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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一邊重振,一邊低落

「冰室同學為什麼會在這里?是來逛商場的嗎?」將冰室侑扶起,清水千夏有些好奇地看著她。

「……不是。」冰室侑搖頭。

「欸,那在這麼糟糕的雨天來商場里……不是很麻煩嗎?」清水千夏仔細打量了一遍冰室侑的衣物,意外地沒有發現任何水漬。

「不會。」冰室侑仍舊在用短句回答。

被清水千夏撞上就已經足夠尷尬,被她追問這些問題更是尷尬到難以復加。

如果有可能,冰室侑真的很想直接埋下頭一走了之。

可這樣絕對不行。

如果她就這樣一走了之,清水千夏一定會把這件事情告訴名冢彥。

無論是好奇詢問自己的來意,抑或是隨口提及,都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冰室侑深吸口氣,抬起頭來。

「呃,冰室同學?」清水千夏看著冰室侑氣勢為之一變。

「我到這里來,是想要旁觀名冢君和清水小姐的短片拍攝。」冰室侑看著清水千夏的雙眸,一字一句,清晰可聞。

她不打算說謊。

先不說眼前的女孩是否能被謊言騙過,隱瞞和謊言,是完全不一樣的事情。

她不願意在和名冢彥有關的事情上……

撒謊。

「戀愛短片嗎?」听到並使有提及這個話題,清水千夏原本稍有好轉的臉龐上,緋紅再次飛快上涌。

「是的,但現在看來,戀愛短片反而是……」冰室侑頓了頓,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暗然的意味。

「冰室同學?」清水千夏看著突然低沉的冰室侑,有些不知所措,「戀愛短片怎麼了?我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嗎?」

沒有,你做的一切都很正確。

無論是和名冢君交朋友,還是和他的相處,都沒有主動的出格,都遵守著朋友之間該有的規則。

或許有些地方讓旁人看著感到奇怪,甚至可能像石原崇寬那樣起哄……

可你沒有做錯。

冰室侑看著清水千夏,幾次想要將這個答桉吐露出來。

可她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如果清水千夏的行為一切正確,而且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和名冢彥的關系拉近了這麼多……舉止的親密程度,甚至超過了她這個名冢彥的青梅竹馬。

那麼……她冰室侑曾經的所作所為,是不是都是錯誤呢?

她以前做過的那些,和名冢彥相處的那些時光,又該算作什麼呢?

不是空白,但卻是浪費?

無論說不說出答桉,那都是對她自己的煎熬。

「沒有,清水小姐。」冰室侑勉強讓自己保持著平靜的表情,彷佛已經滿是裂痕的鏡子一般,還在最後掙扎著,保持完整,「我只是想說,名冢君和清水小姐的相處,才是更……更重要的事情。

「我很想知道,清水小姐在和名冢君相處的過程中,都做過些什麼。」冰室侑強逼著自己繼續說下去,「那或許……或許是我需要……需要學習的地方。」

斷斷續續,彷佛是用盡全力,下定決心之後,將武士刀向月復部插去。

剖月復自殺,和們心曝短,大概是同樣痛苦的吧?

明明嘴上話語不停,冰室侑的腦海中還能閃過這樣一句話。

「欸,是這樣嗎?」清水千夏看著冰室侑,心中有些疑惑,「可我才和名冢君接觸不到一個星期,有什麼地方可以讓冰室同學學習的……」

明明她才是那個來到東京兩年都沒有交到過朋友的人,明明她才是那個因為和名冢彥交上朋友,而開心得好幾個晚上都沒能睡好覺的人……

為什麼眼前的少女身為名冢彥的青梅竹馬,卻需要來詢問她,來學習她?

這好像怎麼都說不通的樣子。

冰室侑听著清水千夏的疑惑發問,胸膛彷佛被利劍狠狠扎中,無法呼吸。

是啊……

她和名冢彥相處過幾乎整個童年,但卻沒能再和名冢彥繼續接近,反而在畏畏縮縮的等待中,在機緣巧合之下來到關西。

上天給予她運氣,讓她再次和名冢彥相遇,可她卻用著和從前相同,甚至更甚一籌的態度面對名冢彥……

彷佛所有的事情,都是名冢彥理所當然應該承受的。

如果不是西園寺雪繪那一番刺耳卻真實到極致的話語,她或許還沉浸在這一年過去,就能簡單地和名冢彥一同回到關西的願望。

直到听到之後,她才驚覺。

名冢彥來到關東,自然也能一直生活在關東。

誰規定他一定要回到關西的?

就因為自己想要一直依賴著他,想要他停留在自己身邊?

他也有自己的生活,他也有自己的未來,如果自己沒有做好和他關系進一步的準備,那他就沒有理由停留在自己身邊。

「冰室同學?」清水千夏看著冰室侑,有些擔心。

「沒什麼,清水小姐,我剛剛只是想到些沉重的事情。」或許是想通了某些事情,少女雖然心情仍舊沉重,卻能夠正常回答起清水千夏的問題。

或許,這就是父親說過的……

置之死地,方能後生?

冰室侑的表情平靜,心中有浪潮翻涌。

「說起來,冰室同學,我有件事情一直很好奇。」看到冰室侑恢復正常,清水千夏明顯松了口氣,「名冢君說你們兩個是青梅竹馬,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從小學校入學開始,一直到小學校的五年級。」冰室侑的心再次隱隱作痛。

回顧這些事情,就彷佛自己動手,用力撕開已經結了壞痂的傷口。

「欸,為什麼是到小學校五年級?進入中學校分開還很正常,可五年級?」清水千夏愈發好奇。

「因為名冢君……他自己決定離開。」冰室侑看著清水千夏,心中被撕扯得破碎如縷,面上卻甚至能浮起一絲微笑。

「為什麼?明明是青梅竹馬,名冢君應該跟冰室同學關系很好才對吧?」

「是啊,關系很好……」冰室侑的眉頭不著痕跡地皺了下,隨即稍顯艱難地恢復如常,「只是我沒能注意到名冢君的壓力,反而還在一直要求著他做這個,做那個……

「所以,名冢君受不了來自我,還有我父親的壓力,選擇離開京都北部,去南部生活。」

面對著清水千夏,她終于將自己的傷口完全剝開。

鮮血淋灕,但卻接觸到了新鮮的空氣。

重新有了,那一絲希望,那一線可能性。

「那冰室同學來到關東,是因為想要找到名冢君嗎?」清水千夏繼續好奇地提問著,像是渾然無意般,將一個又一個讓人難以呼吸的問題丟給冰室侑。

只是冰室侑已經適應。

無法呼吸得多了,自然會找到一套方法,在氧氣不足,在力氣不足的時候勉強維持呼吸的方法。

然後,才能夠在困境里掙扎不停,才可能最終走出困境。

更何況,眼前的女孩不是西園寺雪繪,不是那個對自己有著惡意的理事長,主民派後繼者。

如果連清水千夏的問題都回答不了,她怎麼去面對更加殘酷的問題?

「是神宮派我來的,算是到關東游學……只是神宮沒說過什麼時候會叫我回去,但按我的猜想,或許會在高校畢業之前。」冰室侑的聲音居然回復了些溫度。

「這樣嗎?那麼名冢君呢?也會回關西嗎?還是說會留在關東?」清水千夏又拋來問題。

這本可以將冰室侑扎得遍體鱗傷的問題。

「我不清楚,我決定不了名冢君的想法。」冰室侑望著不遠處的店鋪,眼里像是有店鋪,又像是在看些什麼虛無的東西,「但我想……我可以影響名冢君的想法。」

她收回眼神,看著清水千夏,語氣誠懇中帶著堅定,「我想讓名冢君回到關西。」

「嗯,我能理解,畢竟名冢君是冰室同學的青梅竹馬嘛……」听到對方的回答,看著對方毫不退避的眼神,清水千夏今天本該高漲的情緒突然低落下去。

是啊……名冢彥是關西人,很難和她一起回到北海道。

在東京交到的第一個朋友,想要維持一生的朋友,或許會就此離開,回到關西,回到他出生的地方。

然後在中部地區和關東地區的阻隔之下,與北海道再無聯系。

少女回想著冰室侑說出的話語。

其實,她或許想要名冢彥留在關東?

甚至,和她一起回到北海道?

彌足珍貴的朋友,彌足珍貴的友情,她絕不想丟棄。

只是她不能當著冰室侑的面說出。

對方是名冢彥的青梅竹馬,面對自己這樣的話語,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名冢彥會不會因為自己的話語太過分,而不再認同自己這個朋友?

顧慮紛紛,阻止著女孩接下來的話語。

清水千夏勉強擠出笑容,「冰室同學,我還要去一下洗手間,先失陪了!」

說完,也沒有管冰室侑的反應,少女自顧自地小步跑進了洗手間。

急促,匆忙,像是在被什麼可怕的東西追趕。

冰室侑看著清水千夏的身影消失,望著眼前的商場店鋪,長出口氣。

或許她已經找到了,今天之後自己應該前進的方向。

……

名冢彥在店鋪里等了將近十五分鐘,才看見清水千夏小步跑著回來的身影。

「店員小姐,感謝幫忙,我們要離開了。」見到這一幕,名冢彥拿起衣服袋子,走出店鋪迎接向清水千夏。

「不用謝,小哥,接下來一切順利。」女店員笑眯眯地望著他離開的身影,揮手致意。

在她看來,眼前的這一對年輕男女成為情侶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只不過是時間而已。

走出幾步,名冢彥迎上清水千夏。

少女微低著頭,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麼。

「清水同學,石原先生已經離開了,我們也該走了。」他隨口說道,晃了晃手中的傘柄,「石原先生離開的時候拿走了那把大傘,說機器重要,實在不能冒風險拿著把小傘出門,讓清水同學多多包涵。」

「怎麼會。」清水千夏連連搖頭,連有些低落的心情都被甩去了不少,「明明是石原先生之前讓給我的傘,現在他需要用,我怎麼會不滿!」

「那就好……不過考慮到兩個人並排行走,被雨水打到的總體面積相比起兩個人分走要小很多,我就先送清水同學回家,再自己回去。」

清水千夏先是一陣欣喜,等听到名冢彥的後半句話,才微微低頭。

是啊,他已經搬離文京區,搬去新宿區的私立理心宿舍了……

「嗯,謝謝名冢君。」想法紛呈,最後化作一句最簡單的感謝。

「不用,只是舉手之勞而已,清水小姐之前的衣服已經被打濕過一次,要是這次還因為我再被打濕一次衣服,我可原諒不了自己。」

他輕笑著,一馬當先走向商場的大門。

少女站在他的身後,看著他的背影,略微呆愣片刻。

等回過神,這才有些後知後覺地小跑跟上。

……

名冢彥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要接近下午一點。

畢竟在商場里耗費了不少時間,又送了清水千夏回家,再加上雨天里電車站人太多,很是多等了幾班車,這才擠上大江戶線,坐上回宿舍的班車。

等回到宿舍,推開大門,他才發現情況不太對勁。

當然,客觀環境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是泉悠月向他撲了過來。

「泉小姐,你這是要干什麼?請保持男女間的安全距離。」名冢彥看著忽然撲來的泉悠月,目光警惕。

「你以為我是想便宜你嘛!」泉悠月看到他的表情,看到他謹小慎微的動作,差點被直接欺詐,「名冢彥,宿舍漏水了!樓上六個房間里,起碼有四個不能睡了!」

「真的?」名冢彥一時沒反應過來。

「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干什麼!」泉悠月看著他驚訝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剩下來的兩間房間,還有一間還有點潮濕,但不像其它房間那樣過分,如果天氣放晴,一兩天以後就能住人了!」

「哦,那是好事情啊?」名冢彥一時還是模不著頭腦,「泉小姐,你到底想說什麼?」

「兩件事情!」泉悠月氣呼呼地指了指天花板,「第一件事,讓渡邊晴代趕快讓人來把樓頂的防水做好。還沒有進梅雨季就漏水那麼嚴重,要是進了梅雨季,這間宿舍就不能住人了!」

「這是當然。」名冢彥點頭點個不停。

這件事,泉悠月就算不說,他也會和渡邊晴代去提。

「第二件事,是我這兩天要短暫搬到樓下,等到樓上房間不潮了再搬回去。」泉悠月望著他,眼神不知道為什麼,有些躲閃。

「樓下有兩間房間啊?泉小姐,你在害羞些什麼?」名冢彥看著少女的樣子,當然明白她在想些什麼。

「名冢彥,那些障子能算正經的隔斷嘛!」泉小姐就差撲上來咬他一口,「這種遮得不徹底的房間,比兩個人共處一室更加討厭!」

名冢彥不住點頭。

確實是這樣。

他先前和泉悠月住在一間房間里的時候,因為心里時時刻刻都有準備,在最初的不習慣過後,反而說不上有多別扭。

但攤上障子這種東西……隔著障子都能看到人影的,小心翼翼又覺得過了頭,不小心又怕被看到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

實在讓人難受。

也難怪泉悠月是這個反應。

「這樣吧,泉小姐,先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名冢彥想了想,只能試圖轉移少女的注意力。

「什麼?」女孩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這家伙總能搞些花樣出來,好消息可不一定是什麼正經的事情。

「短片已經拍完了,如果順利,石原先生那里就會給你聲優學校的入學資格。」名冢彥不等她說完,就又砸了幾句話上去,「渡邊老師那邊,我也會去問一問身份文件的準備進度怎麼樣了。」

「那,那……」听到這兩個消息,就算泉悠月原來十分不滿,想找個倒霉蛋發泄一下,眼下也至少好了七八成。

「我現在就去打電話。」名冢彥瞥了她一眼,干脆走向自己房間,不想和她糾纏。

「等等,名冢彥。」少女開口叫住他。

「怎麼了?」

「冰室同學今天早上……你出門的時候,她就已經不在宿舍了。」

「啊?」名冢彥有些愕然。

他早上出門的時候就不在宿舍……女孩起得那麼早,是要出去干什麼?

「她回來了嗎?」

「回來了,比你早大約二十分鐘的樣子。」泉悠月回答得很詳盡,「只是冰室同學回來的時候,看上去和前幾天不太一樣。」

「不太一樣?」

「我也說不清楚……感覺像是有干勁了一點?」泉悠月抿了抿嘴,努力形容。

「那是好事情。」名冢彥笑了笑,不打算繼續理會,「好了,我去問渡邊老師身份文件的事情,泉小姐可以開始把這兩天要用的東西搬到一樓了。」

「你不來幫忙嗎?」女孩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听上去居然有些軟語相求的意思。

「我知道了,小事情。」名冢彥實在無奈,甩開她的手臂,進了房間。

泉悠月看著房間門關上,露出稍顯得意的笑容。

她也能抓到名冢彥的關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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