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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唐等人離開不久,一個裹著頭巾的女人,穿著碎花棉襖,挽著一個竹制菜籃,邁著小碎步,警惕的進了一間公寓。

306房間門口,女人警惕的觀察了片刻, 看見四下無人,才拿鑰匙開門進去。

房間狹**仄,只有一個廚房和臥室。

門一開,只見一個男子蜷縮著身體躺在簡陋的木床上。

男子只穿著一件白色汗衫,此刻面色煞白,頭上冷汗零落。

女子將房門關上, 隨手放下菜籃,疾步走到床前, 看著痛苦申吟的男子, 憂慮的臉上眉頭緊縮。

「老向,你又發燒了。」

女生說著麻利的起身,拿過一個濕毛巾,敷在男子額頭。

男子似乎舒服了一些,睜開布滿血絲的眼楮,干裂的嘴唇挪動,「有消息了嗎?」

「听說昨晚有人在大世界殺了一名日本人,據說是吳天干的,真假未知。」

女人說著從袖口抽出一份折疊的《申報》。

男子听到吳天的名字,血腫的眼球高高鼓起,眼中仇恨迸裂,咬牙裂齒罵道︰「這個畜生,虧我那麼信任他。」

說著看了女人一眼,有些擔憂愛憐的說道,「秀琴,你也要小心, 吳天看見過你。」

「放心吧。」女子幽若的說一句,拿過桌上的橘子,掰開一個喂到男子嘴里,嘆口氣,看著男子胳膊繃帶上滲出的血跡,擔憂道︰「老向,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子彈不拿出來,感染不說,時間久了,你這條胳膊可就廢了,老羅當年就是這樣死的。」

說道老羅,女子憂愁的臉上憂慮更濃,眼圈泛紅。

向林嘆了口氣,老羅是他當年在華北的同事,肚子中了一槍,因為沒有磺胺,傷口感受,不幸死亡, 只留下胡秀琴這麼一個孤寡女人。

向林何嘗不想去醫院,但如今情形危機, 租界到處都是日本便衣,醫院肯定有暗探,只要自己去了,無異于自投羅網。

「東西找到了嗎?」向林焦慮的問了一句。

羅秀琴緩緩搖了搖頭,「今天我本來去取,不曾想遇到了吳天和日本人,等他們走了,我偷偷潛進去,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你說的那只花瓶。是不是被日本人帶走了?」

向林面色慘白,苦澀一笑,如果花瓶被日本人拿走,發現里面的聯絡手冊,那滬上站就徹底完了。

關鍵是除了幾個親信,別人都不知道這處秘密站點,也來不及示警。

自己如今出事,下落不明,也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樣了。

向林面露慚色,本以為來到滬上,天高皇帝遠,終于擺月兌了戴春風的束縛,干著自己喜歡的古董行業不說,暗中殺了幾個漢奸,可謂戰果輝煌。

潛伏在滬上,日子也過的風生水起,誰知道

嘆息一聲,向林輕輕拍了拍羅秀琴有些粗糙的手,眼中閃過一絲擔憂,隨即面色嚴肅,「秀琴,還要麻煩你一件事情。」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些,老羅走了,我這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

「有什麼事情,你就吩咐吧。」陸秀清語氣堅定。

「好,好樣的秀琴。」

向林躺平身體,讓自己舒服一些,思索著說道︰「現在沒有電台、密碼本,總部也聯系不上,花名冊也不在,為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

「這樣,秀琴,你一會去‘申報’,刊登一則尋人啟事,就說老舅病危,請弟速歸。兄林祥,弟仁同。記住了,是慈祥的祥,同仁的仁。」

「就這些?」

羅秀琴蹙眉問了一句。

「對,就這樣。對了,《申報》雖然是覆蓋面最廣的報紙,但暗中早就被日本人控制,你一點要小心一點。」

「放心吧。只是你這胳膊,得馬上動手術,不然「

「胳膊的事情過幾天再說吧,只要風頭過去,一切都好說。」

向林咬牙裂齒,目中露出堅定。

羅秀琴做好了飯,喂著向林吃了一碗小米粥,自己拌著咸菜巴拉了幾口,裹上頭巾,匆匆出了門。

因為事情緊急,羅秀琴從袖口拿出一個花布荷包,看著里面僅剩的幾塊錢,咬咬牙還是攔了一輛黃包車。

《申報》在一座白色三層小樓辦公,此刻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羅秀琴裹著頭巾,雙手攏在袖子里,像個老實巴交的家庭婦女,一路上了二樓。

「請問在哪里登尋人啟事?」

二樓大廳門後擺著一張方桌,後面坐著一個文質彬彬的男子,油頭粉面,戴著一副金邊眼鏡。

此刻拿著鋼筆在紙上寫寫畫畫,聞言,抬起頭來瞟了一眼羅秀琴,隨手指了指對面的辦公室,「那里,進去找田副經理,他負責這塊業務。」

「謝謝謝。」

「不要到處亂走,我們這里是機關重地。」

男子叮囑一句,隨即又低頭在紙上寫寫畫畫。

應了一句,羅秀琴看對面的房間門半開著,輕輕敲了幾下,半響傳出一個慵懶的聲音。

「請進。」

推門進去,只見寬大的房間中,坐著兩人。

一人白白胖胖,穿著灰色長衫,滿臉堆笑。

另一人西裝革履,狹長的臉看起來僵硬麻木,翹著二郎腿,斜倚在沙發上。

羅秀琴「怯懦」的眼神從二人身上掃過,似乎在尋找剛才說話之人。

還不待她開口,穿著長衫的胖子輕笑一聲,「鄙人田向榮,請問女士有何貴干,是打廣告還是登尋人啟事。」

「我登個尋人啟事。」

「好,你在這邊將你要登的尋人啟事寫下來就行。」

「多多少錢?」

「一期報紙5元,要是你長時間登,我們可以適當優惠,哈哈。」

胖子經理眯著眼楮,大笑幾聲。

听到竟然要五塊,羅秀琴眉頭皺起,不過想到家中的向林,還是咬牙點了點頭。

看著胖子拿過來的白紙和鋼筆,猶豫了下還是說道︰「我不識字,能不能代筆。」

「哈,當然可以。」

「女士你說吧。」胖子邀請羅秀琴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眯著眼楮,上下打量著。

「老舅病危,請弟速歸。兄林祥,弟仁同。」

羅秀琴復述了這幾句話,隨即又接著說道,「噢,對了,我男人說是慈祥的祥,同仁的仁。」

「哦」,胖子田經理聞言微愣,在紙上修改了一個錯字。

羅秀琴瞥了一眼,看到沒有問題,松了口氣,從袖口拿出荷包,遞過五元法幣。

胖子田向榮點了點頭,接過帶著體溫的鈔票,輕笑一聲,「女士,最晚明天就可以見報,你慢走。」

「哦,好。」

羅秀琴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辦公室的大門關閉。

田向榮收斂笑容,泡了一杯茶,遞到西裝男子身前,肥胖的臉上擠出幾分討好的笑容。

「小林先生,您看,我每天就干這些伺候人的事,我那里分辨的出抗日分子。」

「再說了,這到處戰火紛飛,尋人啟事太正常不過了。」

叫小林的男子,卻沒有接遞過來的茶水,挪動,將桉幾上寫著尋人啟事的紙條拿起,仔細打量幾眼,眼中精光閃爍,疾步走到窗前,粗魯的一把扯過窗簾,緊盯著離去的陸秀琴。

那張僵硬的臉上,擠出幾分莫名的笑意,滲人心扉。

看著被扯壞的窗簾,田向榮心口微疼,撇了撇嘴,卻敢怒不敢言。

小林似乎察覺到了田向榮微小的表情變化,不屑的冷笑一聲,從懷中拿出錢包,抽出一張10元日幣,轉身離去。

留下一句,「你的窗簾錢的,我們日本人從來都不小氣。」

此人正是特高課小泉科長的助手小林佑太郎。

離開報社的羅秀琴走在馬上路,心疼的看了一眼荷包中僅剩的2塊錢,嘆了口氣。

以前也是這麼過來的,自從向林來了滬上,接濟之下,她再也不用為了餐米油鹽發愁,卻不想才過了幾個月的好日子,又回到了從前。

一陣冷風吹過,羅秀琴緊了緊頭發,轉身看了看身後,沒人跟著,邁著輕快的碎步趕回家去,此時再也舍不得坐黃包車,空癟的錢包已經不允許她做如此奢侈的消費。

著急回家的陸秀琴怎麼也沒有想到,一輛黑色的轎車從她出報社大門開始,就遠遠跟在後面。

一直走了半個小時,羅秀琴只覺的肚子咕咕直叫,剛才那幾口小米的能量已經消耗殆盡。

臨近住處,看到一家診所,陸秀琴躊躇半響,想到向林痛苦的模樣,捏了捏空癟的錢包還是走了進去。

遠處的汽車上,駕駛室的男子縮子,輕聲對一旁的小林說道︰「小林少左,怎麼辦,要不要跟進去?您既然懷疑此人,說不定此處就是他們接頭的地方。」

小林放下望遠鏡,瞪了一眼說話的男子,罵道︰「笨蛋,你是豬腦子嗎?此時進去就不怕打草驚蛇?」

「嗨,閣下說的有道理。」

看著點頭哈腰的手下,小林凶狠一笑,斥責道︰「左左木,挺直你的腰桿,不要像那些支那人一樣,卑躬屈膝,我這里只看能力。」

「哈衣。」

左左木點了點頭,隨即好奇的問道︰「小林前輩,去報社登尋人啟事的人那麼多,今天就有12人,您是怎麼發現這個女人有問題的呢?」

似乎對這聲前輩很滿意,小林露出一絲微笑,得意一笑,「左左木,中國人都是狡猾善變的。這個女人大大的壞,但是她撒謊了,露出了馬腳。」

「一個不識字的女人卻能口齒伶俐的說幾句文縐縐的話,還能指出錯別字,這是不是一件很值得懷疑的事情?雖然她的戲演的很好,還是沒能逃過我的眼楮!」

「噢,原來如此。」左左木恍然大悟,隨即佩服的說道︰「前輩英明,以後希望您能多多指點屬下。」

小林傲然的點了點頭。

這時候看到羅秀琴出了診所,小林冷笑一聲,「中國有句老話說的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等著看吧,這個女人會帶我們找到答桉的。」

听到「豆腐」,小林曖昧一笑,低聲說道︰「前輩,听說憲兵隊來了幾個漂亮的朝鮮女人,今晚可以」

「八嘎,你個愚昧的家伙,精蟲上腦,我說的豆腐是吃的東西,不是你想的女人。」

「嗨,屬下冒昧了。」

「啪」,左左木給自己一個耳光,恭敬的坐直身體。

「打起精神,好好盯著這個女人,只要這件事情辦好了,女人大大的。」

「嗨。」左左木珍鄭重點頭。

這邊,羅秀琴出了診所,快步進了公寓。

遠處,小林放下望遠鏡,眯了眯眼,僵硬的臉上猙獰一笑。

小林下車,鑽進後座,拿過一個包袱,里面赫然是一件中式的灰色長褂。

小林就在左左木詫異的眼神中,在車上換好衣服,吩咐道︰「左左木,你馬上去打電話,讓松本和他的便衣隊過來。」

「嗨。」

看著左左木駕車離去,小林整理衣袖,在商鋪中買了一兩點心,出現在公寓門口,

小林在公寓門口等了幾分鐘,終于下來一個大媽。

大媽頭發花白,臉色蠟黃,一看就是營養不良。

大媽看到小林,也不說話,冷漠的看了一眼。

小林臉上擠出幾分微笑,裝作焦急的問道︰「您好,阿姨,我想請問下這里是不是住了一個婦女,大概三十歲左右,穿著一身花棉襖。」

大媽上下打量著小林,眼楮落在包裝的點心上,露出幾分羨慕,「你是誰,找她做什麼?」

小林眼前一亮,听這話大媽似乎認識這人,裝作焦急的說道︰「大媽,家里的舅舅病了,我來找表妹,可是走的急,具體的地址忘了,我直接的她住這里,具體那個房間,實在是想不起了,您要是認識,可要幫幫忙,人命關天啊!」

說著,將點心遞在大媽手中,笑道︰「一點小心意,您拿回去嘗嘗。」

「這……這怎麼好意思,這來做客的禮物……」

大媽嘴里說著推辭,手接過點心,卻怎麼也不松手了。

小林暗罵一句貪婪的中國人,臉上卻更加熱情,說道︰「小小心意而已,我一會再去買就是。」

「哦,那老婆子就收下了。」大媽一邊說著,緊緊將點心抓在手中,隨即疑惑說道︰「你找的是306的小羅姑娘吧?」

小林眼中精光一閃,滿臉堆笑,說道︰「對對對,我表姐就是姓羅。」

「走吧,老婆子帶你上去,那閨女我可熟了。」

大媽收了點心更加熱情了。

小林臉色一變,暗罵一句多事。

臉上堆起笑容,凝神說道︰「不用了大媽,我再去買點禮品,一會去拜訪,也不急這一會,您說呢?」

隨即眼珠一轉,似乎想到了什麼,邀請道︰「您老人家還想吃點什麼,我一起幫你買了。」

「還有這麼好的事情?」大媽暗忖,渾濁的眸子閃過驚喜,蠟黃的臉上尷尬一閃而過,嘴里假意推辭︰「這不好吧,你這小伙子也太熱情了。」

「嘿,小事小事。」

小林嘴里應承著,不容置疑的拖著大媽向遠處走去,眼中冷笑著,殺雞浮現。

大媽此時對這個熱情的小伙子滿意至極,轉彎抹角的夸獎了「表姐」羅秀琴幾句,眯著眼楮問道︰「小伙子,你多大了,結婚了沒有,要不要老太婆給你介紹一下?」

這時,一輛汽車迎面停下。

下車開門的左左木,詫異的看著被小林攙扶的大媽,絲毫沒有注意到小林暗中使去的眼色,反而更加疑惑的問道︰「小林少左,這是?」

「開門,後座。」

小林厲聲呵斥一句。

大媽看著贊新的此車,此刻也覺得面前此人身份不簡單,也詫異剛才溫和的小伙子怎麼脾氣這麼大,剛想說話,就被小林一把拖拽到了車里。

「啊。」

大媽尖叫一聲,嘴巴就被捂住,驚慌失措的抖動身體,就見一把鋒利的尖刀呼嘯而來。

尖刀帶著鋒芒,「嗤」一聲插入心髒處,迎著小林猙獰的微笑,刀尖一挑,血水飛濺出來,大媽掙扎的雙腿無力的垂落下來,只留下一雙瞪得鼓圓的眼楮,似乎無聲的問著為什麼。

血水順著座椅留下來,染紅了包著點心的白紙,處處透著詭異和淒涼。

「為什麼?只因為你差點壞了我的好事。」

小林猙笑著,平靜的扯過大媽的衣襟,將尖刀擦拭干淨,隨即瞪了一眼滿臉疑惑的左左木,呵斥道︰「八嘎,你個混蛋,沒有看見我剛才的眼色嗎?」

說著不等左左木回答,鐵青著臉色,警惕的觀察了一下街上的行人,低聲說道︰「找個僻靜的位置,將尸體處理掉,然後馬上回來。」

「嗨。」

左左木哆嗦著點了點頭。

隨即說道︰「少左閣下,松本說馬上就到。」

聞言,小林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回頭看著不遠處的公寓大樓,奇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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