

大嘴巴的人,最容易死了。

沉毅自然也不能說,他對著範笑了笑︰「範侍郎,事情有時候就是這麼巧,你怎麼知道在江都乞食的乞兒,就不能是高公公的佷子?」

「即便是…」

範目光里充滿了不甘心︰「一個高公公,也未必有這麼大的本事,能夠讓陛下下定決心整頓刑部…」

「事到如今,範侍郎你還是想不明白。」

沉毅微微搖頭,雲澹風輕的說道︰「歸根結底,還是因為範東成。」

「前線吃了敗仗,陛下本身就看趙家不爽,偏偏範東成還跟趙家人走的那麼近,甚至差點就跟趙家的女兒走在了一起,並且在雞鳴寺里囂張跋扈。」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板一眼的說道︰「還打了我。」

「陛下那里,早就給你們範家記上一筆了,只是先前你範侍郎本人沒有犯錯,不曾找到由頭而已。」

說完這句話,沉毅從茶桌上站了起來,一邊招呼小二買單,一邊對範笑著說道︰「範侍郎,你也是從童生,生員到舉人進士一步步考過來的,應當知道,在這種時候,很多事情我這個書院的學生說了不算,要書院的長輩說話才算數。」

「你病急亂投醫了。」

範站了起來,臉色慘白︰「江都的人,明明是你邸報司的…」

「邸報司無有司法權,也無有風聞上奏之權,查與不查都沒有什麼用處,關鍵還是看我書院的長輩。」

沉毅對著範拱了拱手,微笑道︰「範侍郎,事情的根節已經不在沉某身上了,你找錯人了。」

說完這句話,沉毅從袖子里掏出一小塊碎銀子,遞給了旁邊的小二,連找錢都沒有要,瀟灑轉身離開。

範侍郎一個人坐在茶桌上,默默無語。

這個時候,他心里很想掐死自己那個大佷子。

非常想。

只可惜,即便是現在掐死也沒有什麼用處了。

範侍郎默默給自己倒了杯茶,仰頭牛飲,如同喝酒一般。

他的目光,望向了江都方向,長長的嘆了口氣︰「大兄,你生的這個兒子,未必害得死我,但是卻要把你還有咱們範家,拖入萬劫不復之境了…」

說完這句話,他又想起了當年他寫信回江都,讓自家兄長把範東成安排進甘泉書院,想辦法追求陸家女兒的事情。

當時,範想的是與甘泉書院結好,畢竟他也是江都人,與甘泉書院天生親近。

只是沒想到,就因為這個念頭…

事情卻一步步鬧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一飲一啄,皆是前定…」

範侍郎站了起來,大步走向自己的轎子,步履有些踉蹌。

他心里很是蒼涼。

因為他很清楚,江都範家,已經在懸崖邊上了…

………………

沉毅心里很爽。

他被範家,以及範侍郎,壓制的太久了。

從前的他,面對範家的時候,只能竭力自保,能躲就躲,甚至到了建康中了舉人之後,他見到了範東成,還是能避則避。

哪怕是後來中了進士,在雞鳴寺見到範東成,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但是現在!

範家的頂梁柱,朝廷的三品京官,正兒八經的朝堂大員,來向他低頭了!

其實剛才,沉毅並沒有說實話。

他在甘泉書院雖然是個晚輩,但是卻是這件事情的當事人,而且在兩個長輩那里,都能說得上話!

畢竟他馬上就會成為陸夫子的女婿了!

只要他開口說這件事到此為止算了,即便是趙昌平,也不會多說什麼,畢竟他也要給陸夫子一些面子。

然而沉毅還毫不留情的拒絕了範!

這種感覺,太爽了!

讓他有一種一吐胸中郁氣的感覺。

不過這還只是個開始,很快,他就可以回到江都,替陳清,也替江都的沉毅,去清算洪德五年的舊賬了。

興奮了一會之後,沉毅慢慢冷靜了下來。

他在心里告訴自己。

他依舊很弱小。

範來見他,也不是因為怕他,而是怕他身後的甘泉書院,怕那位升任戶部尚書的趙昌平。

路…還是要一步一步走的,不能飄,一飄就會像範東成那樣,會做一些腦殘的事情,而且是憑借自己沒有辦法收拾的腦殘事。

次日,被貶官的範,帶著家里的家小,暗然離開建康。

除卻兩三個故交之外,並沒有多少人去城門口相送。

刑部的人,只有三個沒有品級吏員,受過範的恩惠,出城相送範。

這種場景,頗為淒涼。

把官場上人走茶涼四個字,演繹的淋灕盡致。

而朝廷里的官老爺們,之所以不去送這位三品的準封疆大吏,主要是因為,大家一致認為…

範回不來了。

很難再回到建康任事。

他甚至一任按察使,也未必能干得滿。

就在範侍郎暗然離開建康的時候,內侍省那里也把沉毅遞上去的邸報審了下來,審核的速度很快,而且基本上一字未改。

發下來的時候,內侍省還催促了一句,讓邸報司速速刊印。

內侍省這個機構…主要是管宮里的宮人,以及內廷的事情,這個機構,是沒有自己的想法的。

他們也不會發表自己的看法。

也就是說,內侍省催著速速刊印,其實是皇帝本人再催著刊印。

既然是皇帝的意思,沉毅也不好怠慢,審核下來之後,就立刻吩咐著手下的人照著刊印去了。

這份邸報上,沒有什麼太多特殊的內容,唯一特殊的就是,上面刊載了原禮部侍郎,現任禮部主客司郎中裴元的一些黑料。

主要是說他曾經偷偷收了北齊送的兩個侍妾。

裴元這個人,在禮部長期負責外事工作,精通數種語言,就連已經漢化的齊人都不怎麼說的胡話,他也說的很好,在此之前,就常年跟齊人打交道。

這種背景下,他跟齊人有些交情再正常不過。

當然了,這一次談判,陳國有上貢歲幣之嫌,因此裴元沒有敢拿齊人一分一毫,邸報上說的他收了齊人贈送兩個美女的事情,已經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

這兩個齊人侍妾,還給他生了兩個孩子,現在就住在建康城里。

這種事情…

說的好听了是風流韻事,是裴元的個人魅力,但是身為大陳的「外交官」,這麼做的確是可以讓人詬病的。

不過這種事情,也不能算是觸犯國法,所以由邸報司來刊印,再合適不過了。

而皇帝讓邸報司刊印這件事,也不是為了治他的罪,而是為了讓他自己辭官滾蛋。

于是乎,在邸報司加班加夜刊印的情況下,第三天時間,新一期邸報,就開始在建康城里發售了。

邸報發售的當天上午,正在禮部上班的裴郎中,就收到了一份屬下送來的邸報,他看著這份邸報,氣的渾身發抖。

拿到邸報沒過多久,裴郎中就告了假,匆匆敢去楊相府上找自家老師去了。

而就在裴郎中找家長的時候,在兩淮征戰了數月近半年時間,終于「擊退」了齊人的淮河水師總兵官,大陳的安平侯,朝廷的趙大將軍,終于「得勝」還朝,在一眾人的迎接之下,回到了建康城。

不過皇帝本人並沒有去迎接。

中書的五個宰相,也沒有去迎接。

甚至兵部尚書也沒有去,只派了個兵部侍郎過去迎接這位趙大將軍。

趙大將軍在一眾人的接迎下,一路來到了皇城之中,最終在德慶殿里,見到了皇帝陛下。

德慶殿里,朝堂的宰相們以及大部分重臣統統在場。

帝座上的皇帝陛下,眼皮子都沒有抬一下,便讓高明宣布早已經擬好的聖旨。

聖旨的內容很簡單。

因為趙大將軍得勝還朝,賞萬金,擢趙家嫡子趙涿,為五品武散官。

高明念完聖旨之後,皇帝陛下看都沒有看趙大將軍一眼,而是徑直站了起來,懶洋洋的說道︰「好了,趙大將軍在前線苦戰數月,想必也累了,朕便不打擾趙大將軍回家歇息了。」

他揮了揮手。

「散了罷。」

趙祿跪在德慶殿大殿里,叩首道︰「陛下厚恩,臣愧不敢受…」

他以額頭觸地,聲音顫抖︰「臨戰之前,臣領了朝廷的三萬禁軍,數月下來,折損近三成,臣有罪于陛下,有罪于朝廷,請陛下治罪…」

「打仗嘛。」

皇帝陛下伸了個懶腰︰「死人是在所難免的,大將軍不必愧疚,朕沒有怪罪你。」

趙祿又低著頭,說道︰「陛下,臣回京之前,听聞家里人在建康胡作非為,請陛下務必依律治罪!」

這是在說雞鳴寺趙家人打人的事情。

皇帝心里悶哼了一聲,臉上卻帶著澹澹的笑容。

「年輕人胡鬧而已,事情早已經解決了,大將軍不必掛懷。」

皇帝面色平靜︰「高明,大將軍這半年苦戰,太辛苦了,替朕送一送大將軍。」

高太監立刻點頭,上前把趙祿扶了起來,一路送出了皇城。

等送完了趙祿之後,高明這才一路回到了宮里,在甘露殿見到了皇帝。

這會兒,皇帝陛下正在發脾氣。

見到高明之後,皇帝氣的一坐在了軟榻上,怒聲道︰「一回來,就當著大臣們的面把趙家身上的破事都認了,逼著朕把事情揭過去!」

「這樣以後,就沒法子舊事重提了!」

皇帝陛下頗為惱火的說道︰「這趙祿,著實可惡!」

高太監滿面笑容,給皇帝倒了杯茶,低頭道︰「陛下消消火…」

皇帝低頭喝了口茶,似乎在跟高明說話,又似乎在自言自語。

「兵部也是一群酒囊飯袋,沒有一個人能約束趙閥。」

他放下茶杯,看向高太監︰「高明,朕是不是應該給兵部送一些新人進去了?」

高太監猶豫了一下,開口道︰「陛下是想讓沉毅…」

皇帝面色平靜。

「不成麼?」

高明微微低頭,笑著說道︰「陛下,這沉毅現在還在經營邸報司,邸報司也只是個雛形,沒有個樣子,而且他還是翰林院庶吉士,翰林院沒有個幾年時間出不來,奴婢以為,這會兒讓他進兵部,有些心急了。」

說到這里,高太監又低頭道︰「況且,這一次之後,齊人多半會老實一些時間,也沒有必要這麼急,而且讓沉毅在翰林院待滿之後,再到兵部去,也能有個合適品級…」

「唔…」

皇帝低頭沉思。

高明跪坐了下來,笑著說道︰「陛下,奴婢只是信口胡說,主要是您的心思…」

「罷了。」

皇帝眯了眯眼楮。

「你說得對,有些事情的確…」

「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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