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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爺起身招呼他們各自坐下,陳知隆坐了主位,桃姑次座,林大爺下面相陪,佛朗機女子還是坐于林大爺身邊,恰好和桃姑相對,桃姑雖知道不該盯著人家女眷看,那眼還是忍不住向她身上瞄去。

那女子雖高鼻深目,又穿了一身的奇怪衣飾,一頭金發也沒挽成髻,而是用根綢帶束在腦後披散開來,但睫毛極長極翹,就似一把小扇子樣,眼楮很靈動,面上時時有笑意,竟是個絕色佳人。

見桃姑往自己身上看也不著惱,反而露出笑容,桃姑倒覺得有些臉紅,忙低頭下去,,剛飲了幾杯就有一個中年婦人帶著幾個年輕女子上來深深行禮。

那幾個年輕女子生的都很出色,有幾個手里還抱了琵琶等物,听的有大戶人家會在家里養小班子以供賞樂,難道說這里也有小班子不成?

林大爺已經放下酒杯笑著對陳知隆道︰「這幾個女子都學了一些新曲,還要你這個知音人賞鑒賞鑒。」陳知隆面上帶著澹澹的笑看向這幾個女子,桃姑此時只覺得眼都被這些女子的容色晃花了,只覺得一個個都是那畫上的仙女走下來的,不過那畫上的仙女不會說話很是死板,而這些都是活生生的,眼波流轉時候都帶有情意。

桃姑就算是個女子此時也覺心神搖曳,若是個男子的話,她不由看向陳知隆,陳知隆不過往那些女子身上掃了一眼就對林大爺笑道︰「我不過一個走海路的粗人,算什麼知音人,就讓她們隨便唱起來。」

說完陳知隆覺得有人看向自己,轉頭又對桃姑一笑︰「楚爺要不要點幾曲?」桃姑的眼正對上陳知隆的眼,听了他這問話不由一呆,難道說是為了報復方才自己的問話嗎?

不過隨即桃姑笑道︰「陳爺都不敢稱知音人,在下就更不敢了,況且今日這席是為陳爺所設,在下不過沾陳爺的光罷了,唱的如何自然還是陳爺賞鑒。」林大爺听了他們的對話,眼里有光閃過,不過只一霎就端起手中的酒杯遞于那個領頭的︰「先說好,唱的好了這酒就賞了,唱的不好,我可是要罰的。」

領頭的接過林大爺的酒一口飲盡︰「自然是不會罰的。」說著微一點頭,已有僕人放了凳子下去,抱著樂器的女子坐下,還剩的三個少女站在中央,對上面齊齊行個禮,起身時候琵琶已經彈了起來,三女同時開口。

這聲音似乳燕出谷一般嬌女敕,又似金石裂開一樣清脆,那彈琵琶的真的就想珍珠落入玉盤一般,還有桃姑不知道名字的樂器聲音渾厚和琵琶聲相得宜彰,,桃姑當日在鄉間不過听過走鄉竄戶的草台班子唱的粗戲,那听過這樣的,頓覺得再生幾只耳朵都不夠用。

 然只听見琵琶聲高高往上拋,那歌著的女子聲音也隨著往下落,琵琶聲越來越高,歌者的聲音越來越低,但卻聲聲清晰可聞, 然琵琶聲當的一聲停住,歌者似蘊含了許久一樣把最後一聲唱出來。

桃姑只覺得那聲極高,高的好像要上了天,隨即就只剩下一絲拋下來,接著周圍安靜下來,就見三個少女閉了口,那幾個女子也把樂器放下,站成一排給他們行禮。

陳知隆已經輕輕拍了下桌子,笑著對林大爺道︰「好,我雖不是知音人,卻也听出著實不凡。」林大爺此時眉眼皆笑,顯見的十分得意,又倒了杯酒給那個領頭的︰「好,不妄你方才的那番話。」

領頭的面有得色,接過杯子笑道︰「大爺,這就一杯酒,可怎麼分?」林大爺手一揮︰「昨日新得的幾匹料子,你去支七匹,給她們一人做身新衣衫穿。」這話一出口,那些女子齊齊又行禮︰「謝過大爺。」

那聲音嬌滴滴的,听的桃姑都身上一麻,外面已經有笑聲傳來︰「怎麼,林大爺這里有好曲子听,倒藏著不讓我們听?」這說話的一听就是劉夫人的聲音,果然她和林大女乃女乃站在那里,想是一開始唱曲就在那听了。

林大爺急忙起身︰「王大嫂可別笑話,你當日在故鄉時,也不知听了多少好戲,今日倒打趣起我來了。」劉夫人已經和林大女乃女乃走上前,桃姑和陳知隆也站起身,那佛朗機女子也站了起來,她行的禮卻和眾人有點不一樣,身子雖然彎了下去,那手卻沒放在腰間,而是扯著裙子。

果然一地有一地的風俗,不過她穿這樣裙子的話,那手放在腰間也很怪異。此時行禮已畢又各自坐下,劉夫人和林大女乃女乃坐在佛朗機女子上手,那些唱曲的女子也下去了。

林大爺笑道︰「怎麼方才請王大嫂過來時候,下人們說你在忙?竟還要拙荊親自相請?」林大女乃女乃此時已站起身親自執壺給他們各自斟酒,劉夫人搖頭︰「不是我拿架子,只是靜兒這調皮丫頭,竟跑去海邊說要瞧爹爹什麼時候回來,結果衣衫盡濕,我在訓她呢。」

林大女乃女乃斟了一輪酒走回座位坐下笑道︰「並不是靜兒調皮,卻是致兒頑皮的緊,竟是他帶著靜兒到了海邊的。」

林大爺的手往唇邊的胡子上捋一捋︰「致兒以後是要繼承我衣缽的,常去海里也是好事,只是不知王大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提到王老爺,席上的氣氛變得有些低沉,劉夫人抿了抿唇,手無意識的緊了緊本來就插的很緊的簪子︰「也沒什麼,他在爪哇和令弟在一起,只要令弟好好的,他也就會好好的。」

說著劉夫人轉而對林大爺笑道︰「難道說我信的令弟,大爺反而不信嗎?」林大爺嗦了一嗦哈哈笑道︰「這話是我說的不是,該罰該罰。」

說著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桃姑見劉夫人說話雙眼放光,整個人都和平時不一樣,雖說她的年紀比林大女乃女乃和那佛朗機女子都大了許多,但卻覺劉夫人氣度自如,林大女乃女乃和那佛朗機女子都顯得暗澹,不知自己要幾時才能像她一樣。

桃姑不由瞧瞧看了下自己手,還有自己這張面皮,想起那日陳知隆所說的話,看來容貌無法改變,也只有似劉夫人一樣,早日把這渾身的氣度修出來。

推杯換盞,直飲到月上西天這才散席,桃姑回到房里,那丫鬟已俯在梳妝台上打著瞌睡,桃姑剛想叫醒她讓她往別處睡去,誰知 的打個酒嗝,丫鬟就揉著眼楮驚醒,見她有些搖晃,忙一把把她扶到床沿邊坐下。

接著就從壺里倒了杯茶遞過來,桃姑連飲三杯,才覺得口里的干渴解了些許,那丫鬟已經蹲子替自己月兌鞋,桃姑不慣人伺候,急忙跳起來道︰「不必,我自己來。」那丫鬟已把桃姑的兩只靴月兌掉,听到桃姑這樣說,抿嘴一笑就站起身來替她解衣︰「楚爺,你喝多了,解了衣衫睡也才松快。」

松快是松快,但讓你發現我是女子這就不成,桃姑心里這樣說,已經拿開那女子的手︰「你去給我倒一盆熱水來洗把臉。」

丫鬟答應一聲,轉身走出門,桃姑本想等她走出去時把門關上,可是誰知她只一會就走了進來,原來那熱水就放在門邊,丫鬟見桃姑還穿著整齊站在那里,把手巾打濕了遞過來︰「楚爺,你一個男子難道還怕吃了你不成?」

這丫鬟可真大膽,桃姑胡亂擦了把臉見丫鬟又要來替自己解衣,忙把手巾遞給她道︰「我不慣與人同睡,你把這水潑了就自回房去睡,休要來擾我。」這丫鬟听的眉頭一皺,世間還有不吃腥的貓?

桃姑說完這句,見丫鬟還站在那里,打了數個哈欠道︰「還不快去,不然明日我對你大女乃女乃說,你服侍的不好。」這倒奇了怪了,丫鬟端著水盆出去,見她走了,桃姑這才放心,剛要關門就听到有人說話︰「春花,陳爺楚爺都歇下了嗎?大爺命我帶兩個人過來服侍。」

怎麼又來兩個?桃姑頓時覺得自己額頭上有汗要滴下來,那□□花的丫鬟道︰「陳爺屋里還亮著燈,只是楚爺那里,他雖沒睡,卻說不慣和人睡。」

那聲音還透著些哀怨,此時不關門,還待何時,桃姑顧不得許多,把門撲通關上,後來的人口里道著奇怪,剛要走到門前就見門被關上,敲了幾下並不見開,連燈都被吹滅了,這才轉身而去。

桃姑在房里見她們往陳知隆那里去了,這才松了口氣,黑暗里把衣服解了,模索著爬上床,原本還擔心那丫鬟會不會回轉,但敵不過濃濃困意,剛翻個身就沉入夢鄉。

次早又怕自己沒穿好衣服那丫鬟就來服侍,天不過蒙蒙亮就起身穿好衣服,在房里侯了一會不見有人,這才開門,見陳知隆的門還關的緊緊,只怕自己是起早了,早知道就該在床上合衣再睡一會。

桃姑慢慢踱出院子,走上數步才見昨日那個春花打著哈欠從前面過來,看見桃姑,春花忙把打了一半的哈欠逼回去上前行禮道︰「楚爺起的好早,奴婢這才說要去瞧楚爺醒了沒有?」

桃姑微點點頭︰「我四處走走。」說著又加上一句︰「你不必跟來。」丫鬟那步子都踏了一步又深深轉了回去。

桃姑想起昨日那個園子好像也有可觀,遂按昨日走的一步步行去,雖在轉彎處頗費了些時候,不過一刻也就到了,果然有可觀,只見小橋流水,處處有鮮花盛開,誰也料不到這竟是在海島之中。

桃姑賞玩一會,也認不出那些花是什麼話,轉過一座假山,就听到有人在叫她︰「楚爺何不上來賞景?」這聲音竟是高處發出的,桃姑看了圈四周,抬頭望去,見假山之上竟有座亭子,劉夫人坐在那里正招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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