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快來讓女乃女乃抱抱，想女乃女乃了沒有?」
進屋了之後，李素華就奔著鄭娟抱著的孩子去了。
孩子也挺給李素華面子，伸出來了雙手，讓李素華抱:「妙妙，讓女乃女乃好好看看你，幾天沒見，瘦了啊。」
「媽，孩子在這里吃的好，喝的好，照顧的也精細，怎麼可能瘦了。」雖然都知道李素華覺得孩子瘦了，是女乃女乃關心孩子的錯覺，但在鄭家說這個還是不太合適。「媽，這孩子您也抱過了，就快點回去吧，你不回去，還想著有別人幫你準備年夜飯呢?」
「親家母，來喝杯水吧。」忙活做飯鄭大娘也停了手，給李素華砌了杯糖水。
「我就不喝了，我出門的時候，菜還在灶上炖著了，我得快點回去了。」
經過周秉昆的提醒，李素華想起來了自己不是沒有事，還要做主力準備年夜飯的。
不考慮老周家剩下的三個人有沒有做年夜飯的能力。
一個是從重慶回來的丈夫周志剛，一個最喜歡的好大兒周秉義，一個是領導女兒郝冬梅。
對于李素華來說，讓這三個哪一個去干活做年夜飯，都不合適。
「要不我騎自行車送您回去吧?」把李素華送出門之後，周秉昆客氣的說道。
「也行哈，回去慢了說不定鍋里的水都炖干了。」也就是用周秉昆和鄭娟的時候，李素華才會這麼心安理得。
周秉昆:「…」
「秉昆啊，你爸你哥幾年了，才回來這麼幾天，你一直不回家算怎麼回事?」
「父子之間哪有隔夜仇，你回去跟你爸認個錯，他也不可能真的生你的氣，他原諒你，你就可以回家了…」
嘴賤的下場，就是周秉昆需要騎自行車把李素華送回去。
出點力是小問題，但是要繼續听李素華的嘮叨，還都是一些只論感情，不論道理的話，就很難受了。
「媽，明天是初一，我會回去一趟給您拜年的，但這些話您就不要再說了，這個年我肯定就是在鄭娟家里過了。你在這里下吧，前面我就不去了。」
沒有把李素華送到周家門口，送到街口，周秉昆就趕緊的 了。
回到鄭家了之後，周秉昆繼續的幫鄭大娘做飯。
松仁玉米，排骨炖豆角，小雞炖蘑孤，鐵鍋炖大鵝，鐵鍋炖魚，地三鮮，尖椒干豆腐，鍋包肉，酸菜白肉，肉皮凍。
十個菜，這些菜的份量雖然做的不大，排骨，雞，大鵝，豬肉，每份菜都是不多的幾塊，但是花樣絕對的不算少。
不管放在哪個年代，有這些菜，在東北這個年夜飯都不算差了。
有好菜，當然也要配上好酒，周秉昆前幾天簽到的茅台，也就用上了:「來，來，來，媽，娟兒，今天是除夕，咱們一起喝一杯。」
「好好好，咱們一起喝一杯，還是人多了好呀，人多了喜慶熱鬧。」鄭大娘應道。
吃過年夜飯了之後，喝茶，嗑瓜子，嘮嗑，嘮的時間晚一點之後，又吃了一頓餃子，在鄭家過除夕夜，過的也是舒舒服服的。
…
「 里啪啦， 里啪啦！」
初一起來，放鞭炮，吃餃子，然後就該出去拜年了。
「娟兒，走了啊，給孩子包嚴實一點。」看外面還在飄著的雪花，周秉昆又改了注意:「還是算了，今天天太冷了，媽也不用出門，還是把孩子留在家里吧。」
把孩子留給了鄭大娘和光明帶著，只有周秉昆和鄭娟就輕便多了。
「媽，我回來了，給您拜年。（媽，我們給您拜年。）」
周秉昆帶著鄭娟先回了老周家，進門就看到了，周志剛和李素華，周秉義和郝冬梅，四個人也是聊的熱火朝天的。
看到了周秉昆和鄭娟進來，各人的反應，也都不盡相同，李素華依然是笑呵呵的:
「孩子沒有回來啊，我都給孩子準備好紅包了?」
「秉昆，你回來了，我正好想找你聊一聊。」周秉義換了一張嚴肅認真臉。
周志剛就是瞬間就收起笑容，秒變一張黑臉了:「不用你給我拜年。」
「今天天不好，就沒帶孩子出來，孩子的壓歲錢您直接給我吧，我幫你帶給她。」周秉昆先是看著李素華說道，然後看向周秉義:「改天聊吧，我們還要去別人家拜年，今天沒時間。」
最後看向了周志剛:「想多了吧，知道你不需要，我們也沒給你拜年啊，剛才我們就只喊了媽。」
「咳，咳咳咳。」抽著煙的周志剛，直接被周秉昆揶的岔了氣。
李素華給周志剛拍著背物理順氣，為了周志剛心里也順氣，對著周秉昆道:「周秉昆你現在怎麼這麼虎呢，大年初一的就過來跟你爸吵吵。」
「誰要吵吵了，我這不是過來給你拜年，有人就看不順眼了嗎。行了，這也給您拜完年了，我就不多留了。」
需要去拜年的還是關系好一點的幾家鄰居家里，然後就是春燕家里，趕超家里，國慶家里。
到了趕超家之後，給趕超爸媽拜了年，趕超拉著了要走的周秉昆:「秉昆，我昨天遇上了春燕，他說今年過年，咱們幾個不聚了啊?」
又是三年時間過去了，趕超還是在廠里做著木材搬運工。
雖然跟著周秉昆學會了電工操作，但是因為電工考試筆試過不了，沒有電工證，電工班也不缺人，調不進去電工班。
雖說是學會了一門技術，但是沒有證不能用，和沒有一樣。
條件還是那麼差，在婚戀市場上，還是沒有市場。
沒資格挑挑揀揀，現在趕超是經過春燕介紹，和春燕的修腳工徒弟于虹處上了對象。
于虹除了家里條件和孫家一樣差，工作不體面之外，倒也沒有其他毛病。
孫趕超本人還是挺滿意的，能找到于虹這樣的就很知足。
「嗯，今年我們家人不是都回來了嗎，沒地住不開。所以我今年在鄭娟家里過年，沒有地方不方便，今年就不聚了，要聚會等過完年了再說。」
「行，那咱們就改到年後了聚。」趕超回道。
「那你回吧，我還需要到國慶家里去一趟，給國慶爸媽拜年。」
「我也還沒去國慶家了，我跟你們一塊去。」
三個人又來到了國慶家里拜年，也通知一下國慶今年不聚會。
然後國慶也跟著出來了外面單聊:「秉昆，趕超，要不今年就在我們家聚吧?」
「在你們家聚啊?你們家里這又是老人，又是孩子的，咱們都過來還是太鬧騰了，還是改在年後吧，晚幾天也不影響兄弟們的感情。」
周秉昆看了一眼，國慶家里搭的半間房子，里面是吳倩，拒絕了國慶的提議。
拿老人和孩子拒絕，這是周秉昆給國慶留了面子。
雖然肖國慶進了運輸科之後，漲了一級工資，去林場拉木材的時候，還可以倒騰一點水果，山貨什麼的賺點外快。
家里這幾年的條件，可以說好上了不少。
但是經濟地位並沒有能提升的了國慶的家庭地位。
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媳婦吳倩，夫妻兩個人經常的打仗。
吳倩還是一樣的小氣，自私，貪婪，所以這些算是吳倩的本質，跟家里有錢沒錢沒有關系。
這麼多人真要在國慶家里吃頓飯喝頓酒，國慶免不了要被吳倩收拾一頓的。
夫妻兩個人打仗，周秉昆這些朋友們都看習慣了，國慶私下被吳倩收拾就收拾了。
但是來國慶家里聚會喝酒，更可能的結果就是在喝酒的時候，吳倩就會心疼自家的東西，大鬧起來，鬧一個不歡而散，還不如不聚。
…
初一這天，拜過了年之後，周秉昆就算完成了一整年的串門拜年任務。
在東北沒有親戚，也不全壞處。人情世故方面還是挺省心的。
木材加工廠這份工作也沒什麼前途，再折騰也就這樣，過年連領導家里也沒有去的必要。
過年這幾天，就是痛痛快快的玩了，滑冰，爬犁，陀螺，打雪仗，堆雪人，坐馬拉爬犁，泡溫泉。
不嫌冷的話，想出門的話，還是能給找自己很多樂趣的，不怕危險，有把握的話，還可以砸冰窟窿釣魚。
到了初五的時候，周秉義一大早，就找來了太平胡同，攔住了要出門的周秉昆:「秉昆，秉昆，我來找你幾次了，你都不在。」
「找我是有事啊?」周秉昆看著周秉義平澹的問道。
因為周秉義這個人，沒有周蓉那麼大的破壞力。
雖然行動上也不孝順，但總的來說，對周家也算無害。
所以周秉昆認為兩個人相處互不干擾，應該就是最好的狀態。
「咱們是兄弟，我沒事還不能找你了啊。」
周秉昆可能是在兵團教育工作做習慣了，張口說話就大義凜然的。
「能肯定是能的，但是我們這要出門，你沒事的話，我們有事。」
「我有事，我明天就要回兵團了，想跟你聊聊咱們家的事。」周秉義說道。
「咱們家的事有什麼好聊的，你們該走的走，該回的回，家里的事，這麼些年不都是我在做嗎，這麼些年你們也沒有人照顧過媽吧?」
老周家的事情，暫時還是沒什麼好聊的。時機不到，其他人都回不來，周秉昆現在還月兌不開身。
被周秉昆暗示不顧家，周秉義也就尷尬了一秒，有這個臉皮，又讓周秉昆覺得周秉義確實是個政治人才:
「你把咱媽照顧的很好，這些年多虧了你替我和你姐，在咱媽面前盡孝了，我該好好謝謝你。」
「不用謝我，我替你們盡不了孝，我只能孝順自己的那一份。你們沒有孝順媽是你們真的不孝，沒有人能替你們孝順。」周秉昆生硬的回道。
「好，是我們不孝，但是秉昆你也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再說也是我去了兵團，周蓉去了農村，你才能留在城里的。」
不管話說的怎麼委婉，周秉義內心也是認為，周秉昆留在了城里，是佔了便宜的。
「不要跟我提這個，我要留在城里，是我自己選的嗎。那是你們把我強留著城里的，你要去兵團，是因為離郝冬梅插隊的農村近。周蓉去農村，是為了找馮化成。不要一個個自己自私自利，稱心如意了，還覺得我佔了你們便宜。」周秉昆肯定是不承兩個人這個情的。
「我沒說你佔了便宜，但你留在了城里，成為了工人，咱們兄妹三個，你最享福是事實吧。」
周秉義這就是偷換概念，不管周秉昆佔便宜還是最享福，都是想說周秉昆欠兄妹倆的。
「不用跟我繞，這福也不是我願意享的。我插隊的村子都聯系好了，是周蓉偷跑了，我要是也走，媽就沒人照顧了，無奈之下我才留在城里的。」
「好，這個事情就不說了，你留在城里這個事情，是我們兩個對不起你行了吧?」周秉義能屈能伸，這個氣量是比周志剛大多了。
「你這樣說也不準確，主要對不起我的是周蓉，為了私奔來了一個先斬後奏，把我給架在這了。」周秉昆還是分的清楚主要責任在誰的。
「我今天過來，主要是想和你聊聊，你和咱爸的問題。」
提這個，周秉義就是想做和事老了。
「這也沒什麼好聊的吧，咱爸看不上我，對我和我的媳婦孩子區別對待。造成現在這個局面的關鍵在于咱爸，要解決這個問題你不應該找我，你應該找咱爸去啊。」
「我和咱爸溝通過了。」
「那你們怎麼溝通的?」
周秉義尬笑了兩聲道:「你知道咱爸那個脾氣，所以我就來找你了。」
周志剛脾氣大，倔，尤其是在針對周秉昆的時候。
周秉義尬笑的意思，明顯的就是沒勸動周志剛。
「既然你和咱爸沒有溝通好，你來找我干嘛，咱爸的脾氣現在不是挺好的嗎，肚量也大。周蓉都做出來那樣不要臉，敗壞家風的事情了，他不是還是能跑幾百公里給周蓉低頭去嗎?」
就憑周志剛做的這件事，周秉昆就完全看不起周志剛了。
「秉昆，那畢竟是咱爸，你總不能讓他也跟你低頭認錯吧?」
周秉義比周志剛強的地方在于，所有的道理，周秉義都懂，行動上跟不跟道理做再說。
周志剛心偏了之後，就完全是不講道理，變老湖涂了。
「他是爸，他跟我認什麼錯，我也不需要他認什麼錯。」
「那你怎麼不回家住，也不回家看看?」
「我不回家，是為了不制造更多的矛盾。等你們都走了之後，我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