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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染回來時, 發現他家的小屋里熱火朝天, 將這地下雪域的寒意驅除幾分。

他的神色有瞬間的微妙。

圍在一起吃熱騰騰的火鍋暖身的師無命一行人看到他回來,馬上熱情地招呼他, 一把將他拉過來坐下。

「雪兄弟,來來來, 一起吃,暖暖身。」

寧寄臣端著大家長的架子,親切友好地道︰「雪公子不介意的話, 也坐下來一起吃吧。」

聞翹取出一副用靈木雕成的碗筷, 碗筷是寧遇洲親手做的, 碗面上雕琢了些秀麗婉約的花紋,用靈力打磨過, 光滑而油潤, 整副碗筷宛若藝術品一般。

雪染木然地端著碗筷坐在熱氣騰騰的鍋子面前,周圍是剛認識的陌生人, 那熱火朝天的熱鬧氣息, 讓他恍惚間有種自己和這群人是認識許久的同伴的錯覺。

回過神後,他有些赧然地拒絕, 「不、不用了……」

不等他拒絕, 師無命已經往他碗夾了幾塊涮好的薄如蟬翼的肉片,那散發的辛香微辣的刺鼻的香味飄過來, 真是霸道得侵襲所有感官,讓他的拒絕堵在嘴里。

師無命一邊抓緊時間搶肉吃,一邊勸吃︰「快吃吧, 這可是寧兄弟做的,非常好吃。」

「啾啾啾~」

「嗯嗯嗯~」

雪染看過去,便見埋首在碗里的一只小黃鳥和一只黑白團子般的妖獸,兩只吃得格外香甜,飛快地吃完後,又催促身邊的同伴給它們涮肉。

被催得滿頭大汗的聞兔兔氣得不行,罵道︰「吃那麼快作甚?我都沒能吃一塊呢!」

嘴里罵得厲害,但雙手卻快得只能看到殘影,飛快地給那兩只妖獸涮肉,將涮好的肉放到特地調制好的醺醬里一涮,沾著醬料的肉片看起來更誘人了。

這孩子不過七八歲模樣,卻儼然一副保姆的駕勢,將兩只幼崽照顧得很好。

等他回過神時,發現自己端著碗,和他們開始搶肉吃。

吃飽喝足後,現場一片狼藉。

雪染抱著肚子,默默地坐在一旁,口齒間還殘留著那霸道的香味,這是他人生中從來沒有吃過的東西,也沒有經歷過的事。

他偷偷地看著這幾個被他帶回來的外來修煉者,知道自己和他們是不同的,按照族人以往所說的,他應該防備他們才是,但莫名其妙的,竟然和他們坐在一起吃了一頓外面世界才有的美食。

俗話說,吃人嘴軟,雪染現在就是這個例子。

接下來師無命套話時,很快就從雪染這里套出這里的情況。

他們來到的地方是天輪大陸的雪之域,這是天輪大陸環境最惡劣的地方,光是那死亡冰柱,就讓人望而生畏,更不用說那蝕骨般的極寒之氣,極少有修煉者能承受得住。

因雪之域的地面環境實在惡劣,大多數生靈選擇棲息在雪之域的地下空間里。

雪之域有一片極為廣茂的地下空間,這里距離地面極遠,能避開那可怕的死亡冰柱,雖然氣溫依然極寒,至少沒有地面那般可怕。

雪之域棲息著一群覺醒冰鳳血脈的修煉者,世人稱之為冰鳳一族。

冰鳳族人擁有一頭極為明顯的白發,他們的體質偏寒,並不受雪之域的極寒氣候影響,可以說是雪之域的霸主。

「冰鳳一族,是和鳳凰有關嗎?」聞翹不解地問。

「啾啾啾啾~」

沒等寧遇洲開口,小鳳凰就炸著毛,啾啾啾地抗議。

冰鳳雖然有鳳字,卻不是他們鳳凰一族的成員,那不過是一種和鳳凰沾邊的妖獸,遠遠比不上鳳凰,更沒有鳳凰的神獸血脈。

聞翹將它炸起的毛擼了一把,讓它安靜下來,然後看向寧遇洲。

聞兔兔和寧寄臣也是滿臉不解之色,他們對冰鳳一族並不了解。

寧遇洲略一想,說道︰「他們應該是覺醒冰鳳血脈的人……就像紅森大陸的溫氏覺醒的勾陳血脈一樣,算是冰鳳留在下界的後裔罷。」

就算是後裔,也因為相隔太遠,導致血脈的力量削弱,並非是冰鳳一族本身。

听到這里,眾人恍然大悟。

聞翹奇怪地道︰「冰鳳原來是白頭發的嗎?」

「應該不是。」寧遇洲思索片刻,「萬物化靈,皆以黑發黑眸為主,最多在發色或眼楮色澤中添些異處,化形時的形態都和正常人差不多。冰鳳一族應該也一樣,至于這些覺醒的冰鳳血脈的修煉者為何如此,我便不得知。」

「會不會是他們覺醒的血脈不純?」師無命舉起手發言,「說不定是覺醒的血脈力量太稀薄,導致他們的力量異變,所以就變成這副白頭發的模樣。」

寧遇洲頷首︰「也有這個可能。」

眾人討論了會兒冰鳳族人,便轉到冰鳳族人對外的態度。

「听雪染的意思,冰鳳族人對外來者好像很不友好。」寧寄臣有些擔憂,「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這容易,去問問雪染就知道。」

問當然是不能直接問,就算雪染是個很單純的少年,問得太直接只怕也會懷疑他們。

休息一晚,在雪染要出門時,師無命在門口攔住他。

「雪公子,你這是要去何處?」師無命好奇地詢問。

雪染臉上露出靦腆的笑容,輕聲說︰「我要去附近巡邏,以免有冰蝗越界襲擊。」

「冰蝗?」

「就是一種妖蟲,以冰靈為食,喜歡破壞環境,不能讓它越界。」

經他解釋,師無命他們終于明白冰蝗這種妖蟲,是這片地下空間里常見的一種生靈,和冰鳳一族斗智斗勇,彼此搶佔生存空間,算是不死不休。

再聯系雪染獨自一人居住此地,眾人很快就明白,雪染應該是冰鳳一族派到這邊駐守邊境的,這一帶也算是較為偏僻的邊緣地帶,素來沒什麼人跡,只有雪染一人。

所以當時聞翹他們突然出現,雪染才會這麼驚訝。

寧遇洲走過來,臉上的笑容溫文爾雅,朝他道︰「雪公子,多謝你這兩日的收留,打擾多時,我們也該離開了。」

雪染疑惑地看他們,「你們要離開?最近是死亡冰柱頻發的時候,你們真要離開?」

幾人听得一愣,不由想起地面上那些宛若冰之廊柱般的冰柱。

師無命反應很快地說︰「哎,我們也總不好一直打擾你……你也知道,我們是無意中來到雪之域的,這里的環境實在不適合我們,我們想離開,卻沒想到迷路了,不知道怎麼離開。」

雪染表示明白,有些猶豫地說︰「其實你們留在這里也沒事,這里只有我一個人住,平時很少有人過來,等死亡冰柱頻發期結束後,你們再離開比較安全。」

據說一年中有將近十個月是死亡冰柱頻發期,剩下的兩個月相對比較安全,不管是外來修煉者還是冰鳳族人,都在這兩個月到地面活動,其他時間都是蝸居在這地下空間里。

如今距離死亡冰柱過去還有大半年的時間。

師無命苦著臉說︰「還要這麼久啊?」突然,他想起什麼,雙眼發亮地看著雪染,「听說雪域城那邊很熱鬧,離這里遠嗎?我們想去雪域城看看。」

雪染臉色一白,趕緊道︰「你們還是別去,現在雪域城的守備極嚴,不允許外來修煉者進入……」

「為什麼?」聞兔兔不解地問。

雪染搖了搖頭,有些神思不屬,最後沒有說什麼,很快就去巡邏。

沒能從雪染那里問出什麼,眾人也不氣餒。

雖說要離開,但實在不了解這片地下空間的環境,連雪域城也不知道在何處,還得找雪染詢問清楚路才行。

不過雪染似乎並不願意他們過去,原因也很簡單,這靦腆單純又善良的少年擔心他們會被冰鳳一族驅逐,特別是地面正是死亡冰柱頻發期,要是長時間滯留地面,很容易踫到死亡冰柱,結果可想而知。

「雪兄弟真是個好少年啊!」師無命忍不住感慨,「咱們的運氣還是不錯的,是吧?」

雖然倒霉催地來到這個冰天雪地的極寒之地,但遇到的第一個修煉者卻是個好人,願意收留他們,還幫他們了解情況,而非是直接驅逐打壓,實在讓師無命感動得要命,覺得自己的運氣也不是這麼差。

「這和你沒關系。」聞兔兔肯定地說,「一定是咱們的運氣。」

師無命無話可說,這些人隨便拎出一個,運氣都比他好。

就在他們商量著要不要去雪域城看看時,雪染家來了客人。

當時雪染在外面巡邏,他們窩在木屋里烤火取暖,邊吃糖心的烤地瓜,感應到一個氣息朝這兒接近。

他們和雪染也算是熟悉了,瞬間就發現那氣息不是雪染。

按雪染的說法,這里是雪之域的邊緣地帶,除了駐守巡邏的人外,平時極少有人過來,甚至幾年都不一定能定到一個人。

突然有人過來,他們雖然能避開,但容易暴露空間,決定靜觀其變。

那人還未來到木屋,就拉開喉嚨叫起來︰「雪染,你在不在?在的話給我滾出來,族里的懲罰已經下來,罰你一百年內不準回族里……」

那聲音里的幸災樂禍極為明顯,不用看到人都能想像來人的興奮。

聞翹的眉頭不由皺起來。

相處幾日,他們對雪染還是挺有好感的,實在是這少年單純又善良,明知道他們來得蹊蹺,卻仍是選擇收留他們。這麼善良美好的存在,在險惡的修煉界里實在是少數,估計也和冰鳳一族蝸居在這環境惡劣的雪之域有關,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與世隔絕,所以冰鳳一族的性格比較單純。

不過再單純的環境,還是能養出一些不太單純的人。

現在送上門的就是一例。

來者嚷嚷著走進來,沒有絲毫非禮勿入的想法,不等主人開口,就推門進去。

見一樓沒有人,直接往二樓走去。

當他推開二樓的某個花廳的門,見到屋子里的幾個黑頭發的人時,頓時呆了下,瞬間反應過來。

「你們是誰?從哪里來的?難不成是雪染私藏的?」

說到這里,那人興奮起來,用一種極為亢奮的眼神打量他們。

聞翹打量他,發現他的頭發並非像雪染一般全白的,摻雜著些許黑發。他的五官端正,和雪染相比,多了幾分世故的算計,給人的第一眼的印象並不怎麼好。

「好啊,雪染竟然敢窩藏外人,我一定要告訴族長……」

見他嗦嗦的,聞翹朝聞兔兔看了一眼。

聞兔兔身形一掠,人已經來到那人面前,細女敕的小手掐住那人的脖子,聒噪的聲音截然而止。

**

雪染巡邏回來後,發現家里的地板上多了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人。

那人被縛靈索捆著,嘴巴被一團雪霜花的花絮堵住,看到他時,雙眼迸射出求救的目光,嗚嗚嗚地叫著。

「你是……雪恆峰?」

雪染打量看著地上的人,終于認出他的身份,不由有些愕然。

雪恆峰朝他嗚嗚地叫著,示意他趕緊將自己放了。

雪染並未理他,而是看向聞翹他們,不由問道︰「寧公子,師公子,這是怎麼回事?」

師無命快人快語地說︰「這家伙突然跑過來,說你們族里的懲罰已經下來,讓你一百年內不許回族地……我們見他胡亂嚷嚷,聒噪得要命,還說要將你窩藏我們的事捅出去,讓雪域城派人過來抓捕我們,只好出此下策。」

師無命說得極為無辜,雪恆峰卻听得雙目怒瞪,差點氣炸。

然而雪染此時並未注意到他,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慘白,單薄的身體搖搖欲墜,沙啞地說︰「族里真的這麼決定?」

「嗚嗚嗚!」

「那、那我哥呢……」雪染小心翼翼地問。

「嗚嗚嗚!」

「我哥現在怎麼樣?」雪染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嗚嗚嗚!」

「……」

聞翹看著這兩個自說自話的家伙,抬手一抓,隔空將雪恆峰嘴里的雪霜花絮團抓出來,讓他能正常說話。

雪恆峰一臉幸災樂禍地說︰「嘿嘿嘿,你哥竟然膽敢私自離開雪之域,族長已經派人去捉他,現在外面正是死亡冰柱頻發期,他逃不遠的。等將他抓回來,族長說要將他身上的血脈洗去,囚禁在雪池之中,這是他該受的懲罰!」

雪染頓時振作起來,高興地說︰「意思是說,我哥還沒被抓回來?」

「很快的事!」雪恆峰冷笑道,「你也不用太傷心,你們兄弟倆很快就能相聚,到時候一起去雪池相聚吧——嗷!」

雪恆峰慘叫一聲,整個人滾到角落里。

聞兔兔將腳收回來,氣道︰「囂張什麼?敢在兔爺面前囂張,不想活了?」

雪恆峰破口大罵︰「雪染,你勾結外人,我要告訴族長,讓族長洗去你的血脈,將你丟去喂冰蝗……啊啊啊!」

逞口舌的下場便是被聞兔兔當球踢。

小鳳凰見好玩,也撲騰過去,直接一翅膀扇過去。

別看它還是只幼崽,但神獸的力氣可不小,一翅膀將人扇到屋外,然後又高興地撲騰過去,一口火噴過去。

那口鳳凰靈火自然沒落到雪恆峰身上,只燒焦了他的頭發,但已經讓他駭得幾乎魂飛魄散。

不僅是他,連雪染都有些吃驚。

如果說冰鳳一族是某種血脈高貴的妖獸,那鳳凰就是臨駕于冰鳳一族之上的神獸,鳳凰靈火正是克冰鳳一族的存在。

先前小鳳凰維持著小黃鳥的模樣,看著不起眼,但當它那口鳳凰靈火噴出來時,在場的兩個冰鳳族人都能感覺到那種刻入本能的恐懼。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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