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遇洲坐在八陣鈞天圖外。
周圍是破敗的戰場,放眼望去, 可以看到破碎的尸骸和法寶的碎片, 從八陣鈞天圖溢出的風吹過, 更為這片大陸添了幾分荒涼。
聞兔兔他們看著八陣鈞天圖, 都有些急躁。
聞翹進去已經有好幾天,一直沒見出來,也不知道她在里面怎麼樣, 是不是出什麼事?
「聞姑娘沒事吧?」荊絕小聲地詢問, 「裴公子,人若是瀕臨絕境之時,是不是可以自己選擇離開?」
裴棲羽點頭, 不等他們松口氣, 又道︰「當然, 還有一個可能, 驟然死亡, 連本人都無法及時反應過來。」
眾人臉色微變。
其實裴棲羽所說的他們如何不知, 也不排除這種情況。當面對那些比自己更厲害的存在, 那是讓人連反應都無法,便直接死亡。毫無疑問, 八陣鈞天圖里的情況比他們所知的要更凶險。
「阿翹妹妹不會有事的。」師無命開口, 無比肯定。
聞兔兔馬上附和道︰「就是, 我姐姐厲害著呢, 怎麼會有事?肯定是她現在情況還好, 沒有像裴大哥一樣, 直接被打出來。」
就差說裴棲羽沒用了,只堅持半日時間。
裴棲羽怒瞪他一眼,覺得這小破孩子真討厭,瞎說什麼大實話呢。
宿陌蘭忍著笑,拉了他一把,讓他別和小孩子一般見識。不過誰讓他先撩的,也不怪聞兔兔會懟回來。
寧寄臣也覺得兒媳婦會沒事。
他看向坐在八陣鈞天圖前的兒子,自從阿娖進去後,他就一直坐在那里,並不怎麼說話,那背影莫名地讓他心酸,總覺得自己兒子背負了很多東西,他這老父親卻無法幫助他。
這種時候,連師無命都不敢輕易去招惹他。
突然,寧遇洲站起身。
正在說話的幾人同時看過去,頓時驚喜地叫起來。
「姐姐出來了!」聞兔兔蹦過去,想迎接聞翹。
不過比他更快的是那只趴在寧遇洲肩膀上的小鳳凰,肥坨坨的一團,十分有重量感,啾啾啾地叫著迎接它娘。
等湊近它娘時,它的黑豆眼瞬間瞪大,恨不得滾到她身上蹭。
寧遇洲將小鳳凰拎起,打量聞翹,柔聲道︰「阿娖,沒事吧?」
聞翹笑道︰「沒事,只是皮肉傷。」
眾人打量她,衣服破破爛爛的,除了沾滿的血漬外,還有被某種厲害的火焰燒焦的痕跡,頭發亂糟糟地披散而下,可見她同樣經歷了一場非常可怕的戰斗。
寧遇洲確認她真的無事後,喂她靈丹,讓她先調息。
眾人雖然想問她在八陣鈞天圖里的經歷,但這種時候也不忍心打擾,紛紛按捺下來。
許是知道眾人的心急,聞翹只調息半個時辰,就睜開眼楮。
小鳳凰眼楮一亮,再次撲過去,啾啾啾地叫著,在她懷里滾過來滾過去,彷佛恨不得沾了她全身才好。
聞兔兔忍不住湊近一些,暗暗吞咽口唾沫,問道︰「姐姐,你吃了什麼,身上好香。」
「什麼香?」荊絕納悶地問。
「很香,很好吃的樣子。」聞兔兔一副饞得不行的模樣,但努力忍著。
同樣努力忍著的還有小鳳凰,只是滾得非常歡快。
寧遇洲見狀,將空間里的聞滾滾和小麒麟一起弄出來。
這兩只剛出來時,聞滾滾懷里還抱著顆紫靈竹,原本有些懶洋洋的,突然間精神抖擻起來,連滾帶爬地滾向聞翹,扒著她嗯嗯嗯地蹭著,一臉幸福的模樣。
黑白毛團子萌得人心肝發顫。
「是神皇果的味道。」
小麒麟驚訝地看著聞翹,也朝她湊近一些。
眾人看著這幕,懷疑它披著傀儡殼子,能聞出什麼嗎?只有荊絕一臉迷茫,這只會說話的傀儡是什麼?難道里面其實是個擁有靈智的生靈?
「神皇果?哪來的?」師無命忍不住問,暗忖阿翹妹妹看著就是根幼苗,想長出神皇果,還得等她將來飛升呢。
所有人看向聞翹,覺得讓這些獸反常的神皇果,應該是聞翹在八陣鈞天圖里遇到的。他們心里都有種怪異的想法,難道八陣鈞天圖里其實是一個生命空間,有神皇果這東西?
不過等他們听完聞翹的話,又忍不住懷疑起來。
這八陣鈞天圖明顯是將人拉進曾經的上古戰場,經歷三界之戰,縱使它弄得再逼真,應該也只是曾經發生的事情,無法變成真實。
只有寧遇洲靜靜地看著聞翹,沒有說話。
聞翹說︰「我也不知道怎麼說,我听不到他們說話的聲音,但所有的經歷都是真的,連受傷都是真的,而我身上的傷,也是那神皇果治好的……」
說到這里,聞翹不由遲疑起來。
神皇果是神皇一族化為本體時所結出來的,听說珍貴無比,連神獸都向往。可那個男子卻沒有絲毫猶豫,直接用神皇果來喂她,她能感覺到那顆神皇果是真實的存在的,它確實治好她身上的傷,甚至讓她出來後,身上還殘留著神皇果的氣息。
眾人面面相覷,忍不住看向八陣鈞天圖,心里都有一種不可思議的猜測。
聞兔兔斬釘截鐵地說︰「我也進去看看。」
宿陌蘭原本正欲開口的,听到他的話,決定讓他先進。
聞翹沒阻止他,將只用了一次的乳白色石頭遞給他,「里面的仙靈之力還有很多,應該能用幾次,你進去罷。」
聞兔兔拿著那顆石頭,和他們打了聲招呼,進入八陣鈞天圖。
趁著聞兔兔進入八陣鈞天圖,聞翹將乾坤洞府取出來,直接擺放在旁邊。
她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且都是血漬,就算用除塵術,穿著也實在太磕磣,打算進乾坤洞府里換一套。
當然,可以順便休息一下。
荊絕看到乾坤洞府時,再次忍不住發出窮逼的感慨聲。
他也好想要一個乾坤洞府啊,可惜這東西听說貴得嚇死人,而且以魂獸大陸的煉器師水平也煉制不出來,只有其他大陸才有。
聞兔兔進入的時間也不長,同樣不到半天就出來。
出來時,只見他渾身染血,一腳一個血印,血仍是從衣服上滴滴嗒嗒地往下掉,走得踉踉蹌蹌的……
聞翹臉色大變,趕緊過去將他接住,飛快地往他嘴里塞靈丹。
聞兔兔傷得實在太重,承受不住變回原型,一只連毛都染成紅色的妖兔。
妖兔團在一起,縮在聞翹懷里,眼楮半閉著,聞翹給他喂了幾顆靈丹,穩住他的傷。
這是荊絕第一次見到聞兔兔的原型,看它小小的一團窩在聞翹懷里,終于明白為什麼聞兔兔總是朝聞翹和寧遇洲他們叫哥哥姐姐,原來他們真的將他當成親人來看待的,並未因為種族不同而有所隔閡。
聞兔兔休息片刻,重新恢復人形。
他進乾坤洞府里換了一身干淨的衣服,才和他們說︰「我進去後,是在妖修和人修聯盟對上幽冥界鬼修的戰場里,沒想到那些鬼修那麼厲害,才一個回合,我就受傷了……」
說到這里,聞兔兔都要郁悶死了。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竟然是個弱渣,在那戰場上,剛化形的皇級妖修不算什麼,那是送菜的,還有更可怕的強者存在。而像他這種化形妖修,都是些小卒子,容易死在戰場上。
幸好他及時離開,否則還真要死在戰場上。
裴棲羽嗤笑一聲,「傷得比我重,出來也不比我慢。」
聞兔兔朝他怒目而視,覺得這魔種真個是愛斤斤計較的討厭鬼。
听完聞兔兔的經歷,輪到宿陌蘭進去,用的也是那顆乳白色的石頭。
眾人紛紛守在八陣鈞天圖前等著,覺得有聞兔兔和裴棲羽的例子在,她進去的時間應該不長——至于聞翹,算了,她可能是個例外。
果然,宿陌蘭也不到半天時間就出來。
她出來時,也和聞兔兔他們一樣傷痕累累。
裴棲羽臉色微變,趕緊過去扶住她,眼里流露出心疼之色,趕緊掏靈丹往她嘴里塞。
宿陌蘭強撐著,對他們道︰「我去的是人族和魔族的戰場,戰場的情況瞬息萬變,真的很危險,幸好……」她嘴角合了下,才喃喃地說,「幸好宿星救了我。」
「宿星醒了?」聞翹直覺詢問。
宿陌蘭搖頭,肯定地說︰「沒醒。」
既然沒醒,那如何救……
突然,聞翹想到什麼,看向宿陌蘭,便見宿陌蘭朝她肯定地點頭。
聞翹頓時明白,宿陌蘭遇到的事情和她一樣,她也是被一個陌生的男子喂了神皇果,才能在里面多待一些時間。而宿陌蘭在戰場上,遇到的是三界之戰時,本體尚未損傷的宿星。至于宿星為何會出手救她……
「宿星說我是宿家的小丫頭,讓我好好地保重。」宿陌蘭的神色越發的復雜。
如果八陣鈞天圖可以將他們傳送到真正的上古戰場……
「那是不可能的!」寧遇洲開口,聲音輕澹,「八陣鈞天圖不可能會將人傳送回真正的上古戰場,里面所有的一切,其實只是留在八陣鈞天圖里的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眾人看向他,都有些不解。
「那宿星和神皇果怎麼說?」裴棲羽問道,上古時期,宿星圖可沒有損傷,器靈還是完好的。
至于神皇果,這東西有些耳熟,裴棲羽只將之當成難得的靈果,倒是沒有多想。
寧遇洲頓了下,說道︰「這麼說罷,雖然那並不是真正的上古戰場,八陣鈞天圖只是將上古戰場發生的事情復制一份保存下來,並讓它變成里面的真實存在。所以當外面的人進去時,會以一個參與者的身份參與進去,成為其中的一個成員,融入其中,自然能在機緣巧合中,得到某些機緣。」
「而那些機緣,則是八陣鈞天圖曾經留下來的。」
現場安靜了下,聞翹忍不住問︰「那些人,是活著的嗎?」
「不算是活著的。」寧遇洲看著她,「但也非死物或幻覺,可以將之當成修煉者留下來的神念,因為八陣鈞天圖的原因而誕生自己的意識,只要他們存在八陣鈞天圖里,便能以此形態活著。」
八陣鈞天圖能召喚鬼神。
鬼神之力可幻化出神鬼莫測的神通,毫無疑問,八陣鈞天圖一直佇立此地,讓它幻化出另一種能力,已非上古戰場時專門用來召喚鬼神之用。
聞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又發現沒什麼好說的,只能閉上。
她有此懨懨的,不知為什麼,想到在八陣鈞天圖的戰場里遇到的那些人可能已經死亡,她心里有些悶悶的。
不管是和她道別的小男孩,還是喂她神皇果的男子,她已經意識到,他們可能是神皇一族。
原來神皇一族居住的天建神庭是一座森林,非常美麗的森林。
明白這八陣鈞天圖是怎麼回事後,眾人也同樣意識到它的非凡之處。
「所以,我們可以進里面歷練,甚至可能在機緣巧合之下,得到留在里面的上古寶物嗎?」荊絕有些激動地說。
寧寄臣看他一眼,「前提是,要有蘊含仙靈之力的東西開啟。」
荊絕馬上懨了。
他窮成這樣,不說蘊含仙靈之力的東西,就是連靈石也不多幾顆,連開啟的機會都沒有。
「荊大哥想進去嗎?用這個罷。」聞翹將那顆石頭遞給他,雖然用了幾次,但里面的仙靈之力仍是很充沛。
荊絕感動地看著她,覺得這世界上怎麼會有像聞妹妹這樣人美心善的好姑娘呢。
荊絕實在不想拒絕這次機緣,厚著臉皮接過,也不說什麼矯情的話,他們的恩情,日後再報答便是。
荊絕進去後,同樣不到半日就被打出來。
他渾身血淋淋的,一身陰力和魂力交織在傷口上,哭喪著臉說︰「我實在太難了!我雖然是御魂師,但我是人修,可御魂師所使用的手段和鬼修差不多……在戰場上,不管人修還是鬼修,都攻擊我。」
眾人︰「……」好慘一男的。
師無命安慰道︰「沒事,至少活著。」
也幸好荊絕是御魂師,雖然傷口染上陰力和魂力,將之轉移到魂幡里即可。
他嚼著靈丹,坐在那里休息,覺得還是有高興的事,「雖然戰場上都被他們攻擊,不過也有好的,有魂獸自動保護我,否則我還真沒辦法堅持半日就出來。」
聞翹看了看,朝師無命說︰「師大哥,你要不要進去?」
「不要!」師無命毫不猶豫地拒絕,「我沒什麼戰斗力,進去只要挨打的份兒。」
「有什麼要緊?反正也打不壞。」
師無命「……」她說得好有道理,他無言以對。
最後,連寧遇洲都開口讓他進去,師無命只好哭喪著臉,朝八陣鈞天圖走過去。
荊絕有些擔心地問︰「無命兄沒事吧?」
「沒事,反正打不壞。」寧遇洲澹定地說。
荊絕瞅著這對夫妻倆,覺得如果師無命听到這話,估計要哭天喊地,覺得自己委屈壞了。但見其他人都不當回事,也不知道師無命擁有這副打不壞的鋼筋鐵骨是好是壞。
不過讓人驚訝的是,師無命也進去幾天才出來。
他出來後,眾人一臉了然地看著他,果然除了灰頭土臉外,沒受什麼傷,寧寄臣他們暗忖,不愧是無命之人。
師無命卻是一臉心有余悸,「我不想進去了!戰場真可怕,他們一直在打我,打得我都沒辦法還手,寧願死掉算了。」
聞兔兔諷刺地道︰「既然一直挨打,何不出來?」
師無命愣住,悲慘地道︰「我、我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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