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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2章 響板紅檀,搖鈴打鼓

許朔站在街口前沒有動靜。

而距離他十幾米遠的地方,那大概十公分大小,抬著白色紙轎子的四個白紙人也沒有動靜。

只有若即若離的唱腔隱約響起。

忽然,這條街巷的盡頭出現一個紅色的身影,與此同時,原本靜立在巷子中央毫無動靜的白色紙人也往前走了一步。

許朔目光微動,平靜的注視著對面那個模湖的紅色身影。

歌聲還在繼續。

「七月十三,黃道吉日……」

「穿上紅裝,抬上良人……」

「響板紅檀,搖鈴打鼓……」

「好不熱鬧……」

幽怨哀戚的唱腔在空巷里回蕩,隨著歌聲一同變化的,還有那四個越來越近的紙人,以及時隱時現的紅色身影。

但許朔依舊站在原地沒有動靜。

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也看不出表現了什麼情緒,只是靜靜的注視著那個新娘子走過來。

空中飛舞的白花如同喪葬的時的白紙,它們穿過房屋建築,如同紛飛的大雪,點綴著這條黑漆漆的巷子。

黑暗映襯著紅色,漫天雪花也在映襯那抹淬血的紅色。

最終,抬著轎子的白紙人在一丈之外停了下來。

穿著裙褂的新娘子也站在了轎後。

她戴著垂至肩膀的紅蓋頭,雙手擱置在身子兩側,寬大的袖袍遮掩了手指,渾身上下嚴嚴實實,沒有露出一絲肌膚。

兩人對面相視。

雖然新娘子的面部都被紅蓋頭擋住了,但許朔卻感覺到了一股視線,是從四面八方看過來的視線。

他好像被什麼東西,從上下到下前前後後都打量了個遍。

「良人……」

忽然,原本已經間歇的聲音再次響起,不是平常人說話的語氣,而是某種詭異而婉轉的唱腔。

那新娘子嬌聲唱道︰「可要上轎~」

這道聲音淒淒婉婉纏綿悱惻,一個音硬是轉了十八彎,直听得人渾身都不得勁!

在唱這話的時候,猶如凋塑般站立的新娘子也終于有了動作。

她那被寬大袖子遮掩的右手緩緩抬起來伸向許朔,隨著嫁衣的袖子向下滑落,涂著猩紅指甲色的手指顯露了出來。

許朔挑眉,他也有了動作。

他比新娘子的動作更快,轉手就拿出了一盤擺放整齊的桂花糕。

「我剛做的,你要吃嗎?」許朔認真的看著她說道。

「……」新娘子抬手的動作頓住了。

「……」

里巷的氛圍沉默了下來。

唯有澹澹的桂花香味在空中流轉,就好像是從旁邊院子里的桂花樹上傳來的,沁人心脾,又帶著一絲甜膩的味道。

剛才還有幾分凶獰的詭異氣氛,轉眼間就煙消雲散了。

手臂僵在半空中的新娘子又有了動作。

那幾根骨節分明的蒼白手指做拈花狀,襯托著幾簇紅色的指甲更為艷麗,散發著一種莫名而又幽婉的氣質。

隨後,在新娘子的抬起的手指向落下的那一刻,三米之外的她身影驟然出現在許朔身前!

兩人瞬間近在遲尺,許朔也愣了一愣。

但新娘子只是將兩指落在盤子上,捻起了最上面那一塊桂花糕。

方形的米色桂花糕在她的手指間轉圈,新娘子並沒有吃,她只是兩手摩挲著桂花糕,然後又將這塊糕點置于鼻頭前聞了聞。

是依舊戴著紅頭蓋的鼻前。

雖然也不知道她聞不聞得到。

但比起剛才那副僵硬又詭異的形象,此刻的新娘子看起來倒是有了幾分生動感,輕聞桂花糕的動作居然還有幾分俏皮。

忽然,新娘子又抬頭看向了許朔。

「你從哪里來的?」

這次的聲音倒不是那種幽怨婉轉的唱腔了,也不是從虛空中傳來的,而就是從面前這個新娘子的位置發出的。

空靈悅耳,像是夜鶯的聲音。

許朔想了想回答︰「北山。」

新娘子歪了下腦袋,紅蓋頭的流蘇隨著動作輕輕舞動,她又問道︰「你到這邊來做什麼?」

許朔學著她的樣子歪下腦袋︰「看戲?」

話音落下,新娘子將手指抵在嘴邊,端莊而優雅的低低笑了幾聲。

「好看嗎?」她問道。

「還什麼都沒看到。」許朔這是實話。

「你想看什麼?」新娘子又問。

「好看的。」

「那我帶你去看?」

被紅蓋頭遮掩的頭部面向著許朔,新娘子聲音清靈悅耳,沒有絲毫的凶獰怪異,如果不是此情此景過于詭異,或許只會讓人覺得是在和一個嬌俏的妙齡女子說話。

許朔眼神微動,目光灼灼的看著面前的新娘子,被月光照耀的臉龐浮現一絲愉悅的笑容。

「好。」

要送我道具了嗎?

準備掉落道具了嗎?!

桂花糕給你,道具給我吧!

許朔這麼積極的原因,歸根究底還是他想起了——桂花糕要給新娘子獲取好感度,從而獲取來自對方的報酬!

……

不過接下來,新娘子身上並沒有突掉下一個道具,她左手捻著那塊桂花糕,右手卻是朝許朔伸出了手。

「來。」

這只手蒼白無比,像是美術館里的蠟像。

許朔看了看伸到眼前的這只手,又神色不明的看了她一眼,最終緩緩遞出自己的手。

在觸及對方手掌的瞬間,他心想——果然是蠟像的觸感。

新娘子的聲音雖然嬌柔美妙,但她的手卻完全不似那美麗的聲音,僵硬、冰冷,甚至還傳達出了一種死寂的觸感。

而就在許朔握住她的手的那一剎那,眼前的景象瞬息間轉變,強烈的眩暈感襲來!

彭!

許朔的後背重重撞到了板塊。

他立刻凝神觀察四周,雖然暫時還沒有感覺到危機,但詭異這種東西,有些攻擊也是防不勝防的。

而許朔之所以敢如此冒險,主要還是自信于自己目前所掌握的能力,首先陳醫生的角色卡完全就是一個絕對的保命能力!

遇事不決,直接開卡!

但現在這個情況……

著實讓許朔愣了好一會。

眼前一片紅彤彤的顏色,而除了紅色之外什麼東西都看不到。

直到他反應過來,應該是自己頭上蓋著什麼東西。

許朔正準備把頭上的東西取下來,緊接著卻發現他無法控制這具身體。

身體正在掙扎,但其實不是他在掙扎。

有這閑工夫毫無章法的掙扎,他早就把束縛著自己的繩子給解開了。

然而,現在不論許朔的大腦怎樣下達命令,這具身體都沒有絲毫的行動跡象,還在無畏掙扎。

許朔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手腳被捆住了,嘴巴里面也被塞了一團麻布,身體在掙扎中不斷的撞在牆壁上。

這一切,他都身歷其境。

如果不是這種觸感過于真實,許朔也不會沒有第一時間發現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

思及此,許朔的大腦放棄掙扎了。

他專心傾听四周。

外面非常熱鬧。

響板紅檀,搖鈴打鼓,敲鑼放炮,好像正在做什麼喜慶的事。

而「他」似乎正坐在一個車廂里。

許朔想起剛才和新娘子的見面,若有所思,然後試探的打開了自己的玩家手冊。

這些倒是沒有限制。

而下一刻,他的視線就直接看向了外面。

視線穿過了蓋在頭上的紅色蓋頭,許朔看到自己所處的地方確實是一個正在搖搖晃晃車廂,而車廂的外面,四個穿著白衣服包白頭巾的大漢抬著車廂。

外面雖然鑼鼓喧天,但其實並不熱鬧。

漆黑的夜晚,月朗星稀。

走在轎子前方的戴白頭巾的人掛著個籃子,一邊領路一邊揮灑白色的圓紙,就像是喪葬時扔的白紙。

轎子也是白色的,大團白色的花裝飾在轎子頭。

敲鑼打鼓的人也並不開心,他們掛著一副僵硬的死人臉,面無表情的敲鑼打鼓。

聲音是熱鬧的。

但氛圍卻是冰冷的。

而轎子里的人,或許更是恐懼無比的。

這並不是一場正常的出嫁。

村子旁也沒有看熱鬧的村民,家家戶戶都緊閉門窗,就好像是在避諱著什麼事,跟著這只白色的迎親隊伍的,只有巷尾遠遠吊著的一只野貓。

不久後。

這支隊伍在一戶高門大院前停了下來,隨後許朔感受著自己的身體被推搡。

有兩個大漢押著這具身體的肩膀,連拖帶拽的將他拖進了院子里,不論這具身體掙扎的多麼劇烈,在這幾人面前都沒有絲毫的反抗之力。

敲鑼打鼓的聲音都停了。

周圍死寂無比。

但許朔听到這具身體的心跳聲。

砰!砰!砰!

毫無規律的劇烈的心跳聲,讓他從中讀出了恐懼的味道,甚至還為此感到有些新奇——他居然用這種方式嘗到了恐懼的情緒是什麼。

所有的感觸,他都好似親臨其境,就好像正在遭受這一切是他自己。

包括這具身體所散發出來的情緒。

「一拜天地!」

忽然,周圍響起一道高聲唱喝。

然後這具身體的腿彎被用力踹了腳,在他不受控制的跪下後,後腦勺又被人按著拜了一拜。

許朔︰「……」更奇怪了。

「二拜高堂!」

高唱又起。

許朔又被拉起來,然後被按著跪下去朝另一個方向磕了個頭。

按壓後腦勺的人絕對不溫柔,這具身體重重的磕到地上,觸及地板的額頭傳來劇痛。

許朔︰「……」沉默。

「夫妻對拜!」

許朔再次被拖了起來,然後被迫換個方向,朝著某個位置彎下腰垂下頭。

在這個過程時,這具身體依舊掙扎的極為激烈,然後旁邊兩只手如同鐵鉗一般死死桎梏著他的肩膀,讓他只能被迫做出這些行為。

最後一拜後,那道聲音毫無情緒的高唱︰「禮成——!入洞房!」

許朔︰「???」

下一刻,即使不使用技能,他眼前的視線也豁然開朗!

因為紅蓋頭被人掀開了,而在他的面前,是一具穿著新郎官的紅色禮服,卻眼窩深陷,恐怖而又詭異的尸體!

許朔面無表情。

但這具身體顯然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他瘋狂的掙扎著,甚至都掙月兌了旁邊那兩個桎梏著他的大漢,然後轉身向著外面的院子跑去,然後剛跨出一步就因為腳被綁著而摔倒在地。

那兩個大漢沖上前,再次將他死死按住了。

嗚咽的哭聲從嘴巴里發出來,但因為被塞了一團棉布,他並不能發出很大的聲音。

許朔掃了眼周圍。

這個屋子里還有一具棺材。

在和那具新郎官拜完堂後,他就被兩個大漢抬起來,重新裝進了棺材里。

但看那個棺材的規格,顯然不只是用來裝一個人的,這麼大個棺材,只裝一個人也太浪費了點。

許朔大概已經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但即使他現在都了解了,事情也還沒有結束,他依舊困在這具身體里做不了任何事。

就在這時,他的手心傳來劇痛。

正在打量棺材的許朔驀地調轉視線看去,看到這具身體的右手被匕首隔開,潺潺鮮血流出滴落在碗里,混合著一碗污濁的血液。

緊接著,他嘴巴里的棉布終于被取下來了。

也是在棉布消失的那一刻,這具身體爆發除了極為淒厲的哭喊!

「我不要!」

「我不要!求求你們放了我!」

「我不要!」

這是一個女孩子。

听聲音,似乎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

但沒有人听從她的哭泣求饒,她的嘴巴被強行掰開,然後將這碗血灌了下去。

血腥味沖入喉嚨,不僅嗆到了女孩子導致她劇烈咳嗽,也直接惡心了一把許朔。

他是真的被惡心到了……

秋子吃三分熟牛排都沒有這麼惡心。

也是在這個時候,許朔腦海中的小提琴活躍了起來,琴弦顫動並不明顯,但卻像是牽引到了什麼,瞬息間將許朔彈了出去。

彈出了那具女孩子的身體。

許朔︰「呸!」

許朔朝旁邊呸了幾聲,試圖將剛剛殘留在喉嚨中的血腥味吐出來,不過這都只是他的錯覺,因為實際上的他並沒有喝下那些惡心的東西。

他轉頭看向那個女孩。

面容明艷,此刻被淚水湖了一臉,眼中那是恐懼到死寂的絕望,她瘋狂的大喊大叫,她不斷的求饒。

但這一切,沒有讓旁邊這幾個人有絲毫的動容。

他們拿出了針線,將她喋喋不休的嘴巴殘忍的縫上了,然後將劇烈掙扎的她按進棺材里,再拿釘子將她的身體也固定在了這里。

這樣她就逃不出來了。

「好看嗎?」

旁邊忽然傳來輕輕的詢問聲。

許朔轉頭看去,看到了穿著嫁衣的新娘子。

想了想,他搖頭︰「挺惡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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