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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廣德很高興的接過高拱遞過來的兩盞走馬燈,提在手里仔細瞧了瞧,這才遞給身旁早就被吸引目光的徐江蘭。

剛才高拱過來的時候,徐江蘭就已經注意到了,待高拱走近行了個萬福禮,不過眼楮卻是盯著那兩盞花燈。

其實魏國公府也有匠人能制作走馬燈,不過這門技藝在現今還算是很高級的貨,也只有宮里和勛貴家族才有資材專門養著這樣的匠人,像魏廣德這樣的屬于暴發戶的官員也是沒有的。

至于民間,會制作走馬燈的匠人也不多,就算出現也會被各大家族搜羅走,為自家服務,平時制作府里的燈籠,過節則制作應景的花燈渲染節日氣氛。

所以,魏家買到的花燈也只是普通的花燈,可沒有走馬燈這樣精巧的玩意兒。

花燈上繪制的是三國人物,魏廣德看了兩眼把花燈交給徐江蘭,這才像高拱拱手道謝。

「別謝我,殿下吩咐的。」

說到這里,高拱沖著魏廣德微微躬身道︰「這其實也怨我,忘記這一茬,以後節氣里裕王府的賞賜我都會給善貸代領,然後送到貴府上,順便討杯酒喝。」

「哈哈,高大人說什麼話,廣德隨時歡迎大人到訪,也別說什麼節日。」

魏廣德沖著高拱打個哈哈,隨即看向不遠處的裕王那里,裕王爺也正看著他,四目相對當然不會擦除愛情的火花,魏廣德很恭敬的沖對方行禮。

畢竟這里是公眾場合,還真不方便他湊過去和裕王殿下聊上幾句。

魏廣德還想把裕王黨這個身份低調的隱藏下去,不過高拱似乎不想給他這個機會。

「既然偶遇,正好,善貸跟我過去拜見裕王殿下。」

說道這里,高拱湊近魏廣德小聲說道︰「殿下對你那次說的事,心心念念了很久了。」

魏廣德听到這里心里就是一咯 ,當初他確實有說過什麼,但那只是他覺得應該準備做的,看說出來不代表時機就到了啊。

魏廣德在心里埋怨自己瞎逞能,現在把自己套進去了。

其實上次和殷士譫吃飯的時候,殷士譫就問過他這事兒,裕王府已經把魏廣德當成百事通,認為他有自己的渠道搜集到一些機密的情報。

對此,魏廣德也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但是還不能說什麼。

高拱都這麼說了,魏廣德知道回避不是辦法,于是笑著說道︰「也好。」

既然遇到了,過去見個禮倒也沒什麼,只是無人注意到魏廣德的笑容是那麼的苦澀。

「弟妹也過去給王妃見個禮吧。」

高拱說這話自然是好意,他們都是保裕王的,將來裕王上位成功,現在的裕王妃自然就會成為將來的皇後娘娘,在此之前認識,有百利而無一害。

而且,高拱也知道,魏廣德的老婆可是江南魏國公家的千金,其實說起來魏國公府和皇室之間也是有血緣關系的,只是隔了數代而已。

現今的王妃或者選後已經不再和勛貴家族聯姻,這也是王朝走向穩定的一個標志,不需要通過聯姻穩定政權。

恰恰相反,有強大實力的外戚反而會成為引發朝局動蕩的因素。

對于拜見裕王妃,徐江蘭自無不可。

現在京城二王的情況,徐江蘭自然是知道的,而且魏廣德更看好裕王他也是知道。

其實自從莊敬太子朱載暴病而亡後,按理順位就該是裕王才對,只是一直沒有被嘉靖皇帝點頭承認。

也正是因為嘉靖皇帝並沒有認可裕王是太子這件事,才勾引起了景王的那點小心思。

高拱帶著魏廣德夫婦擠進了裕王府人群中,在向裕王行禮後,徐江蘭就被太監李芳帶到後面去見裕王妃等人,而魏廣德則恭敬的站在裕王身前。

「之前數次,全靠善貸幫助,才讓我裕王府順利度過難關,本王在此謝過。」

裕王說著就要像魏廣德行禮,剛才只是遠遠的作揖,魏廣德還能假裝受了,可這次不行。

他很果斷的側身站到了裕王身側,「殿下,下官當不起的。」

在裕王面前,雖然不能說什麼,可是魏廣德已經把他和裕王的關系看作了君臣關系,只是這靠近了裕王,魏廣德卻又有點心里打鼓。

雖然是夜晚,可是鰲山上大量花燈也是把這里照的很是明亮,魏廣德一看裕王的臉色心里就有點不好的感覺,怎麼會是一副蒼白的面孔,臉色沒什麼血色,這裕王殿下的身體看樣子不大好的樣子。

不自覺,魏廣德就把眼前的裕王和之前在嚴府偶遇的景王做了一個對比,感覺景王的身體似乎看起來更壯碩一些。

不是魏廣德多慮,嘉靖皇帝前面已經死了幾個兒子了,由不得魏廣德不關心,別裕王死在嘉靖皇帝前面,那他做了這麼多的功課可就成無用功了。

他可是立志要做大官的人,雖然現在魏廣德偶爾還要想想把官做進內閣,可隨著對官場的了解,現在也就是夢中想想,翰林院中人一大把,最後也只有區區數人能走進那大明朝的權利中心。

難,實在是太難了。

裕王看魏廣德的態度很是溫順恭敬,也不再和他多禮,只是隨意聊天,只是沒幾句,還是繞不過的說到了那事兒上。

只能說裕王殿下是真被他那個弟弟逼的狠了。

論學識,當年兩人出閣讀書那會兒景王的成績就已經比他優秀,經常得到教授的夸獎。

論口才,那更不是木訥的裕王能比的。

幾乎各方面,裕王都知道自己完敗在自己那個弟弟手上,也就是仗著比他早生數月。

無形中,這加劇了裕王內心的自卑感,這些年若不是高拱一直在鼓勵和支持他,他早就向父皇請求外出就藩,不再趟這條渾水了。

「殿下,時機不到。」

魏廣德現在也只能這麼說了,「當初我以為因為楊順的事兒,會讓嚴嵩再陛下面前失寵,可是結果你也看到了,陛下並沒有降罪,甚至楊順都沒有被罷官下獄,而只是降職。」

「唉,當初處罰出來時,我也是大失所望。」

裕王听到這里,知道魏廣德的意思,嚴嵩聖卷依舊的前提下,沒人能動他,那麼自然就不能提請封景王就藩的事兒。

「殿下不必憂心,早晚的事兒而已。」

魏廣德在一邊笑道︰「這次嚴閣老借著整頓軍務的事兒,把錦衣衛在邊鎮的幾個百戶都給拿下還要問罪,听說為此陸都督和嚴閣老在永壽宮都頂起來了。」

「我們是不是可以和陸都督那邊」

「殿下慎言。」

「殿下慎言。」

裕王剛說話起個頭,就被高拱和魏廣德齊齊出聲打斷,魏廣德還不住搖頭,示意他不要繼續往下說。

雖然周圍都是裕王府的人,可有些話也不能隨便說的。

「陸都督是皇上的家奴。」魏廣德只是小聲接了一句就不再多言了。

裕王知道自己才能不行,所以一般是不怎麼發表意見的,剛才也只是被魏廣德一提就想到了,覺得敵人的敵人似乎就是朋友。

只是沒想到,話一出口就被魏廣德和高拱齊齊反對,自然他知道這事兒自己是想岔了。

「全靠高師傅做主吧。」

裕王微微沉吟就開口說道,「也請魏大人已經後多提醒本王。」

「裕王,這里人多,我還是不久留,這就先告辭了。」

又說了幾句,魏廣德想要早點離開裕王,于是行禮告辭。

以前沒見到的時候,天天想著捧裕王的臭腳,可這在大庭廣眾下遇到了,他又擔心被人看了去。

矛盾。

「也好,魏大人慢走。」

裕王的背景現在在京城真的很尷尬,很多心里支持他的大臣在和他見面的時候也大多保持著距離,這個他是明白的,很多忌諱。

魏廣德能來自己這里站這麼久,說這麼多話已經算難得了,畢竟他沒有兼著王府的差事。

也不知道徐江蘭在後面說了什麼,反正在李芳帶她過來的時候,透過輕紗魏廣德看到徐江蘭一臉笑意盈盈。

回到自家人群里,魏廣德才小聲問道。

「我看到小爺了,好可愛的小人兒。」

「什麼小爺?」

魏廣德納悶,裕王府哪兒來的什麼小爺?

「就是裕王嫡長子啊。」

徐江蘭隔著輕紗白了魏廣德一眼,那意思自然是你怎麼這麼笨,這都想不到。

「哦。」

魏廣德點點頭,裕王有一子他當然知道,這也是他之前更看好裕王的原因。

和裕王同年大婚的景王殿下,到現在也無所出,你拿什麼和裕王比?

魏廣德可不相信,本來就是因為正德皇帝無後才撿來的皇帝寶座,嘉靖皇帝在考慮傳位的時候不去想想自己的孫兒。

就算裕王百般不是,可有兒子這一條,在選擇接班人的問題上就讓他佔足了資本。

只是,這個時期注意到這點的朝臣似乎還不多。

「小爺身體怎麼樣?」

魏廣德看似無意的問了一句道。

「挺好,很活潑,大眼楮到處看,好可愛。」

「小孩子嘛,都差不多,今晚回去我們就生一個哎喲」

魏廣德隨口胡謅,卻被徐江蘭在腰上掐了一把。

其實隔著厚厚的棉衣,魏廣德根本就感覺不到疼,甚至都沒有掐到肉,不過該表演的時候要做好表演,所以他還是很恰到好處的叫疼。

在大家興致勃勃看燈的時候,不遠處奉天門城樓上,一處沒有懸掛燈籠照明的黑暗處,一個身著道袍的身影緩緩轉身。

「回去吧。」

低沉的聲音響起,魏廣德如果在這里,就算看不清人也能听出說話聲音的主人是誰。

嘉靖皇帝朱厚熜。

對于外界笑談的「二龍不相見」箴言的事兒,嘉靖皇帝是有所耳聞的。

對于他們認為這是無稽之談,可放誰身上,封了兩次太子都是不多久就暴病而亡,你還能不信嗎?

作為天子,自然說話做事是會和上天感應的。

或許年輕時候他也不覺得有什麼,但是離奇事多了,嘉靖皇帝是不信也得信了,這也是他瘋狂修道的原因。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別人看不出穿。

這或許就是嘉靖皇帝對于朝臣們反對他修道的看法,不做理會罷了。

今晚,知道裕王帶著皇孫到了這里看燈,嘉靖皇帝也擺駕承天門,自己看看不讓他們看見就沒事兒。

這些年,這也是他唯一能看到裕王朱載的機會。

如果說以前或許他在選擇裕王還是景王的問題上有搖擺的話,那麼到了現在他已經沒得選擇。

正如魏廣德所想的一樣,景王就算再能干,沒兒子就決定了他無法坐上那個位置。

而人群中那若隱若現的小孩兒,也正是他這次來到這里的目的之一。

看不仔細,但是他知道,那是他的孫子,這會兒好像是由裕王妃抱在懷里,應該很幸福吧。

和往常一樣,嘉靖皇帝身邊只站著大太監黃錦,不遠處還有兩個御前太監侍立著。

「擺駕回宮。」

黃錦對那兩個太監說了一句,一個太監向這邊行個禮後飛速跑開,他是要去叫鑾儀衛的人把鑾駕在城樓下準備後,皇爺馬上就到。

而另一人則在嘉靖皇帝身前一側,手里提著一盞燈籠,為皇帝照亮前面的道路。

只是在下城樓的時候,嘉靖皇帝忽然站住,低聲問道︰「魏廣德和裕王府走的很近?」

「這個,奴婢不知道。」

黃錦的聲音在一邊響起,「奴婢下去就讓人查查,之前倒是听說他和裕王府的高學士等人有交往,畢竟他們都還是翰林院的同僚,倒是不知道去沒去過裕王府。」

黃錦很謹慎的回答道。

「嗯。」

嘉靖皇帝低吟一句,隨即大步走下了城樓。

遠處,奉天門城樓聳立,絲竹悠悠。

城樓和兩側被各色彩燈照的通明,城樓上的樂師正在配合著鰲山上的樂師奏響著這個時代的樂曲,宮娥站在城樓上與鰲山上的宮娥一起翩翩起舞,映照著大明朝的一片歌舞升平,國泰民安。

除了他身邊的黃錦和兩個御前太監外,沒人知道今晚在承天門上發生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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