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黑漆漆的, 里面的情形,並不能瞧得如何真切。
靜和劍尊並沒有多想,便直接走了進去。
剛入洞中,便見到了一個男人, 那男人見到靜和劍尊的一瞬間, 不問緣由便直接朝著他襲來。
只是他卻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遇到了一個硬茬子, 一個照面,靜和劍尊抬手便殺了這個向自己動手的男人, 更是十分隨意就將男人燒成了灰燼。
靜和劍尊雖不知道這男人是什麼來路, 但他行事-來肆意,這-自己動手的人殺了便殺了, 並未放在心-, 繼續朝著洞里行去。
洞里面錯綜復雜,但靜和劍尊憑借著印記的感應,很快就找到了玉萃-在的地方。
她所在的地方, 是這個山洞的盡頭。
此處不像旁的地方那般狹窄,反倒十分開闊,靜和劍尊一入內,最先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土地,而是大片大片在黑暗里盛放的幽藍色花朵。
他細細瞧去, 才發現自己的徒弟,此時雙眼緊閉, 正被這片幽藍色花海挾持著往中心的那一小潭池水而去。
淡淡的香氣只撲他的鼻尖,靜和劍尊並沒有刻意屏住呼吸, 他既是劍修,也精通藥理,但這些幽藍色的花朵, 他從前在別處卻沒有見過。
這東西雖然他未曾見過,但卻預感並沒有太大的危害性,因而並未過多防備,反而帶著一種類似于神農嘗百草的心態,想要查探出這種花朵的藥用價值來。
靜和劍尊一劍朝著那些花朵斬去。
這些縴細的花桿,自然擋不住這一劍。
「不要動手!」
玉萃似是被劍氣驚醒,清醒過來的第一時間,便是阻止靜和劍尊。
只是這聲阻止,到底還是遲了。
花桿中冒出幽藍色的汁水,這些汁水在一瞬間化為點點藍光,朝著二人身-襲來。
靜和劍尊離得太近,即便盡力阻擋,但還是有幽藍色的汁水落在他的手腕。
汁水一瞬之間,便直接順著皮膚融入身體里。
片刻後,靜和劍尊便感到一股子灼熱從小月復中升騰起來。
「師父……」
玉萃嬌滴滴的聲音響了起來,落在靜和劍尊耳朵里,似是這世界-最動听的聲音。
靜和劍尊自然意識到眼前是何種情況,他稍稍運功,人便清醒了不少。
但玉萃卻不知何時已經趴在了他的懷里。
女子臉頰潮紅,眼中似是含著無限春水。
靜和劍尊望著她,似是陡然間,方才意識到自己帶回來的這個小姑娘已經十八歲了,正是一個女子最美麗的年華。
靜和劍尊抬手,在她眉間輕輕一點。
本以為弟子會因此清醒,豈料對方眼神卻越發迷茫。
「師父……」玉萃柔聲喊道。
靜和劍尊一時間也分辨不清,到底是那幽藍色的植物在作祟,還是自己心下的隱秘想法在作祟,他只覺得原本已經冷靜下來的身體,似是有了再度復燃的跡象。
靜和劍尊立即運功,只是這一次,他運功的效果卻適得其反,他越是想要壓制,那股子沖動卻越演越烈。
心魔作祟。
靜和劍尊經驗何其豐富,他立馬明白了一切。
他自來應對心魔游刃有余,而這一次,卻有些無-適從,甚至還有一種放縱的心態。
「師父,師父……」玉萃卻像是只會說這句話一般。
「她是你養大的,便是放縱一次又如何?」靜和劍尊心底有個聲音如此說道。
但很快又有一個聲音在大聲反駁。
「你何時是一個被規矩禮法束縛的人?」那個聲音繼續拱火。
「你忘了你的師門嗎?出了這樣的事,只會讓師門蒙羞。」另一個聲音告誡道。
那個聲音很快反駁︰「你情我願之事,怎麼能叫蒙羞呢?況且你的師叔祖,不就娶了自己的女弟子嗎?」
靜和劍尊心態一瞬間放松下來,但卻還有一絲清明,低下頭詢問自己的徒弟︰「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玉萃望著師父,眼中滿是少女情絲。
靜和劍尊強行渡給她片刻清醒。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玉萃眼神堅定,片刻後又變得迷茫起來。
幽藍色的花朵,在漆黑的山洞里閃爍。
靜和劍尊醒來時,他身邊已經沒有了旁人。
「玉萃?」他出聲詢問道,並努力感應著自己在徒弟身上種下的印記。
一無-獲。
就像是那印記不曾存在一般。
靜和劍尊左右望去,這山洞里只有一汪池水,哪里還有半點徒弟的影子。
他心下一陣空落落的,又進行了一番搜尋後,卻沒有半點蛛絲馬跡。
靜和劍尊出了山洞,又在太淵林中尋找了一番,可他那個修為平平的徒弟,像是憑空消失一般,沒有留下半點蹤跡。
恰巧這時,他接到了附近宗門弟子的求援信息,來不及多想,便直接趕去支援。
靜和劍尊本想著,等忙完了手頭上的事情,再細心尋找,一定能找到自己的徒弟。
但他卻沒有想到,這一見面竟是成了永別。
「她肚子里不知道懷了誰的野種,如今身軀不潔,怕也難以祭祀神器。」古澤憂心忡忡的說道。
一旁的修為高深,但面相卻十分年輕的男人,听了這話,卻道︰「古道友,這是好事啊。」
「好事?這如何能是好事?錯過了她,等到下一個能感應血脈的孩子,還不知要過多久。」古澤十分不解。
年輕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笑來,說道︰「能夠感應血脈之人懷有身孕,若是運作得當,便可讓這月復中胎兒,成為繼承血脈之人,這于長生谷,難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嗎?」
听了這話,古澤眼前一亮,長生谷這一支隱世太久了,他們之-以藏藏掖掖,並非真心想要隱世,而是家族式微,外面仇家眾多,不得已而為之。
為了保全家族傳承,他們甚至連本來的姓氏都完全拋棄。
「念容道友,你當真有辦法,可以讓我族生出一個血脈之子?」古澤激動的問道。
眼前名叫念容之人,輕輕點頭,說道︰「鎖魂燈是神器,若是能夠在胎兒尚未降世時,燃燒母體之心血,定能讓這胎兒和神獸產生聯系。」
古澤又細細問來,越听便越發覺得靠譜,對待念容也越發禮遇。
「繼承血脈需要的力量太過龐大,若是母體心血不夠,只怕到時候還要……」
念容話才說了一半,但古澤卻已經明白,立馬說道︰「我長生谷等待這一日已經數年,做出任何犧牲,都在所不辭。」
念容點點頭,說道︰「如此便好。」
玉萃此時住在自己幼時居住的屋子里,這里依舊保持著她離開前的一切陳設。
「從前你不懂事,如今也要做母親了,可不能再任性了。」古澤沉聲說道。
玉萃望著這個曾祖父,又看-一旁站在古澤身後的一臉恭順的父親和兄長。
「您又打著什麼主意?」玉萃問道。
「我也是你的長輩,你怎麼能如此跟我說話?」古澤隨口訓斥道。
玉萃早已不是當初的小姑娘,她在歸一劍宗待了十多年,這十多年的時間,足夠讓她想清楚自己在家族中的處境。
祭祀神器,須得保持童子之身,她如今懷有身孕,已然不潔。
如此這般,已是對家族的背叛-
一個背叛家族,偷偷將她放走的母親,便因此而死。
眼前的古澤,是長生谷的大家長,從來說一不二,沒有人可以違抗他的決定。
但這樣的大家長,卻並沒有要求處置她,甚至也沒有半點要處置她月復中胎兒的意思,玉萃自然能看出其中的不尋常。
「你要對我的孩子做什麼?」許是母親天性,玉萃立馬意識到了什麼。
古澤卻笑了起來,說道︰「你倒是警覺。」
玉萃一顆心沉沉的往下掉。
「你月復中懷著的,將會是我長生谷的未來,只要你乖乖配合,你過去犯下的錯事,都可以既往不咎。」
被大家長寬恕,玉萃心中卻沒有半點高興,只越發覺得危險降臨。
「你做了那麼多錯事,不要再不識好歹了。」玉萃的父親在一旁勸說道。
玉萃卻看也不看他一眼,雖是生身父親,但她卻永遠忘不了母親被殺的那一慕。
她不能弒父,便只能對他視而不見。
「你這孩子,啞巴了不成?」玉萃父親又罵道。
古澤抬了抬手,說道︰「我給你時間,你會想清楚的。」
玉萃剛出那個山洞,便被抓回了長生谷,半點都反抗不得,如今她想要離開,四周卻像是銅牆鐵壁,便是一只蒼蠅也飛不出去。
她想要感化看守之人,可是每個人就像是被洗腦了一般,任憑她如何努力,都沒有半點作用。
她的肚子一日大過一日,她也越發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虛弱,就好像自己渾身的靈力,全都源源不斷像月復中涌去一般。
等到了即將臨盆之時,玉萃早已經虛弱到無法動彈。
時隔數月,玉萃再一次見到了古澤。
「是時候了。」古澤望著她的肚子,就像是在望著一件稀世珍寶。
他身旁的念容笑了笑,說道︰「如今只要這位姑娘配合,便能生下真正的神獸血脈。」
玉萃精神越發恍惚,但卻瘋狂搖頭,她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平順一生,半點不像它去承擔長生谷的未來。
她在長生谷長大,自然明白長生谷是怎樣畸形的環境。
「要她如何配合?」古澤詢問道。
「很簡單,放開心神,接納鎖魂燈。」念容說道。
古澤雖然信任念容,但卻留了一手,沒有將鎖魂燈完全交給念容,而是自己拿著鎖魂燈。
念容見他防備,卻沒有半點放在心-,反而看-一旁名喚「天羅」的未婚妻。
「這位姑娘不夠放松,你也是女子,好好安慰她。」念容說道。
天羅女聞言點頭,輕輕一笑,便湊到玉萃聲旁,輕聲細語的安慰起來。
可無論她如何勸說,玉萃卻仍然是一副不配合的模樣。
玉萃已經感受到一陣有一陣的陣痛,臨盆在即,但對于她的即將生產,長生谷卻沒有半點準備,似乎就打算讓她這般自生自滅一般。
「她不願意接納鎖魂燈,此事便只能作罷。」念容狀似可惜的說道。
復興家族榮光,對于古澤來說是頭等大事,他如何能容忍玉萃的不配合,當即便語出威脅。
「你不在乎長生谷,難道連你的父親和哥哥都不在乎了嗎?」古澤說道。
一旁的玉萃父兄聞言,立時不敢置信的喊道︰「-祖宗?」
古澤卻只是眼如利劍一般看了這兩人一眼。
兩人立時明白,這位-祖宗是真的能干出殺了自己血脈的事情。
玉萃卻只是看了父兄一眼後,便撇開視線,不再看他們。
見她這般,古澤又道︰「連父兄都不在乎,那你月復中的野種,也不必活下來了。」
玉萃心下一驚。
古澤已然伸手,抓-她的肚子。
玉萃當即面色大變,在即將抓到肚子之時,念容擋了下來。
念容狀似好心的說道︰「姑娘,你若是乖乖配合,你的孩子會是未來長生谷的主人,若是你不願意配合,那它連看一眼這個世界的機會都沒有,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一旁的天羅女也輕聲安慰道︰「父母愛子,自是要為它準備最好的一切。」
玉萃別無選擇,只能配合。
有了生身母親的配合,玉萃很快便接納了鎖魂燈。
念容在一旁指點古澤應該如何做,這步驟十分繁瑣,古澤操作得越發吃力,即便他是化神期修士,也越發覺得自己的力量在被瘋狂消耗。
「古道友,鎖魂燈這件神器似乎有些邪門了。」念容忽然說道。
古澤心下卻十分明白,鎖魂燈並不是真正的神器,而是一件邪器,壓根無法代替神器的作用。
「古道友,要想真正獲得血脈,只怕還要更多。」念容說道。
古澤當然明白,他口中的「更多」是什麼,抬手便朝著玉萃的父兄抓去。
兩人猝不及防,只來得及喊一聲「-祖宗」,便在瞬間被吸成人干。
接納了鎖魂燈的玉萃,此時心神越發恍惚,望著這一幕,她也越發覺得絕望。
一個又一個。
無數的長生谷族人,被迫用這樣的方式獻祭給了鎖魂燈。
也不知過了多久,玉萃終于感覺有什麼從身體里滑落出來。
為了這個孩子的降生,此時長生谷的族人犧牲了一半。
「是個女孩。」念容笑著說道。
古澤望著這個一出生,便滿室玄光的孩子,越發覺得長生谷復興在即。
「古兄,這個孩子繼承的其實不是血脈。」念容忽然開口說道。
古澤聞言一驚。
念容又道︰「而是全部的貔貅精魂,鎖魂燈,追魂索命,果真是不負虛名。」
古澤心下又是一喜,但很快他又笑不起來了。
屋子外傳來無數沙沙的聲音,以及長生谷族人的慘叫聲。
「放……放過我的孩子……」玉萃耗盡最後的力氣喊道。
只是她剛剛說完這話,她的身體便被一根通體黑色的蜘蛛腿穿透。
「接下來,看你的了。」念容吩咐道。
天羅女點點頭,當即無數白色蛛絲朝著那個剛剛降生的嬰兒卷去。
「你……你怎麼能如此!」古澤喊道,他一想到因為自己的引狼入室,便滿心後悔。
念容笑了笑,沒有半點解釋,便朝著古澤襲去。
古澤靈力空竭,此時面對念容,自然是左支右絀,即便他使出了九劍,也只是勉力支撐。
而天羅女借助蛛絲掠奪貔貅精魂的進展卻很快。
「長生谷,楊氏縮了這麼多年,倒是很會取名字。」念容笑著說道。
古澤越發絕望。
「知道我是怎麼找到你們的嗎?」念容又問道,他此時神情中滿是殘忍,就像是一個變態殺人狂在看著自己的杰作。
「這可要多虧了你們的好盟友啊,楊氏不與旁人聯系,卻偏偏舍不得極寒家族的石中花。」
听到念容的解釋,古澤心底越發悔恨,他只恨自己不敢貪圖石中花,這才讓外人發現了長生谷的-在,致使今日引狼入室的結果。
「楊氏,到此為止了。」
听到這話,古澤也不知自己從何處升起來的勇氣,渾身靈力暴漲,緊接著身形如風,朝著那個被蛛絲包裹的嬰兒掠去。
搶到嬰兒之後,古澤便迅速跑了出去,進入家族暗道之後,在嬰兒身-下了一個守護咒後,便將她扔進地下暗河。
嬰兒半邊臉上都是紅色暗紋,氣息微弱,進入地下暗河後轉瞬便失去蹤影。
兩百年後。
從前的種種爭端,如今早已煙消雲散,無論是修仙界還是魔界,都因為一座陰陽聖山的存在,而顯得一片祥和。
陰陽聖山的主人,雖出身歸一劍宗,但對待-有人似乎都是一視同仁。
這麼多年間,無數弟子進入陰陽聖山,又在四年後畢業離開,除了給山主貢獻無數陰陽值,似乎沒有更多旁的痕跡。
而聖山主人,似乎也從來不曾在意這些弟子。
聖山里來來往往,環境在變,面孔在變化,似乎只有那一人一劍是永不改變的。
直到一個半邊臉上都是紅色胎記的小姑娘出現。
這個小姑娘並不聰明,也很貪吃,甚至因為胎記的存在,讓她看起來不夠漂亮。
但偏偏是這樣的一個小姑娘,聖山主人卻破格給她封了一個聖山副主的名頭,硬生生將這個小姑娘留了下來。
小姑娘留下來之後,原本像是植物園的聖山,漸漸有了朝著動物園轉變的趨勢。
原本聖山只收人做徒弟,如今倒是多了不少-門拜師的動物。
甚至,獸靈宗的那只千年老龜,也屁顛顛的跑了過來,死活要留在聖山當個守門的。
聖山主人那個多年隱居的劍尊師父也跑了出來,只是見了小姑娘一面,便將全部身家交給了小姑娘。
「按照卦象-顯示,師父所尋之人的神魂,已然不在此界當中。」孟驚蟄研究易理多年,這第一卦,卻是給了自己的師父。
靜和劍尊聞言沒有半分詫異。
「師父也精通易理,是否卜問結果相同?」孟驚蟄問道。
靜和劍尊點頭,又道︰「你如今早就青出于藍,我也無甚要叮囑的。」
孟驚蟄心下不禁有些難過。
修仙者飛升,依舊要犧牲一界的生靈作為代價。
孟驚蟄不想飛升,但他也找到了微妙的平衡,可以讓他千年萬年長長久久的存活下去。
靜和劍尊若是願意,也可以和徒弟一起長生不-,可他卻放棄了這個簡單的選項。
「我要去尋她。」這麼多年,也足夠讓靜和劍尊拼湊出玉萃死亡的真相來。
三日後,靜和劍尊于陰陽聖山山頂兵解歸墟。
這樣一位大能的兵解,讓陰陽聖山下了整整一月的靈雨,不少感受過這場靈雨的弟子,甚至當場領悟出劍意來。
「玉萃,鄭-授生病了,冷兵器鑒賞這門課要交給一個新來的年輕講師。」
玉萃痴迷各種冷兵器,听了這個消息,第一時間便是在心下質疑這位年輕-授的水平。
懷著這樣的心情,一直到開課,她都懷著一種審視的態度。
「同學們好,我是這堂課的新老師,孟靜和。」
年輕男老師的目光在偌大的-室里掃視一圈,瞬間便落在第一排正中間那個一臉桀驁的少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