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城坊市邊上，有一戶凡人開了一家名氣不小的酒樓。
因為菜色新穎，裝修獨特，因此吸引來了不少的客人，其中有很多都是出手大方的修仙者，這一家人也就因此發了財。
今天酒樓二樓靠窗的位置上，坐著兩個人。
一人神采飛揚，相貌俊朗。一人面若桃花，雌雄難辨。
在這幾乎人滿為患的酒樓中，二人獨坐在一旁，既好像與周圍格格不入，又像是徹底融入此間，與旁人看不出什麼分別。
「今天找我什麼事啊？我可是鴿了一個棋友，連棋都沒下就過來了，你最好有正事啊。」
陸雲澤一邊下著快子，一邊口齒不清地說道。
「你先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去再說話吧。」凌玉靈有些頭疼地按了按眉心。
「哦。」陸雲澤脖子一仰，直接把嘴里的東西全都咽了下去。
凌玉靈看得眼皮直跳，干脆眼不見為淨，閉著眼楮塞給他一個儲物袋。
「當年你在白玉樓寄賣的書賣得不錯，這些是你的分成，你自己點點吧。」
陸雲澤一听這話，瞬間就精神起來了，連忙將神識探入儲物袋中。看著里面的數萬靈石，高興得嘿嘿直笑。
「看來我還是有一些寫作的天賦的。」陸雲澤模著下巴，得意地說道。
凌玉靈翻了個白眼，沒好意思告訴他，買書的人都是沖著書里的干貨去的，沒人在乎他寫得怎麼樣。
「謝了啊，今天這桌我請了。」陸雲澤心情大好，把儲物袋隨意地往懷里一揣，大大咧咧地說道。
凌玉靈輕嘆一聲，又從儲物袋里拿出一個玉簡遞給了他。
「關于虛天鼎和乾藍冰火的情報都在這里了，說實話，對這兩樣東西，就算是星宮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它們似乎都和上界有關。」
陸雲澤接過玉簡，隨意地放進儲物袋里。
「謝了。」
凌玉靈看他這副隨意的樣子，頓時有些苦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你接的這麼干脆，就不擔心以後有一天，我要你做什麼，你沒辦法拒絕嗎？」
陸雲澤抬起頭，疑惑地看著他。
「我為什麼要拒絕？你想干什麼直接說不就行了嗎？」
凌玉靈張了張嘴，秀美的蛾眉輕輕揚起，又很快地放下，顯出幾分迷茫的神色。
「你也……」凌玉靈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搖著頭，長出了一口氣。
「你就不擔心，我接近你是另有企圖？你好歹有點防備心理吧。」
陸雲澤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口中說道︰「你沒事吧？」
凌玉靈苦笑一聲，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陸雲澤才听到他，用一種無比平靜的聲音說道︰「有時候，我真挺羨慕你的。活得那麼灑月兌，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凌玉靈靠在椅背上，微微扭頭看向窗外的人潮。
「從我小時候開始，就有人教過我一句話，欲想求之，必先予之。如果有人無緣無故地對我好，那一定是因為，他將要有求于我。反過來說也是一樣，如果我覺得誰在將來或許有能用到的地方，那就先施以恩惠，將來需要用的時候，就讓他給我賣命。」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一切都只是交易而已。冰冷中帶著自私，人與人之間，就只有利用與被利用，不存在其他的什麼東西。」
陸雲澤眨了眨眼楮，看著快子上的排骨，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它放進了嘴里。
「你覺得這是對的嗎？」陸雲澤一邊嚼著排骨，一邊問道。
凌玉靈沉默著，看向頭頂，那座擎天般的聖山。
「以前，我曾奉他如神。他說的一切，我都覺得是對的，畢竟無論權勢還是修為，他都是毫無疑問的此界頂尖，但現在……」
凌玉靈苦笑一聲，「我也不知道了。」
「這樣啊……」陸雲澤還在吃著東西，好像根本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里。
「怎麼說呢？你說的那個人吧……感覺挺可憐的。」
「什麼？！」凌玉靈 地瞪大了眼楮，差點沒從椅子上蹦起來。
他震驚地看向陸雲澤，看眼神好像是第一天認識他。
「你說他可憐？你知道他是誰嗎？你就說他可憐！」
陸雲澤兩手一攤，一副讓人惱火的無賴架勢。
「我是不知道他是誰，但這並不妨礙我覺得他可憐啊。」
陸雲澤說著，看向窗外。
下方的街道上，一個少年抱著另一個年紀幼小的小女孩，緊緊跟在一個中年男人身後。
男人牽著少年的手，另一只手從懷里掏出幾個嶄新的銅錢，在街邊的小販手里，給兩個孩子買了兩個糖人。
兩個孩子驚喜地接過來，小心翼翼地舌忝舐著，生怕吃得太快了。
中年男人見此，不禁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陸雲澤的嘴角也泛起了一絲笑意，頭也不回地說道︰「這世間如此繽紛多彩，他卻只能看見其中的一面，這難道還不可憐嗎？」
凌玉靈愣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看見他這副模樣，陸雲澤不禁笑出了聲。
「很久以前，我讀過一本書，書的作者認為，世界本身是沒有善惡好壞之分的，人才有。人的不同，造就了環境的不同，同時也間接造就了其他人的不同。」
「我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人影響環境，也終究受環境影響。如果放縱自己，任糟糕的環境侵蝕影響自己，像一根沒有主見的枯木一樣隨波逐流。那這個人活著，不過就是在重復無數次已經發生過的故事而已，沒有任何意義，更沒有任何價值。」
「反過來說，如果選擇不被環境影響，甚至反過來影響周圍的人，那這種生活一定就是有意義的，哪怕只改變那麼一點點，也是有意義的。」
陸雲澤笑著，笑容中帶著舉世不容的傲慢與孤高。
「我活著，我思考，我從不妥協，所以我活著的每一天都是有價值，有意義的。」
陸雲澤伸出手，拍了拍凌玉靈的肩膀，讓他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想開點吧，干嘛讓自己活得像個老頭子。亂星海這麼好的地方，如果不去享受，那才叫作孽呢。」
陸雲澤灑月兌地笑著，那笑容與街道上的中年男子如出一轍，帶著一種與無關的，純粹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