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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口灌進一陣冷風,凌東舞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摩擦了一下有些發冷的手背。

慧娘輕手輕腳走到身後,拿出帶來的銀貂裘為她披上,含笑輕道︰「太陽雖好,這風可是冷的。娘娘也該回去了!」慧娘因為年紀長,做起事情也妥帖仔細。

凌東舞本想在坐會,轉念一想,萬一她有個頭疼腦熱的,倒連累底下人挨罵受罰。她看向那間金碧輝煌的寢宮,一瞬間,心里竟然有點恍惚——那麼壓抑,那麼暗沉,難道自己就要坐在那里,等著不知是黎明還是天黑,也不知是要迎接花謝還是花開。

她現在是真的很害怕,因為她已經變的不像自己。她慢慢地習慣他,依靠他,慢慢地在她身上心上染上他的氣息。他讓她習慣安逸,厭倦奔波,安分地留在他身邊。

可是就因為這樣,難得自己就被困在這里,從來不能自己做主!

凌東舞又坐了一會兒,感覺手腳都微微冰涼,才慢慢又回到寢殿,里面生著地龍,一進去,便是春日的感覺。

後來的幾天,她幾乎也從來不出門了!每天都呆在鳳儀宮里,而且拒絕再听任何好或者不好的消息。一切,都無所謂!

這天晚上,跟平日里一樣,蕭昊天很晚還沒有回來。

早有內宮來報過了,皇上去看生病的長公主。

凌東舞沒有再等待,一個人上床,躺下去,什麼也不想,很快便睡著了。直到半夜,才被一雙冰冷的手驚醒。那是一雙有力的大手,抱得那麼緊,沉沉的,仿佛抱住了,就絕不會松開了。

她心里一動,翻身抱住他,現在,她要掩飾著,用成熟懂事掩飾著——再也不願意吵鬧了。因為自己喜歡他,離不開他,「皇上……」她的聲音怯生生的,帶著絲絲的傷感。

蕭昊天微微一愣,凌東舞很少叫他皇上的,那聲音里的驚慌卻是真切的!他甚至能感到那微微的顫抖!她在怕什麼?

映月?自從映月回來後,她從未覺得安全麼?竟然一直都在擔心?

他在心底長嘆一聲,柔軟的撫模著她細膩的皮膚,「凌丫頭……」

凌東舞听著蕭昊天一再的欲言又止,心里忽然隱隱地不安,他到底要說什麼?他們之前不再無話不談了嗎,他又開始有事情瞞著自己了嗎?

「皇上,咱們要個孩子吧!」凌東舞鼓起勇氣,終于把這句話說出口,想想都悲哀,自己要用一個孩子來束縛住他的腳步,自己真的只有如此了,竟然跟許許多多女人一樣悲哀——為了留住丈夫的腳步,也要對丈夫實施性賄賂!

「凌丫頭!」蕭昊天听了凌東舞這句話,心中不知道是喜是悲,自己真的讓她如此不安嗎,竟然主動的提出想要個孩子,還是她真的想有一個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孩子。一個女人,願意為男人生孩子,自然有著很深的愛意。

想到妻子對丈夫實施性賄賂,凌東舞突然覺得自己做了一件無比荒誕無稽和下作無聊的事情,突然咯咯的笑起來,「怎麼,把你嚇住了吧,我跟你鬧著玩呢!」

蕭昊天微微松了一口氣,不知道是失望還是輕松,「真的,真的是鬧著玩嗎?」他現在反而期待著,隱隱地,希望她真的想為自己生孩子。

「皇上,時辰不早了,我們早點休息吧。」蕭昊天心里的失望加劇,想到可以跟凌東舞有個自己的孩子,反而有些急迫。真有個孩子在勤政殿跑來跑去,那該多鬧熱?但見凌東舞真的如同隨口說笑一樣,他拉了她的手,沒有再問下去。

二人躺下,如昔日一般,她還是習慣地依偎在他的懷里,也許是他身子里散發出的那種暖意,她心里竟然也覺得一些小小的溫暖。

她在黑夜里悄悄地看他,習慣了黑暗的眼楮,能看清楚他輪廓分明的臉龐,成熟,堅毅,又帶一絲溫存。

她不由得伸出手,悄然地撫模了一下他的面頰——竟不知為什麼,只有在黑夜里的時候,才會毫無芥蒂——才會把芥蒂都掩埋在黑夜里,就這樣看他,只是靜靜地看看他而已。

慢慢地,就睡著了。

蕭昊天睜著眼楮,听得身邊的女人那種微微的,香軟的呼吸之聲。他在黑夜里,緊緊地擁抱了她一下。

她的頭一直依偎在他的胸口,柔軟的腿也習慣性地放在他的身上——整個很霸道地賴在他的身上。

這是她睡覺的習慣。可是她心里呢,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

任憑蕭昊天多麼的睿智英明,對于如同海底針的女人心,還是無從了解!

他長嘆一聲,輾轉反側,在這種甜蜜的擔憂里,已經快到黎明了。他因之,竟然憂心忡忡,更是徹夜難眠。

凌東舞因為晚上沒有睡好,早晨又起的很晚,侍女們為她精心描畫眉目,梳理頭發。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濃如烏雲的發間插戴赤金鳳釵,細密的金珠絡在鬢側搖曳。

這時芳景美滋滋的進來,手里還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藥湯,「來,娘娘,趁熱喝了吧!」

「什麼東西啊?」凌東舞愣愣的問道。

「您的藥啊!」芳景一邊讓暖閣的其他宮女退出去,一邊眼角眉梢帶笑的看著凌東舞,「我就覺得娘娘這幾日不對勁,干什麼都懶懶的提不起勁,今天去藥膳房听他們說皇帝吩咐熬胞胎的藥湯,才知道是娘娘有喜了!我見熬好了,他們那里一時又沒了人,我怕涼了,就端回來……」

芳景興興頭頭的說著,突然發現凌東舞如同死灰一般的臉色和握著梳子顫抖不已的手,慌忙叫道︰「娘娘,娘娘你怎麼了?」

凌東舞只覺的腦中一片空白,手中緊緊攥著梳子,掌心里沁出冷汗來,身後背心里卻是冷一陣,熱一陣,便如正生著大病一般。耳中嗡嗡的回響著微鳴,只听窗紙上風雪相撲,漱漱有聲。

「娘娘,娘娘你別嚇我……」芳景幾乎哭了起來。

「芳景,」凌東舞虛弱的喚著,此時的痛苦惱悔,便如萬箭相攢,絞入五髒深處,痛不可抑,好半天她才積攢些力量繼續說著︰「芳景,你端藥回來,可有人看見!」

芳景看著她目光如冰雪寒徹,不由惶然驚恐,心中一片模糊,忽然明白過來,直直跪倒在地,「娘娘,娘娘救命啊!娘娘救命啊!」

「芳景,你伺候我一場,我當然想救你,可是這也要看你的造化!」凌東舞苦笑,他現在是皇帝,有些瞞著的事情,卻被芳景撞破,芳景要有怎樣的造化,才能躲得過去。

想到他的在戰場上的殺人如麻,想到他對待羅研歌,晴香的冷酷無情,她的身體不由的微微一顫。這樣的男人,自己怎麼就會選擇相信他,心一路沉下去,一路沉下去,直沉到萬丈深淵里去,只像是永遠也落不到底的深淵。

「是,娘娘,芳景知道。」芳景只是跪在那里,瑟瑟發抖。

凌東舞看著那晚保胎藥,眼淚不由的落下來,一咬牙,將藥水喝個干淨,然後把碗交給芳景,讓她處理掉。

大雪還在下著,一片片一團團,直如扯絮一般綿綿不絕。風倒是息了,只見那雪下得越發緊了,四處已是白茫茫一片。連綿起伏金碧輝煌的殿宇銀妝素裹,顯得格外靜謐。因天陰下雪,這時辰天已經擦黑了,凌東舞獨自一人往月桂圓走去,剛才有內官來說,蕭昊天又往月桂園去了。

她趁著天黑,從月桂圓的後門閃了進去,仗著熟悉的地形,一點點的往蕭映月的寢殿蹭。她心里清楚,在這個皇宮里能喝得上這碗保胎藥的只有蕭映月,而在這個皇宮里,能讓蕭映月珠胎暗結的人只有蕭昊天。

凌東舞站在月桂園的水榭里,听著里面蕭映月隱隱約約的笑聲。

盡管

隔著門窗,但是就像是現場直播一樣,那一陣陣放肆的、張揚的銀鈴般的笑聲還是毫不客氣的傳遍了整個月桂園。每一個只要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那笑聲里的歡愉、不可遏制的興奮,是一個正沉醉于享受戀愛樂趣的女人所特有的。

月桂園里來回忙碌的人影已然消失不見,只留下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茉莉花香,簇新雅致的被褥幔帳,書桌上鋪好的紙磨好的墨,零星放在各處隨手可取的時令果品和點心,廊下微微燃燒的泥爐,坐在爐上的水壺里微滾著泉水。

………

「哥,我終于要做母親了!」

「你別亂動,太醫不是說了嗎,你要注意休息,不然對孩子不好了……!」蕭昊天的聲音中帶著淡淡的笑意。

「知道,可是哥哥,這個孩子……見不得光……」蕭映月帶著委屈說。

「放心吧

,哥哥會想辦法,這個孩子將來會是……」蕭昊天寵溺的語氣開始低下去。

……

無數雪花漫天漫地卷上來,北風呼嘯著拍在臉上,像是成千上萬柄尖利的刀子戳在臉上。凌東舞一路狂奔,兩側高高的宮牆仿佛連綿亙靜的高山,直直的向她壓下來。一路上她都是暈暈乎乎,難以置信,被欺騙,被傷害,被掠奪的痛苦。

她听得到自己一顆心狂亂的跳著,听得到自己粗喘的呼吸。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離開這里,馬上離開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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