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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七章 先王忠臣今叛逆 舍身作餌釣大魚

隆盛四十四年十月初二,東宮與勤政殿的矛盾已經從父慈子孝發展成為父子猜忌。

當然,並不是高永哲有多麼著急想要繼位,主要是手底下的有些人耐不住了。龍椅上的這位太能活,高永哲都當了三十多年的太子了,他們這些儲君輔臣,總不能一直等下去吧。

加上老龍日漸衰老,雛龍慢慢長成了壯龍,在朝野間的威望竟有壓過老龍的趨勢。

原本就產生了猜疑之心的老龍,開始打壓東宮的勢力。打壓歸打壓,老龍並未有過易儲之心,他對自己精心培養的儲君還是很滿意的,甚至自己精力不足時,時常由高永哲監國理政。

直到想著長生的老龍被幾名民間來的道士蠱惑,耗費國庫存銀大肆修建道觀,煉丹以求長生。隆盛四十年始,大楚天災不斷,高永哲勉力支撐三年後,國庫已經無力支撐,可隆盛帝依舊寵信所謂的國師,海量的銀錢被空耗,民間造反的奏報不斷傳入京師。

隆盛四十四年十月初一,在大朝會上,隆盛帝听信讒言,下旨將朝中十數名忠良下詔獄。並將監國太子高永哲圈禁東宮,朝中頓時大亂,那些早就有心儲君之位的皇子們沒有壓在頭頂的長兄,野心再也壓不住了。

短短一日,東宮的勢力被各方打壓,甚至連寧榮兩府都不例外。早就不滿隆盛帝的東宮文武,瞞著高永哲秘密商議,準備兵諫帝王,讓其撥亂反正並禪位儲君。

拋開從龍之功這等小心思,他們最初的想法都是沒有錯誤的。最大的錯誤就是沒有預想到挑撥帝王父子感情的人中,還有其他勢力參雜其中。

十月初二夜間,京城大亂。

效忠高永哲的文武領兵入城,東宮之中有人給高永哲披上龍袍,硬抬著他去了大楚門前。

當時東宮的勢力很大,要兵有兵,要人有人,一路平推到了皇城外。看似很順利,卻沒料到高永哲過不了心中的那道坎。

誰都不會想到,即將成功的時候,高永哲用自己的死替手底下的人贖了罪,並驚醒了痴迷于長生之道的隆盛帝。

隆盛帝心疼自己的嫡長子啊,那是真的心疼。雖說答應了兒子赦免東宮輔臣的罪行,但還是下手處置了不少。不過基本上是饒了性命,罷官奪爵已經是處理最重的了。

像是寧榮兩府,甚至還留下了官爵,給足了賈代善面子。有些人認了命,有些人野心不死。

林樞在听到大營中喊殺聲驟起的時候,就知道這些野心不死的人出現了。

「王爺想不想出去見見老王爺的那些舊臣?」

高萬與林樞坐在中軍大帳中悠閑的對飲,听到林樞的話後,高萬差點將手中的酒杯砸向林樞。

他的野心在王府被所謂的先王舊臣屠殺的時候就消失了,原來他們不是為了曾經君上的兒子,而是為了實現他們自己的野心。

要不是當今陛下,自己的親皇叔安排了人保護自己,這會自己怕是已經成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工具了。

「他們哪里是父王的舊臣,他們那不過是心中不甘、野心勃勃的亂臣賊子罷了!」

林樞看著神情懨懨的高萬,不由笑道︰「王爺終于看明白了?您可知這些人為了自己的野心,都把主意打到寧國府的那位身上了。要不是賈家提前有了準備,那位怕是早就被這群人擄走了。」

秦可卿之事,皇室宗親幾乎全部知曉,高萬自然也清楚她是自己的親妹妹。

雖然沒什麼感情,也沒什麼來往,但高萬就是這麼個人,他可以自己無視有個這樣的妹妹,但不允許其他人如此欺辱先王血脈。

只見高萬啪的一聲將酒杯砸在桌桉上,怒罵道︰「果然是亂臣賊子,毫無忠義之心。再怎麼說,那也是父王的血脈。真是寡廉鮮恥,狼心狗肺……」

到底是受過皇家精英教育的人,罵了半天硬是罵不出一個髒字,听得林樞都覺得挺沒意思的。

不過林樞也能理解高萬此時的心情,這些年那群人沒少攛掇他跟皇帝作對,要不是先太子是皇帝心里的「白蓮花」,上面又有太上皇保著,這會估計墳頭的草都有八丈高了。

龍子龍孫,有野心無可厚非,但誰都不願意做別人手里的提線木偶,更何況高萬可是先太子的兒子,正兒八經的皇家嫡支,論身份,什麼忠信王之類的,都沒高萬正統。

罵了好一陣,外面的喊殺聲距離中軍大帳越來越近,高萬不由擔心道︰「林大人不擔心防御被攻破?萬一被打進來怎麼辦?」

林樞拍了拍放在身旁的寶劍︰「王爺放心,下官死之前,您是安全的。」

「本王不想死!」

高萬是一個極其現實的人,為了活著,他都給皇帝低頭了,自然不想死在荒郊野外。

林樞笑呵呵說道︰「放心吧,這群人不到最後一刻,是不會把所有的力量都壓上來。能來此地的,不會超過千人。在禁軍精銳面前,沒有兩三倍的兵力,根本攻不破禁軍的防守。」

嗖!

一根羽箭穿過營帳狠狠扎進了兩人面前的桌桉上,箭尾還在微微顫抖。

被打了臉的林樞有些尷尬︰「意外!意外而已!」

嗖!

又是一只箭射穿了營帳,好在沒給兩人造成什麼傷害。

林樞正要出去查看,卻見福全提著劍走了進來,抱拳說道︰「大爺,對方手中有強弩,為保大爺與王爺的安全,還請轉移至後山處。」

「強弩?」

林樞皺了皺眉。當即下令︰「你帶人護送王爺、王妃等立刻往西北方向轉移,皇陵衛已經在接應來的路上了。」

他看了看身上的官服,跟高萬說道︰「委屈王爺與下官調換一下衣服,就由下官留在此地吸引敵人。這群人,今夜必須把這群人的命留再這里。」

若說高萬對這個計劃不動心那是假的,他是那麼惜命的一個人。可這會他卻不敢離開,因為皇帝給他的任務就是以身做餌,將打著先太子名義作亂的這群人釣出來一網打盡。

這也是皇帝不追究義忠親王府責任的前提條件,為了今後能夠活的自有一些,高萬今夜必須拼命。

想到與皇帝的約定,高萬咬了咬牙,硬是從牙縫中逼出了一句話︰「還請林大人安排人將王妃她們送到安全的地方去,本王與你留下共同御敵!」

「王爺可想清楚了?」

林樞第一次覺得高萬還算是個男人,今日就是高萬離開此地,皇帝也不會真拿他怎麼樣。

怎麼說這位也是先太子僅存的子嗣,獨苗苗一根,不能讓先太子絕了後不是。

「本王不能丟了老高家的臉!就這麼定了,既然他們是沖本王來的,今日倒要同這群亂臣賊子好好扳扳手腕,問一問他們,當年父王用自己的命換了他們的平安,換了社稷百姓的安穩,他們就是這麼回報父王的?」

……

大營的外圍已經被叛軍攻破,有一點林樞的預計出現了錯誤,許是這群叛賊對于高萬的看重,今夜竟然壓上了兩千多人來搶高萬。

禁軍只有一千三百人不到,又要保護王府內卷不被襲擾,一時之間,兵力還真有些捉襟見肘。

福全領命帶了三百人趁著敵人圍攻中軍大帳的機會,悄悄將王府內卷往西北方向轉移。

林樞穿上鎧甲,手持寶劍就來到了大帳外面。

營中四處起火,不時有弩箭飛射而來。從弩箭的密集程度來看,強弩的數量不多,準頭也不怎麼樣。

薛蟠拎著一個人的腦袋跑到林樞跟前,舉起來給林樞看︰「大人,九叔說讓大人看一看,好像是白蓮教的人。」

這顆腦袋的主人到死臉上都掛著瘋狂,頭上戴著的白布紅綢的頭巾,的確是白蓮教的標準打扮。

「嘔!」

剛剛走出大帳的高萬忍不住嘔吐起來,方才的豪言壯語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嘔!」

高萬干嘔了幾下,強忍著月復中的嘔吐感說道︰「是白蓮教,而且還是個舵主級的人物。」

林樞好奇的問道︰「王爺竟然認識此人?」

「不是認識這個人,我見過白蓮教在京城的分舵舵主,他的頭上就是白巾紅帶,只有舵主以上的人才有資格佩戴紅綢。」

高萬解釋了一句後,在林樞耳邊小聲說道︰「他們在京城的舵主是個女的,叫王蓮兒。原本他們想要效忠本王,不過本王知道與這等邪教妖人結盟,和與虎謀皮無異,就沒有答應。後來羅尚書……前兵部尚書羅智寰勸了本王好幾次,本王都沒有理會,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林樞心中暗道,不是不了了之,而是人家撇開你自己與之結盟了。就是去年下毒之事,根據繡衣衛的調查,與白蓮教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薛千戶,盡量拖延時間,皇陵衛的援兵快要到了。今夜勢必要將這群亂臣賊子徹底剿滅!」

……

「火槍準備!」

三百名火槍兵此事排成三行,三段射的戰法被林樞提前搬到了中原王朝。

此時他與高萬就站在大營轅門處,與叛賊大軍近在遲尺。火槍黑黝黝的槍口瞄準了這群混雜著黑盔黑甲的青壯、頭戴白頭巾的白蓮教教匪,以及不知是哪一家的黑衣死士。

對方的領頭人面上蒙著黑紗,認不出是誰,不過這個領頭人應該懂些兵事,一看禁軍抬出了火槍,立刻下令強攻。

大楚的火槍不但裝藥極慢,威力也很一般,射程更不敢恭維,只要貼近了打,一個照面就能將其陣型攻破。

可惜他萬萬沒有想到林樞的這三百火槍,都是最新研制的燧發槍,除了膛線問題至今沒有解決,射程與射速已經有了超乎尋常的發展。

「放!」

砰砰砰……

一陣煙霧彌漫,高喊著口號沖過來的叛賊直接倒下了數十人,強大的火槍陣依舊沒有停歇,一顆顆子彈在叛賊的胸口、大腿、腦袋上鑽出了一個個血窟窿。

這群人哪里見過不間斷的火器射擊,前沖的陣勢瞬間一滯,隨後就想往後撤。什麼對主子的忠心,什麼白蓮聖母,統統去見鬼吧。

他們的面前,這黑黝黝的槍口和那不間斷射來的子彈才是真正的魔鬼!

「放箭!敢後退一步者,殺無赦!」

領頭的黑衣人眼看試探性的攻擊被火槍陣打亂,當即下令弓弩手放箭。

射擊的對象不是三百步距離的禁軍,反而是往回逃命的自己人。第一波箭雨逼的逃命的人全部停下了腳步,恐懼在叛軍之間來回折磨著這群人。

「羅……」

「閉嘴!」

一名頭戴白謹紅綢的中年男子上前,原本想要勸一句,剛說了一個字就被打斷。

只听他狠厲的警告道︰「別忘了你們總舵主跟你說過的話,在京城,必須听老夫的!怯戰者,死有余辜!」

轅門內的林樞抬手止住射擊,對面的反賊明顯起了內訌,白蓮教剿匪與黑衣人的隊伍直接抽刀對峙,看來這群反賊也是面和心不和。

「趁此機會,咱們殺出去!」

林樞看了一眼縮在自己身後的高萬,搖了搖頭︰「咱們人少,而且咱們的目的將這群人一網打盡,好不容易釣出來,白白放走豈不是前功盡棄?等吧,等皇陵衛那邊的援兵殺來!」

「讓火槍兵把槍管刷干淨,還有硬仗要打!」

這批火槍來之不易,每一根槍管都是手工精心打磨鍛造,壽命不怎麼長,用一次槍管的壽命就少一些,林樞的要求是每一槍都要消滅一個敵人。

從大營方向看,這群反賊中,白蓮教的人明顯處于劣勢。這群人中,領頭的那名面帶黑紗的人對于白蓮教的教匪毫無愛惜之情,在短暫的對峙後,強行壓制對方領頭沖擊大營防御。

「誅殺朝廷鷹犬,還我朗朗乾坤!」

「紅陽劫盡,白陽當興。」

「真空家鄉,無生老母。白蓮下凡,萬民翻身。」

……

各種白蓮教的口號喊得震天響,喊殺聲能傳到數里開外,沖擊的身形卻在剛要抵達火槍兵的射擊範圍時齊刷刷停下了腳步。

一群頭戴白巾的教匪死死圍在大營外,高呼著口號搖著旗子不敢前進一步。

借著轅門外的火把和散落在地的篝火,林樞從這群人的臉上看到了敷衍與恐懼。

果然,所有的野心在死亡的威脅下不值一提,火槍的威力讓真空家鄉的誘惑力大大減少。

領頭的黑衣人看到白蓮教出工不出力,從著那名白蓮教舵主級別的中年男子大罵一聲︰「你不是說你的人都是悍不畏死嗎?這就是你所謂的精兵強將?廢物!」

「羅先生,聖教的弟兄不能白白去送死,朝廷的鷹犬手中有妖魔的兵器,這個時候難道不是該羅先生手下的弓弩出力嗎?」

白蓮教的人終于有了喘息之機,黑衣人的隊伍站在了最前線,弓弩齊發,想要壓制住火槍兵的火力。

林樞站在盾牌後面,透過盾牌的縫隙觀察著這場小規模的戰斗。

打仗,再小的仗無外乎兵力、火力、裝備的運用。禁軍有自己的指揮系統,在戰局還未出現危機之前,林樞是不會介入禁軍指揮的。

薛蟠已經帶著一隊騎兵準備隨時沖出大營廝殺了,不過此時雙方還未試探出對方的虛實,仍然還在用遠程火力進行試探性攻擊。

冬冬冬冬!

林樞听見西邊傳來的戰鼓聲,心中大喜。援兵來了!

等到叛賊身後出現一排由遠及近的火把亮光時,火槍兵與盾手立刻讓開一條通道,等候許久的薛蟠立刻大吼一聲︰「隨我沖,誅殺反賊!」

噠噠噠噠……

馬蹄聲大作,整個營地都在顫抖。

全身武裝的起兵以錐子型的陣型向大營外的敵人殺去,片刻間就到了對方弓弩手的面前。

薛蟠手中的長刀由下而上一個提砍,寒光劃過就帶飛一顆人頭。失去腦袋的脖子噴出一股猩紅的血液,飛濺到薛蟠的面甲上。

此時的薛蟠如同一尊殺神,面甲上的血都顧不上擦,撕開叛賊的陣型,直接殺向領頭的黑衣人和那名白蓮教舵主級別的人物。

「攔住他,快攔住他!」

白蓮教的人不少,可這名舵主級的頭領似乎並不怎麼得人心。連續喊了好幾聲,也只召喚來了幾名剿匪持刀護在身前。

騎兵對步兵,再沒有斬馬刀和陌刀手的情況下,幾乎就是單方面的屠殺。

與黑衣人領導的隊伍不同,白蓮教剿匪基本上都是剛剛月兌產的農戶,戰陣沒有、戰甲沒有、戰斗力更沒有。

皇陵衛的起兵幾乎與薛蟠的隊伍同時殺入陣中,黑衣人那邊自顧不暇,自然沒有能力來幫助白蓮教抵御薛蟠等人的沖殺。

十息不到,薛蟠的戰馬掠過白蓮教領頭人的身側,長刀看似輕輕的劃過,一顆頭戴白巾紅綢的腦袋高高飛起,隨後被薛蟠一把抓住,拎在了手中。

「賊首伏法,降者不殺!」

另一邊的皇陵衛卻出了岔子,竟然讓黑衣人的領頭之人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等戰場歸于平靜,林樞走出轅門,在親兵的護衛下來到戰場之上,俯身查看俘虜的幾位頭領。

他看了看其中一人突然跟薛蟠說道︰「去請王爺過來,看看咱們抓住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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