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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恰不到的兔嘰糕

延春不可在宮中過夜,吃完這飯,他就得從宮中離開。

再過幾日,延春便要離開大盛返回西羯,延景明自然舍不得他阿兄,他戀戀不舍,想著只要阿兄返回西羯,那他同家人之間便隔著萬水千山,而後就算想見,只怕也是見不著的了。

延景明頭一回覺察分別二字竟如此真切,當初離開西羯時他並未覺得多難受,因為阿兄還在他身邊,西羯宮中不少同來之人也在他身邊,可如今……如今若是阿兄走了,就真只剩他一人了。

他越想越覺得心中難受,可這一切他無可奈何,他甚至不能天天出宮去見阿兄,他只能同阿兄相約,再過幾日,待阿兄離京之時,他一定會去送他。

延景明心情低落,溫慎之不知如何安慰,他再帶延景明返回宮中,思索許久,也只能同延景明說︰「過幾日你阿兄離京時,我陪你去送他。」

延景明悶悶點頭。

溫慎之道︰「此去西羯路途雖遠,可若是快馬加鞭,那信件加急,可比你入京要快上許多。」

當初使臣帶延景明入京,那一路車馬眾多,其中還有不少文臣,因而速度並不算快,大半路途又頗為坎坷,天氣不好也不得動身,因而他們走了五月方才到京城,可若是信件,就與車馬隊伍不同了,照溫慎之計算,信件月余便可抵達,加急還要更快,而既能如此快捷通訊,多少也能減少一些延景明的別離之念。

溫慎之忽而又問︰「你可曾見過你舅舅?」

這問題來得顯然有些突然,延景明不由一愣,而後怔怔搖頭,道︰「米有。」

他听母妃提起過他的阿舅,他母妃原是大盛流民,災年饑荒,母妃同阿舅一道流落街頭,險些餓死,後來阿舅從軍,立下赫赫戰功,天子封他做了異姓王,令他鎮守一方邊疆,母妃也跟著受封郡主,又在邊關同父王相識,這才有了後來借機和親西羯的一事。

可他母妃前往西羯之後,便再不曾回到大盛,延景明只見過他阿舅寫來的信,並未見過阿舅這個人,而在他母妃的故事中,阿舅好像是這天底下最厲害的大將軍,武功蓋世,力大無窮,一拳能打十個延景明。

延景明當然對自己的阿舅充滿好奇,而溫慎之伸手模一模他的頭,道︰「你舅舅如今鎮守南疆,父皇令我下月代他往仙山祭拜,正巧能路過那兒,到時候,我帶你見一見他。」

延景明不住點頭。

延景明登時來了興趣,他本就是少年心性,如今對一事感興趣,一時的難過悲傷自然被他一股腦拋在腦後,溫慎之這才略松了口氣,引延景明重回屋中。

他原是想找些辦法,看看能不能快些弄掉延景明面上的痕跡,好讓延景明分些心思到榮皇貴妃送來的美人身上,不至于太狠折磨他。

可延景明已專心捧出了延春所寫下的訓練筆記,他看著天色還早,他們還有些時間可以磨煉,便要溫慎之同他一道鑽研,溫慎之頭疼不已,只得胡亂尋找借口,道︰「你方才喝了酒……」

延景明認真︰「流流汗,正好能醒酒。」

溫慎之有道啊︰「今日已經遲了,不如明日再來吧?」

延景明搖頭,道︰「窩母妃嗦了,重在當下,做事不能一天拖一天。」

溫慎之︰「……」

溫慎之雖然覺得天河大妃說得很有道理,可這句話絕不能用在這種事上,他渾身酸痛,只想休息,苦思冥想思索著借口,延景明已經湊到他身前,拉著他的胳膊,要他一塊到院中,二人正打鬧之時,藍暖急匆匆便跑了進來,還略有些驚慌,道︰「殿下,王爺過來了。」

這客人實在遠超溫慎之的預料,溫慎之難免有些意外。

以往忠孝王雖會來東宮尋他,可次數極少,忠孝王講究今日事今日畢,他二人有事大多在太極殿便已說完了,絕不會拖到第二日。

更不用說那日他父皇還特意囑托,讓他盯著些忠孝王,此意便是要他警醒,應當是忠孝王有些舉動令天子生疑,溫慎之不由心驚,卻並不敢過多拖延,只能讓藍暖盡快請攝政王進來。

延景明臉上紅痕還未擦去,他想尋個地方先躲起來,可還未出門,藍暖竟已在外通報,似還有些為難,道︰「王爺,您怎麼已經——殿下,王爺到了。」

溫慎之︰「……」

延景明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臉。

他見過一次溫慎之的皇叔,那人凶巴巴的,一臉嚴肅,看起來就很不好說話,僅僅是一眼就讓延景明害怕,若是可以,他是永遠也不願與忠孝王說話的。

而今他無處可躲,屋內也沒什麼屏風等物,而他覺得,若忠孝王看見了他臉上的紅痕,十有八九是要說教的,他不知所措,忠孝王溫恭肅卻已經進來了,延景明只得往溫慎之身後一躲,小心翼翼看著溫恭肅。

溫恭肅那目光在延景明面上一掃,延景明立即被他嚇得一抖,正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開口,溫恭肅已發言詢問,道︰「太子妃這是怎麼了?」

延景明︰「窩……」

溫慎之替他解釋,道︰「夜中有些蚊蟲,不巧正咬在了臉上。」

延景明不住點頭。

這是小事,溫恭肅並未多想,只是略一點頭,而後便看向溫慎之,道︰「殿下今日可是有急事?」

溫慎之只得訕訕一笑,道︰「是有些事。」

他今日渾身酸痛,想著早些回去歇息,因而下朝後見似乎無事,便立即開溜了,倒不曾想溫恭肅還有事找他。

可溫慎之也略松了口氣。

溫恭肅好像是有事來尋他,應當不是上門來找麻煩的。

藍暖端上茶水,幾人入了座,溫恭肅方才再開口,同溫慎之說了幾件他在朝中未說完的事,他公事公辦,從頭到尾不曾分心到延景明身上,延景明這才放了心,略微打消了一些對溫恭肅的懼怕之心。

而談完正事,溫恭肅端了茶盞,慢悠悠抿上一口茶,開口道︰「你前幾日又出宮了?」

溫慎之︰「我……」

他知道自己瞞不過溫恭肅眼線,只得笑一笑,道︰「前幾日是出去散了散心。」

「近來京中太亂,你多注意一些。」溫恭肅淡淡說道,「莫要再出宮了。」

溫慎之不免微微蹙眉。

忠孝王這警告,未免來得太過突然。

朝中所有人都知道,溫慎之常年不務正業,時不時便要偷溜出宮閑逛,只要不鬧得太過分,太後與忠孝王大多不會多管。

今日溫恭肅突然提起此事,溫慎之難免要將這件事同先前發生的其他事聯系在一起,他覺得溫恭肅或許另有暗示,他也只能微微一笑,道︰「皇叔說得對。」

溫恭肅面上波瀾無驚,令人難以看穿他心緒,他說完這幾句話,好像已無他事,便要起身告辭,走到門邊,又想起自己帶了些糕點入宮,是江南名廚所制,往聖上與太後那兒送去了一些,還余幾件,正好送給溫慎之。

溫慎之不住道謝,他收了那些糕點,朝後一遞,延景明便順手接過,捧在手中,待到溫恭肅離開了,延景明才松了口氣,低聲念叨,道︰「他好可怕。」

溫慎之笑了笑,牽著延景明再入屋中,一面道︰「我皇叔向來嚴肅,我小時候也怕他。」

二人進了里屋,延景明好奇忠孝王送來的糕點,他將那錦盒打開一看,便見里頭分作數層,第一層的糕點捏作白兔,看起來極為可愛,他不由捏起一塊,正要問溫慎之這是中原的什麼美味,溫慎之已握住了他的手,將那糕點拿了過來,重新放回盒中,認真同他道︰「可我皇叔的品味,實在不怎麼樣。」

延景明不明白溫慎之的意思。

「這糕點一定不好吃。」溫慎之道,「明日我再令人給你做個一模一樣的。」

延景明還未回神,溫慎之已招手喚來藍暖,讓藍暖將糕點全都撤了下去,可延景明實在舍不得,他覺得自己的品味也不太好,只要能吃飽,味道其實是其次,再說那小兔子實在是太可愛了,他忍不住小聲嘟囔,道︰「窩就嘗一嘗……」

溫慎之擋住他的手,藍暖便飛快將那糕點拿走了,延景明有些委屈,剛想說話,溫慎之忽而伸手輕輕捏了捏他的臉,足足嚇了他一跳。

延景明忍不住挑眉︰「泥干嘛!」

「我只是覺得……」溫慎之深沉開口,「你好像胖了。」

延景明︰「……」

延景明決定忘記忠孝王送來的糕點。

他捏捏自己的臉,又掐掐自己的腰,覺得自己好像是略胖了那麼一些。

他想,一定是中原東宮的花園太小,而他近來鍛煉得不夠,連日偷懶,也怪不得他要發胖。

延景明簡直恨不得立即出門,連夜開啟長跑,好將自己身上多出來的這些肉給減下去,可他不過一動,溫慎之立即攔住了他,道︰「外頭好像下雨了。」

延景明︰「……」

延景明匆匆跑到窗邊一看,外頭好像真下起了雨,這雨勢漸大,他是肯定沒辦法出門了,溫慎之又在一旁提醒,道︰「你的臉……」

延景明捂住了臉。

該死,這簡直是天要他胖。

溫慎之已在桌邊坐了下來,道︰「不如休息幾日,等你面上紅痕消散,我帶你去秦衛征的校場,那兒地方大,你可以隨便練。」

延景明︰「……」

延景明動搖了。

溫慎之又道︰「總得先做好準備,才能更好鍛煉。」

延景明︰「……」

延景明竟然覺得溫慎之說得沒有錯。

他從窗邊退開,走到溫慎之身邊,卻又忽而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他記起了阿兄的囑托。

他重回屋中,捧起阿兄留下的手冊,認真翻看兩頁,便發覺阿兄在這上頭寫的,除了太子的訓練之道外,還有些母妃令他代傳的話,那書冊上寫,太子是個文化人,若是閑來無事,可以與他一同讀書。

延景明這才抬起頭,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溫慎之。

溫慎之正盯著他手中的書冊看。

延景明拿起阿兄留下的書冊,擺在溫慎之面前,可又想起溫慎之不認識西羯文字,他便抬起手,指著那上頭的字,一個字一個字念給溫慎之听。

「窩阿兄嗦。」延景明認真說道,「晚上如果米有其他事,可以和太子一起看書。」

溫慎之︰「……嗯。」

溫慎之有些走神。

他苦思冥想,正思索如何才能令這本可怕的訓練手冊消失在這世上。

延景明已抬起了頭,問溫慎之,道︰「泥想看書嗎?」

溫慎之︰「……」

他當然想,倚窗听雨,紅袖添香,這是多少文人夢寐以求之事,可……可中原的書,延景明看得懂嗎?

延景明似乎也想到了這件事。

他撓撓頭,改口,問︰「不然……窩們一起看畫?」

說完這句話,延景明猛然一頓,忽而想起了延春方才說過的一句話。

溫慎之看他神色,似也猜出了他心中所想,急忙匆匆開口,道︰「,我教你識字。」

延景明抬起手,止住了溫慎之的話。

「窩阿兄剛剛說過,窩們可以一起看中原的畫!」延景明道,「奏素那個……那個什嗎圖……」

溫慎之︰「……」

延景明思索許久,終于念出自己記憶中溫慎之那畫的名字。

「看畫吧!」延景明認真說道,「看嘻嘻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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