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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九十九、決別前的一幕

身後的槍彈聲告訴陶川,敵人已經近在咫尺,如果還不快走,追兵馬上就到.所以,陶川和小劉進了樹林也不敢怠慢。

樹木森森,影影綽綽,厚實的腐爛敗葉鋪滿空隙,腳踩上去軟綿綿一片,就是猛然不停地向前緊邁步,無論怎麼爭扎,可半天也挪不出幾米。

小劉很是著急,如果照此行進的話,用不了多久,敵人的子彈就得撒到自己身上。

「分隊長,太難走了,這得走道啥時?」小劉一邊邁退,一邊埋怨道。

「再試試,如果還這樣的話,我們就轉向。」說是轉向,其實陶川心里也沒底,茫茫一片大森林,轉向就能轉得出去?此時陶川也沒了主意。別說手里沒有地圖,就是有地圖,因辯不出東南西北,他也沒法確定要去那里。走到這一步,實在是沒別的辦法了。明知山有虎,也得向虎山行。

但是,雖然路很難走,但畢竟沒有敵人纏著。這樣走下去,難保不會有出路。因此,陶川還是抱著一線希望。這個時候,陶川就盼著前面發生什麼地形變化,哪怕出現水流,或是山崗什麼的,總要比這棉花樣的地面好走。

兩人不再說話,森林又是一陣沉寂,唯有兩串「咯吱咯吱」聲。

陶川覺得此時應該把情況跟小劉講情楚了,于是,他從後面緊邁幾大步和小劉保持平行,然後說,「小劉,咱們可能掉隊了。」

「嗯。」小劉輕聲地回話。其實,自從進入草地那一時刻,小劉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如果不是掉隊,他們也不可能這麼長時間看不到大隊的影子。既然長時間見不到自己同志,那就是走散了。在山岳叢林中穿行,緊跟還有可能失去聯系,何況是久不見人影。但小劉沒敢說出來,心內很是自責。怪誰呢!都怪自己魯莽。如果不是自己沖出去,陶川也不會跟著一塊受險。

有了這種想法之後,小劉覺得很是對不起陶川,因此便在接下來的幾場戰斗中,總是要沖在前面,主動用身體迎接子彈,想要給陶川創造一切生還的機會。听到陶川這樣說,小劉不知說什麼,只是嗯了一聲。

「害怕嗎?」陶川扭了下頭,掃了一眼小劉。

小劉剛剛進入十八歲,對于這樣年輕的戰士,萬一面對孤軍作戰,難保其不膽怵,出現驚慌失措局面。

「不害怕,我當兵都快兩年了。」小劉很輕松地回答,「分隊長,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亂跑,你也不會在這。」

「傻小子,哪里話。」陶川粗聲說,「戰場上變化莫測,打敵人還有個準!」停了停,繼續說,「你小子挺勇敢,我看著高興。」

小劉听陶川這樣表揚自己,心里很高興,「分隊長,如果咱們回去,你說,大隊長他們是不是還怪咱們掉隊。」

「不會。」陶川肯定地說,「只要我們能回去,大隊長肯定會炖紅燒肉慰勞咱們。」

「那感情好了,」小劉咂吧下嘴,「好久沒吃了,真饞啊!」臉上一付非常想往的樣子。

陶川被小劉的憨態引的不由發笑,「好,好,只要你想,就算是吃到了。」

「不會吧!」小劉歪過頭問,「要是那樣,人一餓就想飯來飯,誰還能餓著。」

「好了,不說了」陶川止住,「等咱們回去,我給你講段‘望梅止渴的故事。」

「現在閑著也是閑著,為何不講?」小劉真想讓陶川說下去。他現在是又餓又累,如果有陶川不停地與自己說話,他還真把這一切都給丟了。

看看前面樹林漸漸稀稀落落起來,陶川意識到地形要有所變化,所以,他想分散小劉的注意力,盡量不去想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突然,小劉停住腳步說,「分隊長,咱們怎麼走。」

森森樹林,就像被什麼人用刀切了般的突然出現了一個大截面,竟然齊刷刷地在眼前消散了。稍稍向前伸腳,竟是高不過腳踝的矮草,而且是一直前伸過去。陶川看到這個情景,心里也是一驚,如果處在這樣一個位置上,後面的敵人一旦追過來,不用說,他們兩人全都暴露在天光之下,根本就沒什麼遮擋。

「走,返回去。」陶川思索了一下,覺得還是不要設這個險為止。可是,他話一說完,就听見叢林的樹濤中隱隱地傳來說話聲,「不好,敵人追過來了。」

如果現在往回返,怎麼也不可能躲過掩殺過來的敵人,弄不好,兩軍又得相遇。看看手中的子彈袋,憑這些,別說與敵人糾纏,就是突圍也難。

小劉看著陶川沒有說話,他知道,此時陶川正在想辦法。做為一名士兵,在領導拿出決策前,最好不要亂發言,否則不是引來一陣訓斥,則會干擾領導思路。

「小劉,向前跑。」陶川咬著牙說。目前,他們只有這一招了,雖然前面開闊,但他們快速突過去,難保另一頭不是更加隱匿的地方。

不等小劉回話,陶川推了他一把,提著槍向前猛沖。

既然領導做出這個決定,自己還猶豫什麼,跟著沖就是,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要硬闖。小劉隨後也跑了起來。

兩個人一踏進低矮的草地,便猶如草原上奔馳的烈馬,狂風般飄了起來。碎條狀的衣褲被風一兜,又如美國星條旗上的彩條跟著朝後一路甩開,腦子中什麼都沒有了,只有耳邊一陣風聲在響。

小劉跑的這個怯意。自從進入越南以來,整天鑽在陰暗、潮濕、行步都艱難的叢林中,這些在原野上呆慣了的人,怎麼受得了。現在有這麼一個好去處,焉能不撒歡,不狂放。如果不是肚子咕咕叫響,小劉還真想永遠這樣跑下去。

陶川和小劉剛跑出一百米,就听見身後有人高叫,「在那,北寇在那?」

跟著就是浪濤一樣的激烈叫喊聲。

敵人喊的是越語,听起來雖然不是很真,但嘰哩哇啦聲總是讓人毛骨聳然,

「站住,不站住開槍了。」越南兵們又是叫又是喊。

這是候的越軍和那些公安屯士兵,乎拉拉全都站到了樹林邊,遠遠看著兩個在野地里狂跑著的兩個中國人。

見陶川和小劉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幾個越南正規軍士兵,嘩啦嘩拉推子彈上膛,舉槍準備朝陶川和小劉射擊。

好不容易在視線這麼好的地點看到中國人,既然抓不到,那就干掉。準備開槍的越南兵是這樣想。

這時,有一個穿黑衣的公安屯越南兵抬手叫了一聲,「等等,不要開槍。」

舉槍的越南邊懷疑地朝他看一眼,「為什麼,再不開槍,敵人跑掉了。」

「跑不掉,前面是懸崖。」

一言出口,眾越南兵發出一陣狂笑,「哈哈,咱們有活的抓了。」

一個越南兵把槍往下一放,對眾人說,「走,抓活的。」

這個越南兵前面一走,其他人全都跟了過來。瞬時間,在這片寬闊的草地上,出現了黃軍裝和黑衣服的一大群越南越裝人員。

陶川和小劉在敵人出現樹林的一剎那就意識到了眼前的危險。不過,他們並沒想到危險在前面,而是擔心敵人在背後下手。別看距離已經在百米之外,可幾十條槍一起舉起來,那就超過好幾挺機槍。如果這麼一掃,他們兩人非得給打成一堆爛棉花不可。想是這麼想,可他們兩人誰都不顧了。既然走到這個份上,除了向前,沒別的招,想回去與敵人拼不是活路,只能是踫壁,只有向前,才是出路。別看敵人用子彈掃,萬一打不著,不還有逃掉的可能嗎?所以,他們兩人沒回頭,存著僥幸可著勁地繼續向前。

在敵人喊聲過後,陶川並沒听到槍聲,也沒見有子彈飛過來,陶川就有些納悶了,敵人這是玩什麼邪?

跑著跑著,陶川不經意地把頭回過去。

陶川回頭一看,只見樹林邊乎拉拉一大群越南兵正朝他們兩人跑去的方向,不緊不慢地走著。雖然陶川和小劉在跑,可敵人並沒有急的樣子,而且步履很沉穩。

出現這種狀況太不正常了,明明看見敵人在跑,而追兵卻不忙著追。如果不是想放掉敵人,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前面是陷阱,或者是包圍圈。

陶川一想到這,暗叫不好,前面肯定是條死路。他剛要喊小劉,就听小劉在前面說,「分隊長,不好了,前面沒路了。」

隱川這才把頭轉過來,緊跑幾步來到小劉身邊,低頭一看,兩人前置兩米處是陡峭的懸岩,筆直筆直總有三四十米高。

「***,越南就是怪,好好的平地怎麼出現懸崖了。」陶川說不上來是氣憤還是沮喪。

「分隊長,怎麼辦?」小劉沒了主意,怔怔地望向陶川。

「還有多少子彈?」陶川從槍上摘下彈夾,叭叭地退出子彈。剛退出三顆,彈夾便空了,「***,老天不助咱。」

這時,小劉也把子彈數完了,對陶川說,「分隊長,我這還有五顆。」

「嗯,」陶川咬了咬牙,「全留給敵人。」

「那我們?」小劉把後半截話吞了回去。

陶川看看逼近的敵人,又看看小劉,「小劉,怕死嗎?」

「不怕。」小劉眼里已經掛上了淚花。

說不怕死,那純是假話。可人被逼到一定程度上,不死也不行。不失節,保榮譽這是一名軍人的其本準則。小劉還不到二十歲,真正的人生才剛剛開始。現在就犧牲,而且是主動去拋卻生命,說他不舍得,不是騙人嗎?所以,小劉在生死的最後一刻,眼中掛著淚花,說明他是有情有義的一個年輕人。

「小劉,我們再干掉兩個敵人,就算是夠本了。」陶川早已看見了小劉的淚光,但他並沒有去勸,而是用戰斗來激勵他。

「是,分隊長。」小劉鼻子聳了聳,努力把自己情緒控制住,可是晶瑩的淚水還是從眼眶中淚淚流出。

眼見敵人越逼越近,陶川和小劉兩個人都沒有趴向地面把自己隱藏起來,明顯的一付拼命架式。兩個人全都站的筆直,槍身與身體成九十度角,板機放到了連發上。這個時候,如果越軍開槍,就是兩個人身體中彈,只要手指輕輕一動,槍膛里的子彈依然會射向敵人。如果敵人不開槍,在更有把握的情況下,他們依然會把子彈送給逼過來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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