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酒樓的客人都已經走完了,伙計們也打掃好衛生,唐寶讓眾人回去休息。
她自己一人獨自走回韓淵的那座宅院,一路上,她盤算著這幾日應該差不多就要搬到酒樓二樓的房間去住。
畢竟現在酒樓已經裝修好了,她也不好意思繼續打擾韓淵。
唐寶推門走進宅院,正在打掃院子的小廝見到唐寶,連忙笑著打招呼。
「唐姑娘您回來了,廚娘已做好飯菜,請您移步膳廳。」
「韓公子可在?」唐寶問道。
「我家主子已經在等您了。」小廝笑道。
唐寶點點頭,穿過長廊,一路直奔膳廳。
走進去,那抹熟悉的金紋暗袍果然已穩穩坐在主位上。
「忙完了?」韓淵抬眸望著她。
唐寶點頭入座,一個丫鬟端來水盆伺候她洗手。
「今日咱們酒樓客滿為患,當真是開門紅!」唐寶洗干淨後,拿帕子擦拭手上的水珠。
她一雙玉手細膩白皙,沒有一點兒繭子,韓淵不免多看了一眼,不過很快又移開目光。
韓淵笑道︰「這是一個很好的兆頭。」
他拍了拍手,小廝們把菜全部端上桌,兩個人開始用膳。
席間,二人邊吃邊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今日可否有什麼狀況,若你擺不平,可以讓我出面。」韓淵沉聲道。
「有倒是有,不過我已經解決了。」唐寶轉了轉眼眸,把今日的那個插曲詳細告訴韓淵。
韓淵听完後,沉默許久,最後點點頭。
「你處理得很好,這種手腳不干淨的人留不得。」
韓淵眸子轉冷,他平生最厭惡不忠的下人。
唐寶的處理方式已算溫和,若是他親自處理,那個胖廚子的下場可比這還要慘百倍。
「管理手下的人就是要這樣張弛有道,你很有經商的天賦。」韓淵贊賞地看了唐寶一眼。
唐寶微微垂眸,雪白的臉上染上一絲粉色。
「韓公子謬贊。」
韓淵捕捉到她的羞怯,不由得唇角勾起。
兩個人吃完飯後,唐寶與韓淵告辭,往自己的偏院走去。
走進院里,見到兩個丫鬟正在修剪花枝。
「哪里來的芍藥?」唐寶指著地上擺著的那幾瓶花,問道。
「主子說唐姑娘的房間太素了,摘幾枝芍藥裝點一些。」彩雲笑道。
「他真是有心了。」唐寶彎腰,手指輕撫那幾朵開得很燦爛的芍藥,很是喜歡。
她剛吃飽,索性搬了一張椅子在院子里乘涼,邊和彩雲彩月聊天。
彩雲性格活潑開朗,話最多,她修剪著花枝,忽然盯著唐寶看了幾眼。
「我臉上沾了飯粒嗎?」唐寶被她看得莫名其妙。
一旁的彩月忍不住掩唇偷笑,搖了搖頭︰「並沒有。」
「那彩雲到底在看什麼?」唐寶忍不住笑了。
「我覺得姑娘長得極好看,如同這芍藥一樣,嬌艷動人。」彩雲眉眼彎起,繼續道,「只是看著還有些稚女敕,不知姑娘幾歲了?」
「我十四歲,下個月初就十五了,到時要行及笄禮。」唐寶答道。
兩個丫鬟頓時驚呼一聲。
「姑娘當真女敕得掐得出水,怪不得皮膚這麼好!」二人羨慕道。
彩雲十七歲,彩月十六歲,都比唐寶大。
「哪有這回事,我不過是個粗生粗養的鄉下丫頭,你們莫要取笑我。」唐寶垂眸微笑,笑容帶上點嬌憨。
「及笄禮是件大事,不少姑娘行了及笄禮後就訂了夫家,唐姑娘可有訂親?」彩雲露出八卦的眼神。
一旁話不多的彩月同樣豎起耳朵。
「還未。」唐寶輕咬下唇。
「那唐姑娘喜歡什麼樣兒的男人呢?」彩雲追問道。
「我……我不知道!」唐寶抬眸,又羞又惱地瞪了她一眼,「就你問題最多!」
她小扇子般的睫毛輕顫,雙頰如火燒的雲朵,雖然擰著眉頭,卻不顯凶悍,反而讓人覺得憨態可掬。
「姑娘害羞了!哈哈哈!」彩雲咯咯直笑,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爽朗笑聲。
彩月也低頭嗤嗤笑起來,唐寶氣惱跺腳,起身和兩個丫鬟打鬧成一團。
愉悅的笑聲回蕩在這個小小的院子里。
早晨,驟雨剛歇,宅院中的竹葉沾上晶瑩的露珠,別有一番詩意。
唐寶起身準備出門,經過中庭小園,偶然踫見韓淵正漫步在園里,欣賞著雨後美景。
「露滌鉛粉節,風搖青玉枝。」韓淵抬手輕撫一片竹葉,抖落幾滴晶瑩的露珠。
「這是劉公的佳作。」唐寶笑著從旁邊走來。
「不錯,劉公的傲氣骨節,比青竹更甚,想不到你也知道這首詩。」韓淵眼中流露出一絲欣賞。
面前的少女瑩瑩而立,臉上總是帶著明朗的笑容,時而又羞怯動人。
二人目光對上,韓淵忍不住呼吸一頓。
他輕咳一聲,恢復平日的淡然︰「你這是要去酒樓?」
「是的。」唐寶點點頭,然後又忽然想到了什麼,補充道,「對了,韓公子,酒樓已經修繕好,我這兩日便搬過去住,不打擾你了。」
「你不必如此著急,慢慢來。」韓淵劍眉微皺。
不知怎的,好像有些不舍,胸口悶悶的。
但是他沒有表露出來,臉上依舊平靜如常。
唐寶只當他是客氣,笑著搖了搖頭。
「當初說好了,在韓公子這兒只是暫住,我已打擾了十多日,再住下去,豈不是顯得我厚臉皮?」
唐寶笑著跟他揮揮手道別︰「我先出門了,等今日回來後便收拾東西。」
韓淵張了張嘴,最後什麼也沒說,只是目送唐寶的背影走遠。
「爺,既然舍不得,為何不留唐姑娘繼續住下去?」林楓從一旁走過來,插嘴道。
他剛說完,韓淵轉頭冷冷瞪了他一眼,林楓連忙捂住嘴。
「屬下多嘴了!」
上回跪了半個時辰的事情他還沒忘記,要是他再多說幾句,這回估計要跪一個時辰。
林楓暗暗月復議,他家主子真是不坦誠,明明就舍不得唐姑娘搬走嘛……
不過這些話,林楓自然沒膽量說出來。
韓淵轉身回了書房,一張俊臉浮現著若有似無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