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突如其來的瘟疫擴散得很快，人與人之間，只需咳嗽時噴灑的唾液，就能傳給下一個人。
這樣如同猛獸一般的瘟疫，別說老百姓，就算宮里的主子們也招架不住。
「皇上，今日又有兩位妃嬪感染瘟疫，現在已經封鎖行宮，在行宮內治療了。」蘇公公匯報道。
皇帝的臉色很難看，他搭在龍椅上的手猛然收攏，重重捶了一拳。
「唉，這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皇帝沉重一聲嘆息，感覺有塊大石頭壓在胸口，透不過氣。
「奴才已經讓內務府給各宮的娘娘們送去預防的湯藥和香囊。」蘇公公道。
「那些也只是稍微緩解，並不能根治瘟疫。」皇帝眉間皺起一道深深的溝壑，問，「現在整個皇宮因瘟疫而死的有幾人？老實說，不許瞞著朕。」
蘇公公臉上帶著哀愁，苦澀道︰「宮人一百二十人，以及兩位娘娘，分別是欣常在與沈答應。」
「宮人尸身焚燒，欣常在與沈答應送回娘家下葬。」皇帝沉聲道。
宮里的宮女和太監都是賤命，從小被送進宮里當差，如果能平平安安活到一定年紀，是可以告老還鄉的。
但是，死去的那一百二十個宮人命遭不測，草草焚燒就不錯了，皇家不會大費周章送宮人的尸身還鄉。
而兩位妃嬪到底是有位份的人，是皇帝的女人，所以會特殊對待。
「皇額娘那兒如何？」皇帝又問。
「就在方才，太後娘娘的貼身姑姑過來稟報說是……說是太後娘娘也感染瘟疫了……」蘇公公越說越小聲，有些說不下去了。
「什麼？！」皇帝大驚，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
太後已經六十多歲了，這瘟疫似乎在年老病弱的人身上更是凶猛，比體格健壯的人侵蝕得更快。
如果不快點找出治愈的法子，只怕太後情況不樂觀。
「朕要去看望皇額娘！」皇帝急匆匆站起身，想要朝外走去。
誰知，他起身得太快，兩眼一黑差點跌倒在地上。
「皇上！」蘇公公連忙扶住他，痛心疾首，「皇上您別急，凡事都有解決的法子，別急壞身子了。」
「皇額娘向來身體不太好，現在又感染了瘟疫，朕寧願用十年陽壽換取皇額娘的健康！」皇帝聲音悲痛，听了讓人跟著動容。
蘇公公攙扶著皇帝坐下，忍不住抹了抹眼淚。
他腦子里忽然閃過一個人的名字，急忙道︰「皇上，奴才想起陳煥陳太醫現在仍然留在京城里。」
「陳煥？」皇帝暗暗琢磨著這個名字。
然後他想起，是前幾年那個因為嬪妃小產，差點被自己砍頭的御醫。
此人當時乃是整個太醫院醫術最高超的一人，如果再熬一兩年，理所當然地就能晉升為太醫院院士。
偏偏當時出了那檔子事，雖然後來一個宮女出來認罪，但是皇帝依舊看陳煥不順眼。
所以陳煥自己辭退職位，離開了皇宮。
這麼多年過去了，皇帝還以為他早就告老還鄉，想不到他竟然還在京城。
「當真？他在哪里？」皇帝激動地抓住蘇公公的手問道。
「陳煥現在自己開了一家醫館，在城里給老百姓看病。」蘇公公笑道。
「快傳陳煥入宮幫忙，說不定他有解決的法子！」
皇帝派了蘇公公去找陳煥。
陳煥當時正在醫館里忙著，他指揮一位男徒弟︰「再去多煮一鍋湯藥，早上煮的那鍋已經分發完了！」
「是，師父。」
徒弟剛走，從門口走進來幾個人，為首一人四十多左右，是個面目慈祥的男子。
他皮膚細膩白皙，見到陳煥便笑了笑︰「陳太醫，咱們有好幾年沒見了。」
「蘇公公！」陳煥大吃一驚，連忙迎上前，「你怎麼找到這兒來？」
當年陳煥被皇帝發難的時候，蘇公公為他說過話，所以陳煥一直記在心里。
兩個人見面，各自心里感慨，一晃眼竟然已經過去好幾年了。
「咱家今日前來，其實是皇上指派的，宮里現在亂成一團，還需借助陳太醫的力量。」
「陳某已經不是太醫了，宮里自有太醫院各位聖手料理，何必來找我呢。」陳煥眼眸微垂，情緒復雜。
「陳大夫，當年的事情委屈您了，只是，皇上都開口了，就別讓咱家為難。」蘇公公嘆了口氣。
二人有些交情在，陳煥又對蘇公公印象不錯。
思來想去，最後終于點點頭答應了。
「我去宮里幫忙可以，但是我還要帶上一位徒弟去。」陳煥道。
「可以。」蘇公公笑著點頭。
不一會兒，陳煥帶了唐寶過來，蘇公公看見唐寶，有些詫異。
「咦，這不是之前住在端親王府里那位唐姑娘嗎？」蘇公公記憶力很好。
況且唐寶長相十分精致，這樣一張臉，想忘記也很難。
唐寶行了個禮，並不太認得這位公公。
「陳大夫，那咱們走吧。」蘇公公指著門口的兩輛馬車。
陳煥帶上醫藥箱和唐寶，跟隨者蘇公公入宮去了，醫館還有剩下的兩位先生鎮著，短時間內不必擔心。
到了宮里後，陳煥和唐寶先去養心殿見了皇帝。
「草民陳煥參見皇上！」
「民女唐寶參見皇上！」
二人俯首叩頭行禮。
「平身吧。」皇帝道。
二人起身站在原地，等待皇帝發話。
「陳煥，多年不見，想不到你竟然還在京城，剛好，宮里現在人手不夠，你來幫幫忙，朕一定不會虧待你。」
皇帝看著陳煥，不同于幾年前冰冷的眼神，現在的眼神甚至帶上了祈求。
陳煥心里暗暗感慨，真是時過境遷，今非昔比。
「草民在故鄉沒有什麼親人，想著在京城待了這麼多年，不如留下繼續行醫。」
他又補充︰「只是草民醫術不精，不確定是否能幫得上忙。」
這種自謙的話，換做當年意氣奮發的那個陳太醫，絕對不會這麼說。
但是經過幾年前那件事，陳煥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話不可說太滿，人不可太鋒芒畢露。
否則，再有才，也只會招來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