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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三跟著小內侍進入裕王府,沒過兩道門就見到了高拱。

高拱也見過李三,畢竟魏廣德的馬車基本都是李三在駕。

「廣德現在在哪里?」

看著李三行禮後就把手伸進懷里,高拱就搶先問道。

「老爺正在陸府吊唁,他讓我帶封信過來。」

說著,就把手里的信雙手遞交給高拱。

高拱接過信抽出來看了幾眼,臉上表情微變。

信上的內容,提到那些顧慮,其實高拱昨晚就想到了,只是陸府在他眼里也就那麼回事兒,他根本沒把陸府的安危考慮在內。

至于嘉靖皇帝那里,高拱也是不在乎的。

要是皇帝真那麼在意二王拉攏朝中大臣,那景王和嚴嵩早就被處置了。

至于魏廣德在信中提到的內容,裕王用私人身份前往陸府吊唁,其實和擺開王府儀仗前往有什麼區別,畢竟都是裕王親臨。

不過魏廣德的這個提議,和他想要達成的目的並不沖突,所以高拱打算順著魏廣德的意思做。

最起碼,這麼做了對于裕王也是有好處的。

陸炳和裕王之間,據高拱所知,聯系並不多,算不上親密。

至少在高拱觀察所得來的判斷,陸炳對裕王和景王似乎都是一視同仁,並沒有彼此之分。

也是因此,高拱才從來沒有動過要拉攏陸炳的想法,而且他知道陸炳是絕對不會做出選擇的。

「你在這里等下。」

示意帶人進來的內侍把李三帶到旁邊上了茶點,自己帶著魏廣德的信就去見裕王。

他剛和裕王說了今天的安排,沒想到就有了一些變化。

裕王對于今日高拱忽然回到裕王府還是很欣喜的,只是高拱來到就和他說了,今日要去陸炳府上吊唁。

對于陸炳,裕王自然早就認識,那還是在宮里的時候。

自從搬出紫禁城後,反而少有見到他了。

實際上听說陸炳因為試藥而死,裕王心里還是有些唏噓的。

或許他這樣的人,內心都比較柔軟,在旁人看來就是有點軟弱。

高拱的提議,裕王只是稍微猶豫就答應下來。

當初派出王府屬官去吊唁,不過是按慣例行事,他的身份決定了他不能去,或者說除非宮里有旨意,任何事情他都不方便親身參與。

即便是長袖善舞的景王,也是沒有親自前去陸府吊唁的,也只是派出王府屬官過府吊唁而已。

實際上,二王之中,景王還頻繁出入京城官員的府邸,而裕王則顯得宅多了,大多數時候都是老老實實呆在自己王府里。

裕王這麼痛快的答應高拱的要求,主要也是因為他對高拱的無條件信任。

裕王在屋里等了一會兒,看見高拱手里拿著一封信走回來,連忙起身迎了上去。

很多時候,裕王在高拱面前還真沒有親王的架子,實際上在裕王的心目中,也一直拿高拱當做一個長輩來看待。

「廣德這是傳來什麼消息?」

裕王以為這次又是魏廣德提前得到了什麼消息,所以派出家人送消息過來,不過高拱卻是搖搖頭,順便把手里的信遞給了裕王。

「殿下請看看吧。」

這也是高拱在向裕王表態,他和其他人沒有背著他做事的打算,一切都是以裕王的利益為重。

裕王接過高拱遞來的信看了看,高拱就看見裕王歪頭似乎是在回憶,好半天才說道︰「若不是看到這信,我都把那一茬給忘了。」

「殿下,信里說的那事兒,你還知道?」

高拱有些驚訝的問道。

魏廣德的書信里說出自己的想法,順帶也提到準備放出去的消息,那就是裕王滿月時是陸炳抱他到御前的。

听了高拱的話,裕王笑著搖頭,「怎麼可能,那會兒我才多大啊。

我記得當初听母妃說過此事,高師傅,你也知道,我當初在宮里並不得寵,父皇的注意力全部都在二哥那里,就連四弟的處境也只是比我略好些。」

「既然確有此事自然最好,廣德的提議倒是更加完善,也彌補了我之前忽略的,嗯,關于陸家安危的問題。」

高拱說道這里臉上也是掛起了笑容︰「既然當初陸大都督對殿下有照拂之情,殿下更應該走這一趟,何況據廣德所說,之前他傳遞來的一些消息都是陸家派人送過來的。」

「李芳,知會下去,我們輕車簡從去陸府吊唁。」

「是。」

一旁的太監李芳躬身答應後,隨即走到門前,沖門邊的小內侍招招手,隨即耳語幾句。

這邊說好,高拱也抽空出去見了李三,讓他先回陸府給魏廣德報信。

李三騎馬離開裕王府不久,兩乘小轎就出了裕王府側門,轎外有十多個精壯漢子護衛著,一行人朝著李三離開的方向一路前進。

裕王雖然輕車簡從,但是他的行跡終究還是瞞不過有心人的。

在裕王乘轎離開王府後,京城幾家關注裕王的勢力都先後得到了消息,只是不少人對裕王此行的目的地不甚了解。

但是隨著隊伍的不斷前進,愈發接近目的地,在隊伍臨近陸府附近街口時,裕王這次出行的目的地也就呼之欲出了。

盯著裕王一舉一動的不止有錦衣衛,還有景王府的人,以及京城內有更高志向的官員派出的家丁。

嚴世藩也是最早知道裕王行動的人之一,自是他派出去的人盯的不是裕王,而是盯的陸家。

此時嚴世藩還在內閣幫著嚴嵩處理公務,他一般上午的時候會在內閣辦公,而下午才會出去花天酒地,享受溫柔鄉一直到晚上回府,玩得高興了徹夜不歸也是有的。

此刻,他站在嚴嵩的公房外听一名家丁小聲匯報著剛剛傳來的消息。

「你說裕王的轎子直接奔著陸府去了?」

嚴世藩肥胖的臉上,一雙眉毛微微皺起,顯得很有喜感,但是此時他的表情卻很是不善。

「是的少爺,今天一早,那個魏廣德就又去了陸府吊唁,之後就沒有離開,只是他的家人卻是從陸府牽馬走了一陣兒,不久前剛回到陸府,之後我們的發現了裕王爺的轎子正向這邊來,那邊就送來了消息。」

那家丁小聲匯報道。

陸炳死了,嚴嵩再听聞消息的時候很是驚詫了一陣子,甚至在陸炳還在西苑的時候,他也親自過去探望。

只是晚上回家,第一時間把嚴世藩找到書房厲聲質問此事。

嚴世藩自然是不會承認的,哪怕計劃已經成功,甚至他們已經知道了陸炳死亡的消息,嚴世藩依舊沒有在嚴嵩跟前承認此事和他有關。

對于嚴世藩的死不承認,雖然嚴嵩直覺認為此事應該是嚴世藩和景王動的手,可是事已至此徒呼奈何。

他很清楚,用毒毒殺政敵,這是開了一個很不好的先例。

政爭當中,為了勝利可以無所不用其極,哪怕是栽贓陷害,蒙蔽聖听都行,只要把政敵整下台,甚至整進監獄,他也不是沒人把政敵弄死過,但那都不是用的暗殺的手段,而是堂堂正正在斗爭中取勝。

至于之後要對方的性命,那也是在監獄里。

監獄那樣的地方,什麼事兒都可以發生,那也是在勝負已分的情況下。

嚴嵩那晚瞪著嚴世藩半天,也只好無奈的嘆著氣,吩咐府里的一應吃食以後都要小心謹慎。

他們可以對政敵用下毒這樣的下作手段,難保別人不會這樣對付他們。

這也是嚴嵩自始至終都不願意用這些見不人的勾當的原因,你可以用,別人也能依樣畫葫蘆,最後其實自己也吃虧。

嚴世藩還真沒想到這一茬,在他的印象里,自打老爹嚴嵩做到首輔位置後,在京城里還有誰敢不給嚴家面子?

那樣的人有,可大多不是被貶官外放到不毛之地,就是已經身首異處,誰還敢害嚴家?

好吧,或許是順風順水慣了,在嚴世藩的心里就沒有被人整的想法。

可這時候听到嚴嵩吩咐加強府里飲食的安全,嚴世藩才後知後覺的感覺 背發涼。

在陸炳被毒死後的這些天里,他也自覺減少了在外面吃飯喝酒的次數,大多數時候都是回府或者在別院里面玩樂。

當然,他也沒有耽誤正事兒,比如觀察宮里的情況,監視陸家的反應。

陸炳接手錦衣衛十數年,早已培養了一支可靠的班底。

雖然隨著陸炳的死亡,這些人里面難免有首鼠兩端,甚至趁機背叛陸家投到朱希忠門下的人,但是依舊忠于陸家的人也是不少。

而且,這段時間里,朱希忠也沒有要全盤接手錦衣衛的動作,畢竟他的根基是在京營。

但不管怎麼說,被嚴嵩一番訓斥後,嚴世藩還是派人盯住了陸家,也派人關注錦衣衛,他還是有些擔心陸家依靠錦衣衛查出點什麼來。

對于這幫丘八來說,有時候不需要講證據,只要有充分的懷疑理由,他們就可以動手實施報復,而且手段也是讓人防不勝防。

想想趙文華的死,嚴世藩雖然沒有親眼見到,但是听人說起也是讓人毛骨悚然的。

至于民間流傳的報應一說,嚴世藩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要是真有報應,作惡的時候怎麼不遭報應?

今日,盯著陸家的人送來的消息讓嚴世藩有點擔心。

實際上在一開始,景王就提出,萬一毒殺陸炳的行動失敗或者事後被內廷追查該如何應對。

嚴世藩自然也對此有過考慮,現在內廷中不少人已經听說了他們釋放出去的傳聞,相信很快就會傳到外廷來。

把水攪渾,和高拱猜測的一樣,這也是嚴世藩的打算。

傳聞中並沒有說是哪位王爺外出就藩,所以裕王和景王自然都有懷疑。

雖然按照太祖定下的制度,裕王上位的幾率最大,可是太祖自己都破壞了自己定下的繼承制,當今皇帝也不是個因循守舊的主兒。

只能說,一切皆有可能,更何況景王在宮里還有母妃做為奧援,沒到最後那一步,還真說不準會怎麼樣。

對于嚴家來說,他們退路還真不多。

景王上位,他們嚴家依舊可以繼續現在的生活,而一旦裕王上台,嚴世藩相信自己除了致仕外再無他途可走,那時候能夠全身而退都是難得。

這也是他考慮的最下冊,認輸,我離開朝堂。

既然是最下冊,嚴世藩自然也會不甘,在知道西苑那兩個內侍失蹤以後,他們就啟動了後手。

目的,自然就是要把污水潑向裕王。

眾所周知,嚴家和陸家有黨爭,但是拉扯進二王,水就夠渾了。

嚴家和人爭斗,不管輸贏都會在外面津津樂道,因為幾乎都是他們獲得最後的勝利,他們可以用勝利者的姿態嘲笑失敗者。

而這次,嚴家包括嚴世藩在內的人都是緘口不言,其實就是給外界一個他們嚴家不知道此事的感覺,因為這次的表現和以往大相徑庭。

實際上,在嚴家除了嚴世藩外,其他人還真不知道此事,根本不怕查。

表面看上去,此事和嚴家無關,那麼就只剩下傳言中的二王可能牽扯其中。

景王為了嚴家出手,或者為了自己出手?

對于大部分清流來說,如果說誰會害陸炳,想來大部分人都會先指著嚴嵩,然後就是景王。

既然嫌疑這麼大,他們還會傻到出手害人嗎?

這就是嚴世藩做這個計劃時候考慮要給人的印象,按照計劃後面還會有他找的官員上書彈劾景王,然後景王一副受氣寶寶的模樣,把自己刻畫成為事件的受害者。

非此即彼之下,裕王自然就會被人懷疑。

老實人,有時候也是陰著壞。

現在消息還沒有傳到外廷,裕王怎麼就往陸家跑去了?

嚴世藩有些驚疑不定,不過對家丁之前提到過的魏廣德就更是滿懷恨意。

毫無疑問,魏廣德早不去晚不去,偏偏今日又去陸府吊唁,而裕王也恰恰這時候往陸府跑,說是偶然也得有人信才行。

嚴家的人對于去陸府吊唁的賓客都是暗中有記錄的,魏廣德之前去的那次還屬于正常行為,許多不認識陸炳的京官也去陸府走了一遭,那是給皇帝的面子。

今日不是什麼特殊的時間,魏廣德自然不會無緣無故去陸府,特別是哪個家丁。

「問問裕王府那邊的消息,還有裕王是不是真進了陸家,查查他去陸家做什麼。」

嚴世藩閉眼望天,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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