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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邃的黑夜中,兩輛黑色的轎車駛入別墅。

為首下車的人,此刻手中捏著一根燃燒很久的香煙,男人躊躇著,思考著,沒有說話,顯然他此刻的心情很不好。

左左木看著臉色陰沉的小林, 猶豫了片刻,還是喚了一句︰「前輩?」

「知道了。」

小林冰冷的回答了一句,將煙蒂丟在地上,狠狠踩了幾腳。

屋內,向林和特高課課長正在下棋,中國的象棋。

可此刻楚漢界線上, 黑棋明顯領先一籌。

小泉似笑非笑的看了向林一眼,說道︰「向先生似乎內心並不平靜,有心事?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見到自己闊別許久的部下,不應該高興嗎?」

向林假裝听不懂小泉的話外之意,嘆了口氣,有些遺憾的說道︰「輸了就是輸了,小泉先生技高一籌,向某自愧不如!」

「我看不見得,論棋力和算計,向先生明顯略勝一籌,不過是你分心罷了。」

說著小泉將棋子放在一邊,看了一眼門外,說道︰「听聲音應該是小林他們回來了,向先生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向林微愣,還是點頭說好。

二人出了房門,就見小林垂頭站在屋檐下,此刻已經被淋成了落水雞。

看到這副場景,向林知道應該是行動失敗了, 心里莫名的松了口氣。

此刻看到小泉逐漸陰沉的臉色, 心里竟然莫名的有些得意。

小泉上下打量了一眼小林, 輕笑一聲,輕瞥了一眼向林,平靜的說道︰「小林,詳細介紹下行動的經過。」

小林詳細敘述了一遍抓捕的過程。

听得向林暗暗出奇,心想王天成這廝如命,沒想到逃命的本事也是一流。

小泉沉默了片刻,說道︰「小林少左,辛苦了。中國人說欲成大事,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你的決心我已經看到了,那個女人我就交給你了,至于那個男的,就地處決吧。」

「嗨。」

小林躬身領命,轉身離去。

輕描澹寫的安排了兩個鮮活生命的死活,小泉又換上了一副平易待人的笑臉,說道︰「向先生,你覺得王天成會逃到哪里去?」

「作為一個特工,身份住處都是經常變換的,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現在住在哪里。」

「掩護身份呢?」小泉窮追不舍。

「好像是朝鮮銀行的經理。」

向林猶豫著,還是說了出來。

小泉眼前一亮,似乎很滿意這個結果, 叫過來一名跟班,囑咐幾句,此人點頭離去。

黑夜中,一個疲倦的身影出現在一條小巷中。

此人全身濕透,走路一瘸一拐,正是王天成。

看到一處院落,王天成快步上前,輕輕敲了三下門。

片刻,黑夜中響起一道警惕的聲音。

「誰?」

「是我,王天成。」

沉默中,院門打開,一個披著單衣的男子抬頭出來,手里拿著手電筒。

「站長?你受傷了?」男子一邊和王天成說話,一邊警惕的看了眼王天成身後,一只手已經模到了後腰的槍柄上。

「行了,連我也懷疑。」王天成輕聲數落一句,進了院子。

男子在門口警惕的看了半響,才松口氣將大門關上。

屋內,王天成一邊拖著淋濕的衣服,一邊問道︰「胡小虎呢?」

「去碼頭上了,以前幫里的兄弟出了點事,這小子這會估計都喝醉了。」

王天成听了皺皺眉並未說什麼,特務處有不少第一是青幫出身。

接過男子遞過來的干淨衣服換上,端起一杯熱氣騰騰的開水,將頭埋在翻騰的熱氣中,似乎這樣才讓他感到安全感。

半響,王天成抬起頭,帶著熱氣的臉上,冰冷一片,恨聲說道︰「媽的,我被人出賣了。」

「誰?站長,出叛徒了?」

說完看著王天成森然的盯著自己,慌亂說道︰「站長,你看我干嘛,我肯定不是叛徒,我哪有那個膽量。」

「當然不是你胡小夢你他娘的將槍放心,萬一走火了怎麼辦?」

男子 然低頭,這才發現手槍還握在手上,槍口正對著王天成,尷尬一笑,連忙收了起來。

似乎是為了緩解尷尬,胡小夢繼續問道︰「站長,到底是誰出賣了呢?」

「我懷疑是向林。」

「啊,向站長?不可能吧,雖說你二人……不和,但不至于吧?」

「哼,你也是在幫兄弟,為了官位、錢財,出賣兄弟的例子還少嗎?」王天成冷笑一聲,繼續解釋道︰「我經常去的地方,就你們幾個人知道,是不是向林,明天試試就知道了。」

「小夢,我可以相信你嗎?」王天成直盯著胡小夢的眼楮,肅然發問。

「站長,這個……當然了,你是我的上級不說,還是在幫的師叔,雖然我這個人膽小怕事,對站長你可是忠心耿耿。」

「好,我現在交給你一個任務」說到這里看到胡小夢怯懦的眼神,王天成冷笑一聲,「放心,沒有危險。記住了,明天你去法租界的朝鮮銀行外面擺攤,記住了,只要有人找我,給我記住他們的長相和駕駛車輛的牌照。」

听到只是個簡單的監視任務,胡小夢點頭答應下來。

喝了幾杯熱水,王天成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簡單的處理了腳上的傷勢,在爐子旁邊的椅子上沉沉睡去。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早早吃過早飯,胡小夢拿起前一天準備好的糖葫蘆出了門,他本就是一個交通員,平時的工作就是走街串巷。

此刻本色出演,自然無人懷疑。

一路走走停停,胡小夢的目的地卻很明確。

到了朝鮮銀行外面,看到有個烤紅薯的大爺,胡小夢寒暄幾句,就在大爺旁「安營扎寨」。

一邊吆喝,一邊注意著街頭的行人。

突然,兩輛黑色轎車遠遠在路邊,從車上下來幾個穿著便衣的男子。

這些人行動迅速,分成兩隊,將朝鮮銀行暗暗圍了起來。

為首一人這才帶著兩人進了銀行。

胡小夢驚奇的看著這些反應靈敏,身手矯健的男子,要不是看到這些人從同兩輛車上下來,誰也不會相信,這些打扮各異的人竟然是一起的。

此刻有人在擦鞋,有人在看報紙,有人在抽煙,不過這些人的目光卻在不經意間盯著銀行大門和路過此地的行人。

這些人和自己一樣,是特工。

看來王天成的判斷是對的。

胡小夢很想此刻就回去稟報,可職業警覺告訴他現在不可輕舉妄動。

索性,胡小夢再次叫賣起了糖葫蘆,直到糖葫蘆賣完,才折返回去。

立刻將這一消息匯報給了王天成。

王天成冷笑一聲,眼中閃過幾絲仇恨,還有些許的得意。

「胡小夢。」

王天成大喊一聲。

「唉……我在。」

胡小夢懶洋洋的答了一句。

「我現在不是和你閑聊,是你站長的身份命令你。」

「是。」

胡小夢這回終于有了些許精神。

「你馬上去找小胡和你認識的幾個兄弟,一會在旁邊的茶樓集合。」

「是。」

霞飛路上的咖啡館,晚上依舊繁華。

李唐坐在咖啡店外面,猴子和雷雲峰這哼哈二兩坐在不遠處。

就在今天下午,猴子已經帶領20名隊員抵達滬上。

這時,蘇斌卿從一旁過來,在不遠處的角落坐在,手中拿著一份報紙。

蘇斌卿似乎沒有看見李唐,自顧自點了一杯咖啡,悠哉喝完,起身離去,只留下一份報紙。

李唐和猴子使個眼色,猴子走過去將保持拿過來,只見報紙中間夾著一張細小的紙條。

上面寫著淮海路22號柳公館。

這就是特高課在法租界隱藏的別墅,向林有可能也隱藏在里面。

李唐接過來看了一眼,點上一根香煙,將紙條燒掉,灰盡隨風湮滅。

如今人手有了,最缺的還是武器。

滬上的各個碼頭盤查嚴格,軍火和電台向來是檢查的重點,所以新來的隊員全部沒有攜帶武器,如何搞到武器,是目前的頭等大事。

又過了不久,王謙虎匆忙趕來,一來就帶來一個壞消息。

「出事了,那六名羈押在巡捕房的人有人叛變,並且指認了其他人,租界工部局已經同意將他們引渡給日本方面,一旦這些人叛變,他們就會滿大街的指認認識的潛伏特工,要出大事了。」

「知道叛徒是誰嗎?」

王謙虎搖了搖頭,隨即解釋道︰「日本人在工部局巡捕房應該有自己人,今天下午,那六人突然被分開關押、提審,具體情況未知,我的線人知道的只有這麼多了。」

李唐冷眼听著,這六人一旦被引渡到特高課,誰也不能保證他們能否受得住酷刑的考驗。

「對了,你知道日本人的武器倉庫在哪里嗎?」

李唐隨口問了一句,沒想到王謙虎還真知道。

「你不會打搶劫軍火庫的注意吧?」

「不行,之前在淪陷前,戴先生和杜先生為了武裝淞滬別動隊,就打過這個注意。當時還派人偵查過,日本三菱洋行和三井洋行的倉庫確實存放著大批武器、航空器材和油料,可是哪里有沒有重兵防守尚且不說,倉庫靠近黃浦江,附近停了8艘日軍軍艦,晚上不時有探照燈掃射,一旦被發現,就會遭受三面圍攻,後果不堪設想。」

李唐自然知道,這樣的舉動無異于虎口拔牙,但沒有武器,總不能赤膊上陣吧。

王謙虎離去,李唐吩咐猴子和雷雲峰分別行動。

一人去找船只、開鎖工具,一人帶人去偵查倉庫附近的具體情況。

日本三菱洋行和三井洋行倉庫靠近黃埔江岸,位于一個小碼附近。

此時遠處的日本軍艦探照燈輪番掃射,白光照的碼頭上和白晝一樣。

李唐和猴子、雷雲峰等六人此刻坐在蘆葦蕩邊上的一艘漁船里,利用探照燈掃射的空隙,悄然駛向倉庫的洋行倉庫。

短短幾百米的距離,生生花了半個小時。

漁船在碼頭靠岸,幾人貓著身子上岸。

此時,碼頭邊上兩名日本士兵端著長槍巡邏,不時小聲說著什麼。

李唐使個眼色,猴子和雷雲峰模出綁在腿上的利刃,匍匐在地,慢慢靠近。

似乎察覺到蘆葦蕩中的動靜,一名日本士兵小心的上前查看。

黑夜中,蘆葦蕩隨風搖曳,發出稀稀疏疏的響聲。

突然,一只大手一把抓住士兵的腳腕,士兵大叫一聲,落入蘆葦蕩中,一把利刃「嗤」一聲插入對方心髒。

「小田君,怎麼了?」

另一人立刻警惕的上前查看,突然發現月光下有個影子和自己重合在一起,士兵知道背後有人,剛想轉身,一把利刃從脖頸模過,士兵瞪著眼楮倒在雷雲峰懷中。

蘆葦蕩中,再次傳來一陣稀稀疏疏的響動,片刻兩個穿著士兵衣服的人再次巡邏起來。

李唐幾人剛想上前,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咳嗽聲。

李唐做了個止步的手勢,幾人立刻匍匐倒地。就見不遠處的黑暗中,走出兩個抽煙的士兵。

猴子立刻搖了搖頭,之前偵查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多余的士兵。

卻不想暗中還有看守人員。

此刻卻顧不上那麼多,李唐將帽檐壓低,對猴子使個眼色,兩人低頭靠近黑暗中的兩人。

「龜田君,你和小田過來干什麼?」

其中一人問了一句,李唐和猴子听的一頭霧水,卻不敢吭聲。

眼看幾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突然一人又喊了句什麼。

李唐和猴子听不懂,此刻也顧不上那麼多,舉著插著刺刀的步槍,順著說話的聲音刺去。

「噗嗤」

尖刀入肉,兩人哆嗦著身體,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再也沒有機會了。

此時突然探照燈掃了過來,李唐幾人立刻臥倒在地,一動不動。

白光消失,重新恢復了黑暗,幾道身影穿梭著前進。

李唐終于看見了倉庫的大門。

卻不想鐵門上的大鎖大的出奇,碗口大的鎖子,鎖環比拇指還要粗。

而且鎖芯竟然有四個孔,顯然必須配齊四把鑰匙才能開啟。

李唐招了招手,一名手下上前,自己觀察了半響,還是搖了搖頭,這種鐵鎖是特制的,肯本不是一根鐵絲能捅開的。

沒有辦法,只能鋸鎖了。

遠處不但有日軍的崗哨,還有時不時掃射過來的探照燈。

為了不引起注意,李唐讓猴子找濕毛巾將鎖環包裹住,再用鋸條割據。

可是現在哪里去找濕毛巾?

雷雲峰靈機一動,利索的月兌下自己的襪子,一泡尿打濕,利落的將鎖環裹住。

李唐暗暗發笑。

幾人輪流用鋸條鋸鎖環,其余的人躲藏在隱蔽處。

足足用了四十分鐘,眾人全部累的出汗,才堪堪將鎖環鋸斷。

倉庫的大門終于被打開了。

手電筒照射下,李唐喜出望外,一番努力沒有白費。

看來王謙虎說的不錯,這里確實有不少武器。

嶄新的三八式步槍,也就是日本三八大蓋,馬牌左輪手槍,日本南部手槍,輕機槍,重機槍,子彈,榴彈炮,應接不暇。

李唐這一刻都有將這里搬空的打算。

可是就一輛破漁船,根本拿不了那麼多。

李唐低聲吩咐記住,幾人馬不停蹄的搬運起來。

天空泛起一絲魚肚白,黃埔江畔的清晨安靜異常。

一艘漁船順著蘆葦蕩一路前行。

李唐看了看手表,已經五點半了,沒想到忙乎了大半個晚上。

可此刻幾人都沒有睡意,連夜的緊張和刺激,夾雜著收獲的喜悅,讓幾人異常興奮。

此次一共得到短槍100多只,沖鋒槍10只,輕機槍4挺,手雷2箱,子彈四箱。

要不是實在裝不下了,李唐恨不得多拿點,以後這樣的機會不會再有了。

此次之後,日本人必將加強守衛力量,下次再來,可能只能強攻了,但那無疑是去送死。

此刻大家都很興奮,吃重的漁船似乎也覺察到主人的開心,配合著劃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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