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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一紙休書

第二日,安道去司禮監途中,路過太液庭時,看見那里站著一排排太監宮女,他們個個兢兢戰戰的,臉色看看極了。

太液庭是平日里處罰教訓宮人內監的地方。只見面對著那群人的樹蔭下,一個身穿高級太監服飾的內監靠在貴妃椅上,這人身後又站著倆小太監,又是端茶又是捶肩的,生怕惹到這位祖宗。

坐在貴妃椅上的太監,發髻梳的整齊,頭油抹得光亮,他的指甲上涂著紅艷艷的丹蔻,面上的胭脂粉厚厚的抹了一層,根本看不出他原來的樣貌。

只見那太監懶洋洋的靠在貴妃椅上,翹著二郎腿,指著這一排排宮女太監道,掐著嗓子道︰「瞧瞧你們幾個!是沒睡醒還是沒吃飽飯啊?辦事這麼不利索?!貴妃娘娘和冷昭儀的衣服都能送錯?!今兒個不賞給你們二十個板子,你們是不會記事的!」

低下的太監宮女一听要挨打,嚇得連忙跪在地上求饒,「井公公饒命,井公公饒命,小的們再也不敢了!」

「井公公饒命,井公公饒命!」

可那太監根本不吃這一套,揮手讓身後的行刑太監動手。

「到底什麼事啊,惹得咱們三弟這般動怒。」一道聲音從不遠處出來。

那太監聞聲望去,看見安道正笑眯眯的朝自己這邊走來。

太監立刻從貴妃椅上跳了下來,連忙小跑著迎了上去,驚喜的笑道︰「大哥,總算見到你了。」

這個涂脂抹粉,陰陽怪氣的太監,是安壽阮的第三個干兒子,安井。

安井排行老三,是內監局的大總管,皇宮內外的所有太監宮女全都歸他管理。據說安井是青樓女支女所生,被一群女人養大,他總說自己生錯了性別,男兒身女兒心。安井從小涂脂抹粉,想當小倌來著,誰知陰差陽錯的被買入皇宮淨身。

算下來安井與安道是同時進入皇宮當差的,安道因為相貌不佳,總被人欺負,安井在一旁沒少護著他的,然後兩人一起被挨打,後來安道認了安壽阮為干爹,發達了,也沒忘記提攜安井,安壽阮瞅著這天天胭脂不離身的小太監有意思,也認了他為干兒子。

在外人看來,安壽阮這五個干兒子中,最陰狠的人當屬老三安井,他手段毒辣,折磨人一套一套的,若是犯錯落到他手里,不死也殘廢了。所以這太液庭中犯錯的太監宮女們才哭聲求饒。

安井來到安道的身邊,笑著道︰「你上次來復職,我在貴妃娘娘那里,咱們沒來得及見上面。」說著,安井伸出手來,「去淮南那邊好幾個月,有沒有給我帶禮物?」

安道看了一眼太液庭上的宮女太監們,道︰「老三,我有私事找你,可否讓他們回避一下?」

安井厭惡的向犯錯的宮女太監們甩了甩衣袖,「大哥都這麼說了,你們快滾吧!」

「是,是,謝井公公,謝道公公!」小宮女小太監們連聲道謝後,立刻離開,生怕安井會變卦似的。

跟隨在安井身後的行刑太監們也很有眼色的退下,偌大的太液庭只剩下安道與安井兩人。

安井滿意的看了看四周,「現在沒人了,大哥有什麼事不妨直說。」

安道先不明說,從袖子里拿出兩個精致的銀色小圓盒子來,遞到安井手中,「做哥哥的自然想著你,這是淮南祥雲胭脂,是平日里上供給皇後貴妃娘娘的供品,我這是私底下拜托作坊為你多做了兩盒,喜歡不?」

「喜歡!」安井立刻接過這兩盒胭脂,迫不及待的將其打開,食指輕輕的在上抹了抹,觸感光滑細膩,色澤亮麗,比尋常胭脂好太多了。安井笑道︰「大哥拿這麼好的胭脂收買我,到底所謂何事?」

「幫我查個人。」安道直接道。他幫皇上辦事剛回帝都,現在一舉一動都被朝堂上那群老狐狸盯著呢,實在不宜多有動作,得不拜托他信任的三弟安井。「查一下工部侍郎閔嚴。」

「工部侍郎……,是前幾日在戲園子被捉女干的那個?」安井模了模下巴,問道︰「公事私事?」

「私事。」安道給了一個準確的說法,「去查一下他跟你大嫂的關系。」

「大嫂?」安井張大了嘴,「你懷疑工部侍郎和大嫂?這不可能!」安井見過陸珊珊的,是個柔柔弱弱的女人,之前他專門查過陸珊珊的身份,死了未婚夫後被送給安道的,沒什麼可疑。

安道這麼懷疑也有他自己的道理,那日他帶陸珊珊去听戲,陸珊珊本來挺高興的,直到離開經過那個包廂時變了臉色,她仿佛全身抽干了力氣一般,然後在家中悶悶不樂,也不說話,安道問急了,她不停的哭。

安道很寵陸珊珊,心疼她還來不及,哪兒會逼問。

之後安道又听說那閔嚴不知著了什麼魔怔,四處打探自己的消息,準確的說應該是打探自己身邊陸珊珊的消息。這讓安道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所以讓安井幫忙查一下。

「還是查一下吧,」安道道︰「小心駛得萬年船。」

安井對此頗有為難,「大哥,你要是讓我幫你查皇宮的事,或者哪位皇親國戚的事,這都好辦,可那個閔大人是新官,外地來的,我上哪兒查他去?我是內監局總管,又不是外差,你要是怕被別人盯著,讓小然子去查,他最近清閑著呢。」

安道搖搖頭,道︰「這事你瞞著五弟去查。」若非安然送給他戲票,他也察覺不到陸珊珊與閔嚴之間的問題。

安井沉默了一下,輕聲問道︰「你不信任五弟?」

安道回答︰「兄弟十多年,我自然信任他。只是……我不信任他身後的那個人。」

「你是說……陳遠陌?」安井試探的說出人名。

「嗯,他太聰明了。五弟人又單純,我怕他被騙。」

********

安道那邊暫且不提,閔嚴最近收獲頗多。

自從閔嚴在水墨園見到陸珊珊後,發瘋一般的找她,沒有回府,也沒有去上朝,他到處打听陸珊珊的消息。

閔嚴當時看見陸珊珊和一個名為安道的太監在一起,于是他又去打听關于安道的消息,終于在他的打听之下,得知安道是個有權勢有地位的宦官,連朝堂上的官員們都得看他臉色。

傳聞說這位宦官成了親,在帝都有府邸。幾年前宦官去金陵辦事,當地富商為了討好他,給他送了個女人,安道很寵這個女人,甚至讓她成為了自己的夫人,這位夫人,是陸珊珊!

閔嚴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打听來的結果,不是說陸珊珊回鄉嫁人了嗎?怎麼會被人送給太監?!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閔嚴失魂落魄的回到閔府,他要問清楚,他要找徐簡問清楚!

那日徐簡被閔嚴推到後,臉磕在桌角上,面頰劃了一道長長的傷口,那傷口劃得很深,怕是要留下疤痕。

徐簡這樣破了相,她被送回閔府,整個帝都都在瘋傳她那日在戲園子里捉女干的壯舉,然而事件的當事人之一閔嚴突然失蹤了。

徐簡派人到處找他,雖然知道他人在帝都,可是找不到人影。

這不,被守門的小廝告知閔嚴回來了,徐簡立刻帶著丫鬟風風火火的跑去算賬。

幾日不見,閔嚴衣衫不整,發髻凌亂,胡子拉碴,滿身酒氣,哪兒還有當初翩翩美男子的風範,徐簡差點沒認出來!

「閔嚴,你還有臉回來!」徐簡左面頰上還包著紗布,她大罵道︰「你居然這麼躲著我,有本事你這輩子都別出現啊!」

「夫人,夫人……」柳絲在身後拉了拉徐簡,要她別這麼動怒,若是再把老爺氣走,那還上哪兒找人去?!

閔嚴因陸珊珊一事大受打擊,喝得醉醺醺的,他左搖右晃的來到徐簡面前,抓著她的肩膀,質問道︰「姍姍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不是嫁人了麼?!」

「什麼姍姍?你在胡說什麼?」徐簡根本不知自己的雙親與兄長正是推陸珊珊入火坑的罪魁禍首,她掙扎道︰「松手,松手,你弄疼我了!」

「哼!徐簡!你快說!你到底把姍姍怎樣了?!」閔嚴平日里因自卑與靦腆,對刁蠻的徐簡多番忍讓,都說酒能壯人膽,喝醉的閔嚴像是掙月兌牢籠的猛獸,恨不得將徐簡千刀萬剮,「你這個潑婦!賤.女人!你有什麼資格跟姍姍比?!等我找到姍姍,立刻把你掃地出門!」

徐簡不知道閔嚴與陸珊珊之間的那段情誼,這平白無故的冒出一個女人名字來,徐簡也是火冒三丈,她罵道︰「好啊,好你個閔嚴,原來你對我好都是騙人的!先是什麼汪小姐,現在又冒出一個姍姍?!你當我徐家是死的嗎?!」

閔嚴一把將徐簡推倒在地,一腳踹在她的胸口上,大聲道︰「少拿你們金陵徐家壓我!這里是帝都,是帝都!我是新科榜眼,是官階四品的工部侍郎!你當真我不敢休你?不敢把你趕出府去?!」

倒在地上的徐簡捂著胸口,嘔出一口血來,她在父母的疼之下長大,何時受過這等屈辱?!徐簡抹掉嘴角的血絲,扶著婢女柳絲站起身,「休我?!你憑什麼休我?!沒有我,沒有我們徐家,你哪兒來的今日?!連你現在腳底下踩著的地,住的宅子,也是我們徐家出資買的,要滾也是你滾!」

「你……!!」徐簡那伶牙俐齒的,憋得閔嚴反擊不了一句話,閔嚴紅著臉,氣呼呼的道︰「好!你當真我不敢了!你等著!」閔嚴說著,拋下院子里的徐簡,朝里院瘋跑而去。

「你……你去哪里?!你給我站住!」徐簡見閔嚴又跑了,心里十分焦急,她二話不說,跟在閔嚴的身後追了過去。

徐簡身上有傷,又是女子,根本追不上,沒一會被閔嚴甩得不見蹤影,還是小廝跑來告知,閔嚴去了書房。

當徐簡剛趕到書房的院子時,閔嚴拿著一張紙走出了書房的房門,他來到徐簡面前,把那頁紙丟在徐簡的身上,怒聲道︰「徐簡,你收好了,這是給你的休書!從此我們不是夫妻,恩斷義絕!」

閔嚴說完,繞過徐簡,毫不留戀的離開。

徐簡一個人愣愣的站在那里,雙眼盯著地上的紙頁,上面大大的寫著休書兩個字,她沒想到閔嚴來真的,他真的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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