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俗話說得好哇，好言難勸該死鬼，我只能盡人事听天命，哎，也活該我生意差。」
他說話時，林宴一直在觀察他的神態舉止。
確定他沒有說謊，她故作驚奇︰「那就奇了，世上居然還有這樣的怪事？那官府的人是怎麼交代的呢？」
「官府……官府除了定期祭拜五鬼，換得暫時的安寧之外，也沒有什麼辦法。」老板有些不高興，「倒是巫族人，一直在為了那些可憐人祈福，他們甚至會選一批人隱世，專門研究道法，只為了能消滅惡鬼，解救一方生靈。」
「官府也有為了百姓祭拜，怎麼听您的意思，只感激巫族呢？」
林初看熱鬧不嫌事大，專門挑刺。
老板無奈嘆氣︰
「姑娘有所不知，那五鬼一開始只是幾個游靈，最多在晚上出來嚇嚇人而已。官府愚蠢，祭拜給了它們香火，讓它們得到了養分，硬生生的把它們養成惡鬼！只有巫族是真心為我們著想，明明他們本身就有神靈庇護不會有什麼危險，卻為了我們赴湯蹈火……我們如何不感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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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過老板對巫族長達半個時辰的感恩之後，林宴三人吃過飯回了房間議事。
「什麼狗屁五鬼，師父，依我看，都是巫族搞出來的！」
林初憤憤道。
「這些手段和千秋教簡直別無二致。」景宴說。
林宴點頭︰「從客棧老板的話里，咱們首先就能抓住一個重點。」
「禹州當地百姓和官府之間離心，其中插著的是巫族。有了雪姬這個帶頭人主動追隨新主，那麼巫族整體就有了很強的目的性。」
所謂的五鬼，一定是巫族故意弄出來，借著鬼神之說抓人又能洗月兌嫌疑，並讓這一切顯得合理化。
客棧老板口中的選一批人隱世修習道法，估計代表的就是巫族人帶著這個理由光明正大的進出自己的大本營，干著害人的勾當，反被人人敬重。
「天夏律法是不準宣揚鬼神之說的，官府的人遇到這種事不想著如何查明真相，反倒祭拜，這說明官府里也有巫族人在控場。」
景宴笑說，「今晚就是個好時機，咱們好好休息，晚上找機會出去一探究竟。」
「我也正有此意，師父，你怎麼看？」
「這是最好的決策了。」
林宴是在下午醒來的。
為了方便觀察，她開了半扇窗坐在窗口小桌前，研制起蠱蟲和晚上可能用到的東西。
忙完一切，太陽已經下山了。
篤篤篤，房門被敲響，未等林宴吱聲，客棧老板就在外頭輕喚︰「姑娘，我們做好了晚飯，要吃嗎？不收錢！」
話才說完房門就被拉開，只不過是隔壁林初的。
「老板該不會是害怕我們偷偷往外溜，所以在飯菜里下了藥吧？」
林初兩手抱懷靠在門框，笑里多是調侃。
老板連忙擺手︰「不不不，姑娘誤會了，我是看你們在屋子里待了一天沒出來，正好飯做好了，大家一起吃也方便，畢竟時間不早了。」
「好，那就謝謝老板了。」林宴開門，說話就要去隔壁叫景宴，老板嘿嘿一笑才說︰「那位小哥兒中午的時候就出去了，讓我在你們醒後知會一聲，說他天黑之前就回來，不必擔心。」
想到景宴可能是去找水御說的人，林宴便道了句謝，與林初跟著老板下樓。
將小芝藏在袖子里，林宴夾菜的時候在飯菜上方停留以供它先檢查。
確保飯菜沒有任何問題，她才給柳枝使了眼色放心食用。
飯桌上，老板又重復叮囑了許多次外面危險的話。
林宴二人滿口答應。
待到飯後，林宴林初悄悄釋放出瞌睡蟲，讓客棧里的人進入熟睡，順便把他們送回房間安置好，景宴也回來了。
「餓不餓？」林宴問。
「我在外面吃過了，你們吃了嗎？」問完，景宴取出一個小竹筒遞給她︰「這是信號管，如果遇到意外走散，姑娘按下這塊就好。」
「我們剛吃完安頓好，馬上天黑了，走吧，先找個隱秘的地方藏身。」
「好。」
三人選擇了客棧對面的巷子口，將這里擺著的桌子橫過來擋著身體，他們又用廢棄的篷布蓋在頭上。
從桌子的縫隙里，能很好的看見外頭的情況。
今天晚上沒有月亮，外頭漆黑一片，周圍寂靜，氛圍很是恐怖。
不知等了多久，一聲詭異的叫聲從不遠處傳來，三人立刻瞪大眼楮往外看去。
黑暗之中，似乎有個巨人靠近。
咚！咚！咚！
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三人屏息凝神，就連趴在縫隙里偷看的小芝都一動不動。
「呃……哇……嗚！」
猛地，一雙眼楮貼在桌子外面。
正好和林宴四目相對。
她嚇得心髒都抽疼了一瞬，好在沒有發出丁點聲音。
嗒嗒嗒的腳步聲有些零散。
好像有很多人在走動那般。
「有人嗎？」
「沒有，要不再等會兒？這家客棧最喜歡有人往刀口上撞了。」
「還是算了，時間不多，趕緊走。」
窸窸窣窣的幾句對話，在死一般寧靜的環境中顯得十分清晰。
等他們走遠，林宴三人當即現身，踩著輕快的步子緊追在他們不遠處。
終于，在一家民宅的燈下，他們才得以看清楚所謂的五鬼真面目。
是五個高矮胖瘦很不均勻的人，最壯實的那個腿上還綁著石頭。
他們時不時的解體四處搜查，搜查完畢又都像掛件一樣掛在最壯的那人身上，由他帶著他們行走。
以至于合體時的走路聲很重。
「裝神弄鬼故弄玄虛，該死。」林初沒好氣的罵。
一路跟在這五人後頭，林宴三人最終來到一片密林外。
只听這五人抱怨不休，說是今晚毫無收獲，隨後便有了他們在密林里吹口哨的聲音。
那個旋律，林宴有些熟悉。
主調和很多控制蠱蟲的旋律都能對上。
「這是蠱哨嗎？」景宴驚奇問道。
林宴搖頭，林初則解釋︰「蠱哨可不是誰都能有的，吹蠱哨控制蠱蟲這種事，妙容和雪姬都只在傳聞里听過，他們不過是底層的小嘍，怎麼可能會。估計是在呼叫他們的寵獸。」
寵獸是巫族人的伙伴，類似人與貓狗之間，只不過他們的伙伴都是比較凶惡的，什麼豺狼虎豹狗熊獵鷹。
因為他們武術不高，所以飼養寵獸防身用。
「小芝帶路。」拿出熒光石照亮，林宴對小芝說。
小芝立刻順著剛才那五人的氣味開始引路。
但密林盡頭，是一面斷崖，高不見頂。
「這後面定是他們的本營了。」景宴小聲說，見小芝在林宴手里趴在牆壁上嗅動，便知道它是在找剛才幾人觸模過的地方，于是自行去了附近進行觀測。
林初一言不發，盯著這面牆壁許久，拳心緊攥。
這後面，藏著她幼時的所有屈辱和驚怕。
「找到了。」林宴輕聲說，林初和景宴湊過來。
小芝前爪輕輕地放在牆壁某處，拍了兩下又吱吱叫著往左邊轉了個圈，林宴一秒會意︰
「先按下去再往左轉動，就能開門了。」
說完她又拿著熒光石仔細觀察面前這一塊區域，發現有一圈很隱蔽的縫隙，扭頭問向景宴︰
「有什麼新發現嗎？」
「牆壁底部有縫隙，與內部相通，濕度一樣，風速比較大，沒有听到動靜，後面應該是沒有人守著的一片很大的空地。」
景宴回答道。
「他們一般都聚集在石林里。」林初提醒。
得此答案，林宴方才放心開門。
機關轉動，石門後移再平移，迎面而來的風猛地撲在臉上，激的三人差點窒息。
原來這面數十米高的石牆後頭，是一道大峽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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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初，你還能想起多少？」回到石門外頭一側避開風口，林宴咳嗽了幾聲問。
林初搖頭︰「那實在是太久之前的事了，我只有一些零碎的記憶。這個峽谷似乎很長，穿過這里好像還有一個湖？再之後要走很遠的路才能抵達石林，再里面，我記不起了。」
听她這麼形容，林宴眼楮轉了轉，思考片刻又扭回機關關閉石門，景宴詫異︰「姑娘不打算進去了嗎？」
「我們只有三個人，對里面的情況又不明確，還是不要貿然進去的好，先回去觀察，找到合適的機會再來。」
林宴說。
「也好，反正已經找到他們的本營在哪，他們也跑不掉，什麼時候來都可以。」放掉過往的傷痛，林初笑說。
經過太醫的悉心調養，元春已經沒什麼大礙，倒是陸婉，雖然解了毒，體內的余毒一時半刻清不掉，這幾天沒少讓她受罪。
宮里每每傳來她的消息，都是關于她又不好了的話。
「娘娘當日為何突然關心起陸貴妃了？您臨時拒了皇後的意思，這幾天的膳食都不大好了。」
抱琴一邊給元春捶腿一邊問，口氣里有些幽怨的意思。
娘娘的伙食不好，自己自然就吃不到最愛吃的綠豆糕了。
真可惡。
「一天到晚只想著吃。」點了點她的腦瓜，元春笑道，「明秀呢？」
「明秀姐姐被李公公傳去了，好像是說要給什麼東西，我沒听清……忙著吃最後一塊綠豆糕來著……」
抱琴嘻嘻笑道，話才落，明秀回來了。
「娘娘，這是皇上給您的禮物，本來是李公公親自送的，但他滑了一跤摔傷了腿行動不便，又不放心其他人，所以叫我自己去拿。」
是三本書，一本曲譜一本詞作，還有一本圖集。
「皇上有心了，這里面收錄的都是名家之作，看來我又有新鮮東西打發時間了。」元春淡笑，隨手把三本書放在一邊再不翻閱。
「陸貴妃如何了？」押了一口茶，她問。
「還是老樣子，但胃口好了些。」明秀回答，隨後看向元春，欲言又止。
「你也好奇我怎麼幫她了？」
「是，明秀愚笨，不大能理解娘娘的意思。」明秀低頭說。
「陸家一直在幫著徐景福針對賈家，我身為賈家的女兒，巴不得陸貴妃被扳倒，斷了陸家的臂膀。但當日情況你們也看見了，如果我和皇後聯手，陸貴妃就成了最無辜的那個，我反而會失去皇上的信任。」
元春聲音輕輕地，像春雨落在手心那樣。
「陸貴妃和皇後兩方惡斗已久，不管她們誰敗了對我們都有很大的好處，我們倒也不必只將火力集中在一人身上。」
「我明白了！讓她們掐的越狠越好，咱們坐山觀虎斗，坐收漁翁之利！」抱琴一臉驕傲求表揚，元春捏捏她的臉︰「以後這種事不要再討論了，隔牆有耳。」
「是。」拉了拉袖子，明秀應著，「對了娘娘，太子被皇後召進宮了，好像鬧得不太愉快。」
「知道了。」
林宴三人悄咪咪回到客棧，回收了瞌睡蟲，躲進房間再沒出來。
長夜無聊，林宴索性寫信。
一封寫往京城給寶釵報平安，一封寫往江南與孫景晟聯絡。
看了一夜的蠱靈藥書，淺睡了一個時辰，她便被外頭的喧鬧吵醒了。
「今晚州府大人要祭拜五鬼！所有人都到城中心集合！若敢不來，棍棒伺候！」
從窗口看出去，是個騎在馬上狂敲鑼鼓的人在扯開了嗓子吆喝。
得此消息的民眾怨聲載道，一時叫罵聲比鑼鼓的嗓門還要大。
那人也不予理會，繼續說他的敲他的。
皺眉，林宴洗漱好出門，與她同時出來的還有隔壁兩個。
三人默契而笑，他們知道，這是機會送上門兒來了。
「估計是昨晚那五個人沒抓到人，聯合起官府里的細作組織的活動，到時候咱們靜觀其變，一旦找到合適機會就行動。」
林初說完，林宴接話︰
「今晚咱們一定要混進巫族本營，小初，你先去打听祭拜時一般都會發生什麼，我和阿宴去查探雲氏消息，這樣一來我們就不必在那種危險的地方浪費太多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