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聲音慵懶,簡短幾字不難听出她那腔的凌然態度。
「娘娘謬贊了。」林宴輕聲回答。
她從頭到尾都沒抬頭,因為她知道在這寸寸都鋪展開的金貴殿堂上,多呼吸一口空氣都能引來殺身之禍。
「是個乖巧的女孩子。本宮近日也時常能听見人們贊賞你,既是造福百姓的好孩子,就不必在今日遵從這些繁文縟節了。賜座。」
皇後緩笑著說,這話听起來大方仁和,但林宴明白對方只是客套,于是又拜了一禮︰
「皇後娘娘慈悲,民女先行謝過。只是今天是您的生辰,天下女子更該比尋常敬重您,民女也是一樣,自當拜您。」
這話皇後听了可是喜歡得很,隨即飛瞥一眼滿臉不屑的貴妃,當場讓人給林宴封了賞銀。
眾女見林宴順著皇後能撈到好處,稍後全部應承起皇後。
果然在場人人有賞。
看著手里的小紅包,顧清霜滿臉不高興,見林宴坐在角落里不與別人親近,更認為她是自恃高貴不屑于和人打交道。
遂主動走去其他人身邊,不知說道了些什麼,不過多久林宴就察覺到有一群不和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不過她沒工夫搭理。
因為她一直將注意力放在遠處針鋒相對的皇後和貴妃身上。
那兩人的氣焰可不小,各自身邊都有一群站隊的妃嬪,雙方臉上神態各不相同,也不知究竟是哪方贏了。
林宴同樣不關心。
她在思量元春為什麼沒有出現。
在場的妃嬪少說也有三十個,越是靠近皇後和貴妃的,穿著打扮的越是富貴,明顯就是位份高的。
況且今日是後宮之主的生日,元春身為賢德妃,豈有不來的道理?就是貴妃和皇後不和也得來。
綜合起原著里的元春之死,林宴心里突然沒了底。
難不成她是這個時候起就已經病了?
「姑娘,在客殿外頭發現了寶姑娘身邊的丫頭,但對方說和寶姑娘走散了,要在原地等著,就不過來了。」
打听消息回來的孫景晟輕輕告知,說完又退出去。
他長得好看,打扮成女孩子也沒什麼違和,就是身高太過優秀。
為了不過分引人注意,他只能在外頭坐著。
點頭,林宴心頭凌亂的思緒都快長毛。
在這壓抑十足的氛圍之下,連個親近的人都找不到,實在叫人心氣難舒。
想到這兒,她沒忍住又思量起元春的處境。
寶釵在听過太子等人的話後沒有走多遠,而是在附近廊下避雨。
余光里出現一個穿著素衣男子,她連忙轉身,頭上的珠釵卻在此刻掉落。
為此她不得已去撿。
怎料一陣慌亂過後,珠釵被她一腳踢到男子腳邊。
對方沒有半刻猶豫,將珠釵撿起,遞到急匆匆過來的寶釵面前,笑而無言。
兩手接過,寶釵行禮︰「多謝公子。」
水修乾微微頷首,正要繞道而去,見寶釵怎麼也不能將珠釵重新插進發間,急得臉都紅了一層。
止了一步,伸手接過珠釵,清冷的聲音隨後就在她耳畔響起︰
「失禮了。」水修乾說。
白女敕的玉手模了一把已經復位的珠釵,寶釵連忙站端,兩手交疊放在身側福身︰
「是寶釵失禮了……」
啪!
話沒說完,珠釵又掉地上了。
本還存在水修乾臉上的笑意此刻也有些尷尬。
他頓了一下再一次撿起來,口中已然是滿腔歉意︰「抱歉,我再來一次……」
「不用了。」寶釵婉拒,接過珠釵捧在手心里看了看,稍後抬眸淺笑︰
「正好我也不喜歡這東西,如此看來是我和它沒緣,還強求什麼呢?」
水修乾听了她這話,目光不由得落在她眼皮子上那兩塊很不合適的胭脂上。
打量片刻,他問︰
「皇後娘娘今天設宴邀請城中名門貴女來共賀,為的其實是給太子擇選太子妃。其他姑娘們已經爭先恐後的去討好皇後了,姑娘怎麼一點都不著急?」
寶釵抿唇淺笑,轉過身去盯著廊檐上連成線的雨,聲音極輕︰
「太子是未來的皇上,太子妃就是未來的皇後,我攀不上這富貴,也不覺得這深宮里有什麼意思。即便只是擇選太子妃,就有無數人擠破頭想求太子多看一眼……」
說完她又自嘲的笑了笑︰「說來不怕公子笑話,我生來就是個懶人,但凡有人爭的,我都懶得去摻和。」
「那真是巧了,我也是個懶散的閑人。原本我是打算去給皇後娘娘賀壽的,可姑娘說中了我的心里話,我索性不去了。」
水修乾輕笑,兩手背後同樣看向雨中。
「雨這樣下著,多舒服。」寶釵笑道。
以太子為首的一眾皇子們,前腳剛給皇後拜完離開,就有皇帝來和皇後你儂我儂。
等待大家一起吃過宮宴,天已經黑實了。
對林宴來說,金鳳宮里的氛圍只有更壓抑沒有最壓抑。
握著手里的紙條,她緊張得已經發了汗。
因為和雅向皇後鬧騰著要找樂子,所以皇後提出了抽簽作詩的游戲。
這讓這些貴門小姐們興致高昂且得意。
在場的她們,哪個不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作詩對她們來說可沒什麼難度。
林宴不是,她覺得比登天還難。
【以雨、月為題,作一首五言絕句。】
這是她抽到的題目。
好怪。
再看一眼。
救命……
林宴急得出了一身的汗,她知道自己在文采方面是幾斤幾兩。
努力翻找著林黛玉的記憶,她試圖從中找到什麼相關作品當一回抄襲狗。
然而——
事與願違。
「喲,林姑娘怎麼都發汗了?」顧清霜盯了她一整天,怎奈一直沒有找到機會來找茬。
見她突然掩不住焦急,才明白她是為了作詩犯愁。
究竟有多得意,不必言說。
林宴沒有理會她,她現在絞盡腦汁在湊字對韻。
馬上就輪到自己了,要是在這里出了丑,丟人可就丟大發了。
「哼,我倒想看看你能擠出來什麼好話。」顧清霜一臉看戲的表情,轉過頭去就對身邊侍女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