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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廂里輪番的談話結束,看她們笑著調侃,謝斯哲寵溺的目光,焦子玉攥著小本子,感覺自己矗在這里,有種格格不入的突兀。她低聲和許盈沫說這就回去改文,耷拉著頭先離開了餐廳。

回到寢室里,靜悄悄的,她關上門,彷佛回到了一隅封閉的小天地。這里沒有別人,沒有尷尬,更不會有來自外界任何的傷害。這不到二十平米的小空間,擠著四張床鋪,卻讓她能夠舒展開內心。

之前在餐廳見到許盈沫時,她滿以為,之後她們的見面,會非常尷尬了——畢竟她現在算是步履維艱,再發生小說這件事,兩人的關系無異于是雪上加霜。她甚至都想到搬寢室,避開許盈沫,以免之後太過難堪。

然而那時,許盈沫卻讓她坐下了。她給了自己機會,一群人面對面,把種種矛盾說通、說開了。她在說出心里話的時候,雖然忍不住落淚,但過後卻意外的心緒平靜了很多。

是的,這樣以後即便再見到謝斯哲他們,再見到許盈沫她們,她也不會尷尬到恨不得消失在人間。面對自己的犯錯,她們沒有謾罵,沒有示眾,沒有撕破臉……許盈沫用了最讓她好受的方法,解決了這個問題,沒有趕盡殺絕,為她留了尊嚴的空間。

在回宿舍的一路上,她低著頭踩過偶爾的落葉,並不溫暖的風吹過,她也渾然忘記了冷意,腦海中卻愈發清晰,漸漸想明白了這一切。

這十分不動聲色、卻細致的寬容。

她按了按眼角。

容嫵那些言辭刻薄激烈的話,戳痛了焦子玉的傷疤,其實這段時間連番發生的事情,也不僅僅是倒霉——沒有因就沒有果,如果她當初不吹牛,也不會落得這樣尷尬的境地。

在她以前的環境里,一個女孩子,尤其是沒有爹媽養的女孩兒,還帶著倆妹妹,要是不凶悍、不吹噓,別人就會把她們當包子,欺負得她們走投無路。在這些城市的角落旮旯間,惡的人性往往放大了、放寬了數倍,有人喜歡把自己生存中遭遇的坎坷不順,泄憤似的發泄給比自己還慘的人,以獲得心靈上凌駕的快感。

因為歸根結底,人活一世,總是需要存在感,既然社會讓他找不到,他就得在欺負別人中得到。這樣的惡意帶來的欺辱,可以摧毀馬加爵一類,也讓焦子玉豎起外殼,拼命包裝出自己光鮮的外衣。

但是今天,許盈沫卻對她說︰「其實你也沒必要自卑。不要總是看到自己沒有的東西,那樣你永遠都不好過。」

那時候焦子玉不得不承認,先前她與她們的隔閡下,的確是有著偏見。

寢室里安安靜靜,焦子玉坐在電腦前,打開了文檔。

今天,許盈沫讓她在眾人面前哭著講出了心里話之後,她的內心竟然好受多了。彼此敞開心扉,這至少是釋放善意所邁出的第一步。它是這樣難能可貴,焦子玉不願失去。她在空白的頁面上敲出三個字︰道歉信。

躊躇了一會兒,她寫道︰【致親愛的讀者朋友們,本文我將全文大修,所有情節、人物設定都會有很大變化。向喜歡這本書的朋友們致歉,我會向你們呈現出更加精彩、動人的角色們。】

對著空白文檔,她深吸一口氣。改文其實是一件非常浩大的工程量,比寫文還要痛苦緩慢,然而她在餐廳里一口氣答應了,所以如今,她決定干脆重寫替換。把小本子拿出來,她看著何潤萱說過的話,開始認真的回憶——

許盈沫有哪些優點?何潤萱呢?趙婷和容嫵呢?自己讓她們在文里展露了惡的一面,這惡的一面原因是什麼,深層次的心理意識呢?如今她們的改變,是因胸襟開闊了嗎?是因追求更高了嗎?是因境界提升了嗎?

這樣回憶,她去努力想這些人平時點點滴滴的細節,學著去欣賞、感受她們的好,發現竟然還產生了不少靈感——

重寫後替換的浩瀚工程,一連就是幾日。

她的這條道歉信也引發了不少評論,看到新修改文章的走向,一部分人堅決反對將惡毒女配寫成改過自新,一部分人覺得這樣改了更好。女孩子們一起參加世界大賽多好呀,漂漂亮亮的,想想也很溫暖呀。

還有些人發表了質疑的見解——這些惡毒女配那麼惡心,她們能變好嗎?這怎麼可能?

焦子玉看著那些評論,想了想,回復了其中一個蓋樓最高的評論︰

【能。】

她相信事實,至少許盈沫她們用親身實踐,告訴了她,有的人可以,只要她想。

沒錯,她們在電影學院,這里充斥著攀比和競爭,充斥著暗斗和撕逼,眼界所到,即是世界。這是焦子玉曾經對周圍女孩的認知。然而何潤萱她們今天講述的事實,讓她明白,即便眼界不到,心界寬廣也可以做到。

她真的很羨慕許盈沫,她也希望能有欣賞她的朋友,不會小看她,不會打擊她,不會鄙夷她。也許自己吹噓這個毛病,改起來很難,但她也可以像許盈沫的那些朋友那樣,試著先一點點克制。

她們都可以改變,為什麼我就不能改變呢?如果能交到朋友,也許……就不會這樣,遭逢尷尬時,連傾訴對象都沒有,只能一個人苦苦支撐吧?

===

她的寢室里徹夜亮著燈。

而蒼穹之下,遙遠的地球的另一端。當地時間晚上六點鐘的時候,v電影節評選開始了。

幾百部影片受邀或經過推薦,參加了這次電影節,而專家對影片的評審過程,官網上也會進行直播。

何潤萱在殺青後,特意急匆匆趕回來,也有想和許盈沫她們一起,看電影節評審結果的想法。由于時差,評選開始時,帝都已經是夜里,華燈璀璨。于是幾個人吃了晚飯後,找了ktv包房,謝斯哲讓人送來筆記本電腦,大家坐在沙發上,一邊看官網直播,一邊喝啤酒吃爆米花,又緊張又歡樂。

不管有沒有獲提名,能夠在一起分享喜怒哀樂都是幸福的。不管是成功還是失敗,只要有同伴在身邊,興奮可以成倍放大;失落也可以彼此分擔。

主席來了段發言,來自世界各地的專業電影人齊聚一堂,全球三百多部影片送到了評審會上,分別按照紀錄片、故事片、科教片、美術片的順序,對過程進行直播。

在全球各地送來的參展影片中,社會題材、文化題材包羅萬象。還有歪果仁最愛嘰歪的計劃生育所導致的「失獨」題材,可見他們對此是有多執念。

耐心地等著,一部部作品晃過去後,終于,一部來自c國的,反映多國邊境地帶的反盜獵題材紀錄片,出現在了大屏幕上。

它的名字叫《稜角》。提交參賽報告時,對于這個名字,創作團隊的解釋是,稜角是多面的,而紀錄片里所要表達的思想,也是多面的。

雖然名字起的挺有意思,但盜獵這個題材,意義雖有卻也並不少見。

伴隨著一陣風格獨特的音樂,屏幕緩緩亮起。

原始而森林繁茂的山區,各種珍稀動物的剪影,凌晨時天際星辰將熄未滅,關上家門的巡山隊員的腳步,以及家犬牽掛的吠聲……

一幕幕鏡頭閃過,這是一個特效片頭,接著,一行中文漸變式的豎著打在畫面上,紀錄片的旁白男聲響起,醇厚的聲音,介紹著此次的拍攝背景、邊境盜獵情況。

畫面上出現了一個相貌清秀的亞洲少年……不,他看起來像個十來歲的男孩一樣,不是很man,甚至有點斷背山的感覺。他的臉晃過鏡頭,畫面跟隨著他的背影,他一邊走路一邊說話,下面的翻譯顯示著他在講述的內容。

他的父親曾經是打擊盜獵的巡山隊隊長,犧牲在了深山里,時隔六年,已經長大成人的他,選擇回到這里。

——那你為什麼還要進山來?問話的是個聲音清透的女孩子。

——因為,我想觸模父親的軌跡。是什麼值得他這麼做?是責任嗎?還是信仰?還是生于斯長于斯、對這里的一草一木的使命?他沒能看著我的長大,但我卻想替他完成一點心願,讓風聲帶給他。

這段對話,如同跋涉在山間的腳步聲,揭開了一個沉重、傷感的紀錄片的開頭。但敏銳的評委們,總覺得這部紀錄片似乎不太一樣。

只不過這才開頭五分鐘,具體哪里不一樣,只能繼續觀察。

抱著追尋父輩的想法,這個清秀少年和他的朋友們,與邊境巡山成員一道,進了n省靠近邊境的山林保護區。日子是清苦且艱辛的,撥開郁郁蔥蔥的植被,畫面里清晰傳出他們走在山林中的窸窣聲。山路崎嶇、天氣寒冷、過年吃不上夜飯……

通過他們的交談,這些外國評委們,才能更加理解到僅僅是旁白無法傳遞的、巡山人的付出——這場反盜獵行動,原來是在春節期間發生的。

春節是c國人最為重視、闔家團圓的節日,卻也是盜獵比較多發的時期,因此這些人不得不放棄團聚和休假,走進山林里,以天為蓋,以便餐果月復。

這使評委們對他們的辛苦有了一點觸動。不過舉凡和盜獵分子周旋,辛苦和危險總是在所難免。再說了,哪行哪業不辛苦呢。

紀錄片很快進入了正題,畫面中驀然揭露了叢林里的血腥。砍了半張臉的死象、吊在樹上的馬鹿……湖邊臥著一只小鹿,它的母親已經被毒死了,而它臥在母親的尸體旁邊哀戚著,久久不肯離去,觸目所及令人心中不免悲涼。

就像每一個譴責盜獵的紀錄片那樣,這個創作團隊拍攝的手法足夠嫻熟,它是一個水平不錯的紀錄片,接下來,就要看創作者的思想深度和立意高度了。

十分鐘後,畫面又倏然一轉。在旁白男音聲情並茂的解說下,英文字幕引起了評審專家們的低聲交談。

看這一幕,是夜里值守時,兩個警察聊天的內容,卻反映了不少常年和基層打交道的人的看法。有趣的是,別看他們不是專家教授,說的話听起來竟頗有幾分道理。

「你掌握法律,告訴他們盜獵是違法,不準干。但他們和你能一樣嗎?民眾的思想怎麼樣才能提高、願意主動遵守你定下的道德標準?」

還有人說︰「城市里看到流浪狗、流浪貓要打死,可是咱這里啊,那些珍惜動物攻擊人致死致傷,卻只是被趕跑而已。你仔細想想,對動物來說這公平嗎?既然都是生命,為什麼這樣不同?我知道,肯定是有很多道理,什麼生物鏈啊,這樣那樣的。反正,我是沒啥好理解的。」

小市民也有小市民的道理,他們的道理更多是從生活的智慧出發,站的實際,不是高瞻遠矚,卻也希望能讓久居高位的人听到,踏踏實實地接一下地氣。

有的評委相視了一眼,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點興致。此刻,他們明白了,這個紀錄片,關注的不是盜獵和反盜獵雙方的理念信仰博弈,也不是動物們如何被迫遷徙的慘狀,而是——形形色色的人,有山民,有警察,有盜獵人,有傳統獵人……

不同的角度和立場,總有不同的觀點,也就是這個紀錄片想說的——也許想解決盜獵的矛盾根源,應該仔細從這些方面追本溯源,而非一定以宣傳的角度,揭發丑惡激化對立。

思想是很有趣的珍寶,必須時時刻刻互有交流、得到新鮮的填充,才會感受到世界的博大和生命的樂趣。能夠在一個紀錄片里,看到不同階層的很多思想對沖,也是個挺有趣的事情。

這個紀錄片的主創者,似乎也深諳這一點,在之後的片段里,一直在表達這些思想上的對撞。

很快,山里遇到了冷空氣降雨,新年伊始,他們就遭遇了大規模的山體滑坡和泥石流。這些人一路被沖散,看那些顛簸得令人頭暈、七葷八素的鏡頭,也知道他們當時的情況有多危急。

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當看到這些倒霉人士在分散後各自不同的遭遇——

評審專家們……不厚道的,都樂了。有的人笑出了聲。

此刻終于知道,這部紀錄片,為什麼會覺得有微妙的不一樣了。

它畫風,似乎有點清奇啊。

這群創作者,听說他們還是在校大學生,幾乎都是女孩子組成,這些人,她們真是在用繩命拍紀錄片啊!信仰,這絕逼是信仰。

為什麼被盜獵分子追得漫山遍野嗷嗷逃竄,還要開著鏡頭記錄逃跑路線?雖然不時穿插著另外一邊失散的同伴們所拍攝的巡山隊鏡頭,以及眾人被14頭大象狂追的畫面……但評審專家們還是很想看她們和盜獵分子遭遇的鏡頭啊!

這些人……真是有點倒霉。願上帝保佑她們。

很快的,落單的人又遭遇了另一波盜獵者,而這波盜獵者,卻和先前追殺她們的人大不一樣,他們似乎是有著某種傳統和儀式的——山民。

紀錄片的旁白這里,對這些以盜獵為生的山民的風俗做了介紹。比如進山前要祈福放生啦、不能空手出山啦……都是世代延續了幾百上千年的傳統。

當然了,這些傳統,到了今天,都得偷偷模模地做。

于是倒霉的拍攝者們,又被偷獵的山民給踫上了……所有評委都為她們倆捏了把汗。他們感到自己看的已經不是一個紀錄片,而是個刺激的探險片,听那槍聲,都不用配音,同期聲就足以震撼。

還好,這些山民人還不錯,他們沒有泯滅人性,而是善心起,打算營救這兩個女孩兒。然而走到半路,他們又遭逢了那群堅持要殺人滅口的盜獵者,于是山民們想保護,盜獵者想殺人,兩邊發生了沖突。

評委們又懸起了心,畢竟有些地方的盜獵分子,可謂是喪心病狂,連警察都敢對著干,爆個路人什麼的全不在話下。這些裝備簡陋的山民,和專業盜獵人相比,那就像是烏拉圭對上前蘇聯,分分鐘被秒的節奏。

于是大家全神貫注看下去,期待一個結果……

盜獵分子開始了……和紀錄片拍攝者的……辯論?內容是,盜獵究竟犯不犯法?

評審專家們︰「……」這盜獵分子頭頭智商有問題?

反派死于話多。古今名作誠不我欺!

雖然辯論也是很發人深省的啦,不過怎麼覺得這麼奇葩呢?你tmd不是要殺人滅口嗎?還在這里辯論,還說不過人家名校生,氣得又跳腳又冒煙的……_(:3∠)_

c國的盜獵分子,智商都這麼有問題嗎?

不過好在,最後拍攝者總算是逃了出來,雖然沒有剪輯她是怎麼逃走的,因為這不是紀錄片的重點(人猿泰山畫面太美不敢展現),但評審專家們還是不可避免的一致跑了題,關注點偏了……

「oh no,我真的很想看看她到底是怎麼逃走的……」

「他們最後都翻了臉,想要逃跑真的很困難吧?」

「這個拍攝者很機靈的樣子,可能是做了什麼交易,暫時趁他們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偷跑出來的吧?」

「oh,那也很不錯了,對方有槍呢。chinese功夫呀!」

總之,評審專家們一致的默認了盜獵分子智商低,會被坑蒙拐騙。

好端端一個紀錄片,硬生生給拍出了探險片的風範,還是輕喜劇的那種。雖然記錄的內容是沉重的盜獵題材,有動物們橫尸遍野,也有反盜獵人士的辛苦奔波,但是……能夠把一個盜獵題材,拍出喜劇風範,這些拍攝者,也是人才啊。

評審專家們笑了,有的私下交換了看法,最終討論後,較多數的意見佔了上風,他們開始投票。

****

隔著遙遠的半個地球,ktv的包廂里燈光靡麗,眾人目不轉楮地盯著屏幕,心也隨著投票計票而高高懸了起來。

這份忐忑,似乎時間很長,又似乎只是一瞬間的空白。直到一個評委面色平靜地用英文念了一串話,這是點評,當最後一個音節落下時,他還微微挑了挑眉毛,但這個細節沒有漏過許盈沫的眼楮。

謝斯哲同聲翻譯著點評,最後唇角也噙起了澹澹的笑意︰「——提名,通過。」

一片寂靜。

眾人都看向他,三秒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發出這聲歇斯底里的笑聲的人是寧真,從沙發上直接一坐到了地上。

許盈沫和趙婷、容嫵對視著,三秒鐘後,忽然同時笑開了,許盈沫挨個熊抱她們,而容嫵湊過嘴,在她臉上「啪嘰」留下一個響亮的水印。

「麼麼噠!」何潤萱和水兵也笑著擁抱了過來。

她們挨個的擁抱,在笑聲中,許盈沫忽然想到,在山林里的時候,謝斯哲對她的擔心。頭腦一熱,她走了上去,也一把狂 地抱住了謝斯哲。

那一瞬間,謝斯哲愣住了。盡管有點不太爭氣,但他不得不承認,他……身體都彷佛放空了,心亂了。他低頭看著許盈沫,沒有猶豫地伸出手,環抱住了她。

然而還沒來得及回過滋味,許盈沫又撒開他,沖去擁抱水兵去了,不僅如此,她還在兵哥的臉頰上響亮地「啵」了一個。

謝斯哲︰「……」她都沒有親我qaq。

寧真腆著臉湊了上來,還帶著一股啤酒花子的味道︰「男神不哭,我來麼麼噠你!麼唔——」

「………………」謝斯哲澹定地伸出手,捂住他的嘴,風度翩翩地推開了︰「你走,馬不停蹄地走。」

再也不要回來……

「遵命!得兒駕!」寧真拍著自己的,繞著寬大的包廂跑了一圈︰「駕駕駕!馭!」

他繞著包廂跑回來,意味深長地對謝斯哲說︰「地球,是圓的!」

謝斯哲︰「……」又來了一個酒量不好的。

而宋琢言則是站在原地,飄忽了一下。他剛剛沒有漏過那一幕,看到許盈沫沖過去抱謝斯哲時,頭腦都空白了,心里一瞬間好像被一桶爆米花堵住了胸口,半天提不上氣。

等到紛亂如麻的心情平靜下來,他看到許盈沫是挨個挨個擁抱閨蜜團的,于是就默默期待著她一會兒也來抱自己啊。這樣想想,他都能感到手掌血液的絲絲流動。

為了方便許盈沫過來,他還特意往前挪了兩步,身子微微前傾,就跟要上台唱美聲一樣。

然而。

許盈沫抱完最後一個寧真,就跑回電腦前,把頭枕在了趙婷肩上,呵呵呵呵地笑。

宋琢言︰「……」更慘,她直接把我忘了……

眼巴巴地等著,也沒有獲得一個擁抱,可他能怎樣,他總不能主動上去抱女孩子吧?

他一團黑氣地站在那里,謝斯哲轉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悵惘的模樣,內心總算是平衡了。

至少,自己多了一個擁抱。

此戰,算贏了。╭(╯^╰)╮——

于是,兩個男神看著閨蜜們互相飛吻,桌上空了七八個酒瓶,內心簡直是荒蕪的。

歡聲笑語中,他們平靜地對視了一眼,宋琢言先開口了,聲音飄忽忽的,似乎滋味萬千。

他風姿綽雅地微笑道︰「那我們就擁抱一下慶祝吧。」忍一忍,反正好歹要擁抱一個人。

謝斯哲儀態宛然地微笑道︰「那就為她們而擁抱吧。」她們太沉醉,他們只好自己玩了……

只這一次,絕無僅有!

兩個人一邊心里暗暗嫌棄著對方,一邊互相來了一個擁抱/(tot)/~~。

茶幾一旁,水兵已經一手一個,把趙婷和容嫵夾在懷里,掄起來轉圈。放下兩個人後,見謝斯哲和宋琢言苦逼相擁的模樣,水兵善解人意啊,她萬丈豪情地捶著胸口道︰「嘿!你們倆這麼孤單,要不要也來一下?」

謝斯哲&宋琢言︰「……」

他們驚悚地看著水兵。不約,我們不約!

然而水兵根本就沒听他們說什麼,因為她話音剛落,就意隨心動,已經撲了上前,兩手一攬,卯足了力氣︰「哎呀媽,好沉啊你倆,老子舉不動啊!」

謝斯哲&宋琢言︰「……」

轉不動你就松手啊!難道讓他們倆跟一個喝醉的女孩子動手嗎?雖然這個女孩子除了性別女,其他哪方面都像情敵!

閨蜜團們還唯恐天下不亂,在一旁搖旗吶喊︰「加油!水兵!抱起他倆轉!加油!你可以!」

水兵于是死死抱著兩個人不撒手︰「讓我試試!」

謝斯哲&宋琢言︰真要是讓水兵掄起來轉圈,畫面就太美了,他們還是當個如詩如畫的女紙吧!(╯‵□′)╯ ┴–┴

雖然只有短短一瞬,兩個人還是合力把水兵推了開,然而其他人依然哈哈大笑,寧真搖著水兵的胳膊︰「哥~~~歐巴~~~把我扔起來嘛!」

水兵在兩個男神身上遭遇了滑鐵盧,一腔抱負難平,于是一把把寧真扛了起來,往空中一扔。寧真還沒來得及發出驚呼,容嫵就跑去攀上了水兵的脖子,意猶未盡道︰「我能在你肩上跳舞!你要不要來試試!我可以跳芭蕾啊!」

「——嗷!」結果,被水兵遺忘了的寧真,沒有被她接住,于是「撲通」一聲掉在了地上,疼得他七葷八素,癱在地上「嚶嚶嚶」地哭了起來︰「你們不管我……」

水兵早把他忘了,拍著容嫵豪情道︰「那有什麼問題,兵哥我,拳上能跑馬,胸口碎大石!你來!咱上!」

于是容嫵月兌了鞋,輕巧地從沙發上躍到了水兵的肩上,「喝啊——」一聲,翹起了腳。

然後沒有然後了。

她的頭撞進了天花板,發出一聲悶響……——

一群人里面,唯有許盈沫沒有喝酒,而她和何潤萱、謝斯哲、宋琢言幾個人,尚能保持著清醒。

幾個人對著撒酒瘋的水兵她們嘆為觀止——以後,千萬不要被外人看到這喝酒的場面!如果看到了,就說不認識她們!

正沉浸在獲得提名的歡欣中,許盈沫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拿起看了看屏幕,是一串號碼,陌生來電。

怔了一下,其實也不算陌生,這個號碼,她曾經熟記于心的。

因為曾經,高中每個晚上都會發幾條短信。

即便刪了,時隔一年多,也還是記得。

他會用這個號,就說明他是回國了。但兩個人早已經沒有了聯系,為什麼他又會找來,還是在半夜里?

見她沒有馬上接,何潤萱湊過來瞄了一眼,三秒鐘後反應過來,和許盈沫面面相覷,胳膊拐了她一下︰「接唄。」

這動作沒瞞過謝斯哲的眼楮,會在半夜打來電話,許盈沫還踟躕了一下,說明他們是認識,于是他也不由的留意這邊。

這種小事兒上,許盈沫都是信何潤萱的,便接了起來,遙遠的電話一端似乎很安靜,傳來了蘇錦詞的聲音,恍然熟悉,又帶著經年歲月的陌生。

「沫沫——」——

蘇錦詞坐在客廳前的小花園里,正在對月獨酌。他家在帝都也有別墅,不過住的次數不多,有佣人常住維護。

酌著酌著,他忽然有點澹澹寂寞,半夜里一個人喝牛女乃什麼的……真的很孤單啊。

他便想到了,跟著情敵跑了的前女友。

忽然的,油然而生一股時光荏苒、歲月斑駁的傷感。

好吧,我們的富二代蘇錦詞,出國快兩年後,天天對著大本鐘,變成了個文藝青年。

「我剛回國,在帝都停兩天,過幾天就回q市。」

「……嗯。」回應他的,是許盈沫的單音節。

蘇錦詞頓時有點失望。不知道為什麼,和前女友通話,他竟然會覺得有點緊張,真是被她跟何潤萱虐怕了︰「一年多沒見了,何潤萱和水兵她們還好嗎?不介意的話,作為高中同學,我們見面聚一下如何?」

何潤萱的一只手搭在許盈沫肩膀上,頭湊過來,一直支著耳朵光明正大旁听。畢竟她和蘇錦詞也快兩年沒聯系了,莫名還有點好奇,想听听他說什麼。

听了蘇錦詞的邀約,何潤萱倒是沒有反對。看了一邊撒酒瘋的水兵一眼,她對許盈沫示意沒有問題。

許盈沫心情好,也對著電話那邊回道︰「可以啊,大家好久不見,是該聚一下。在哪里見面?……盧浮宮餐苑?好吧,明天見。」

謝斯哲雖然目光落在屏幕上,心卻是粘在那個手機上。他已經從她們的對話中,猜到了對方是蘇錦詞。听到許盈沫答應見面後,他心里晃了一下,轉頭,和宋琢言直直對視。

眼神中默默地交流出一個中心思想。

誰,是我們的朋友?

誰,是我們的敵人?

這個問題是革命的首要問題。

我們的革命要有不領錯路和一定成功的把握,不可不注意團結我們的真正的朋友,以攻擊我們的真正的敵人。

——《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by偉人毛-澤-東

于是,兩個剛剛擁抱過的人,心有靈犀地達成了共識。

非常時刻,大家也算一個戰壕,就一起合作吧。

什麼前男友?

認清自己的地位,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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