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家老祖上下打量了辛如音幾眼，嘴角泛起滿意的笑意。
「果真是鐘靈俊秀，氣度不凡。也難怪那姓齊的小子會沖冠一怒為紅顏。」
說完這些，付家老祖又長嘆一聲，臉上細密的皺紋堆疊在一起，而後驟然塌下，顯現出頹然與愧疚的神色。
「此事雖說吃虧的是我付家之人, 但歸根究底，一開始確實是我們的不是。是老夫家教不嚴，才讓此事發生。當真是……」
付家老祖長嘆一聲，一雙精明的眼楮收斂了光芒，顯得更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老者。
「老夫，實在慚愧啊。」
陸雲澤看著他這番作態, 心里倒是有些佩服。
別的不說, 光這完爆前世影帝的精湛演技就夠他練個幾百年的。
「老夫也知道, 辛道友對我們付家有些偏見，這也是很正常的。若是有機會的話，還請辛道友能在付家多住一些時日，讓老夫能盡一盡地主之誼，就當是之前那些誤會的補償。」
辛如音看了陸雲澤一眼，眉眼稍稍皺起，但又很快松開，像是一時眼花出現的錯覺。
「付前輩，小女子不過一介散修，實在擔不起前輩的抬愛，更受不得前輩的補償。」
在付家老祖飽含深意的眼神中，辛如音顯得有些局促，臉色微微發白，聲音也逐漸帶上了一絲顫抖。
即便如此，她還是倔強頑強地繼續說道︰「小女子只求前輩能放齊大哥一條生路, 小女子必將感激不盡。還望前輩成全。」
大廳內, 氣氛歸于沉寂。
付家老祖微眯雙眼，剛剛那副尋常老人的模樣驟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久居上位的威嚴與沉重。
像是一座矗立了千萬年的萬丈高山，沉甸甸地壓在所有人的心口，縱使拼盡全力也休想撼動。
辛如音低著頭，臉色蒼白無血，長袖中的手指微微顫抖著，已是全然不听使喚。
「呵呵呵……」不知過了多久，付家老祖突然發出一陣輕笑。
「好啊，好啊。我這老家伙也有被人嫌棄的一天。哈哈哈……」
付家老祖竟是撫掌大笑起來，笑聲在四周回蕩，整個大廳中無一人敢應和。
那些付家的築基修士紛紛臉色煞白，驚慌地站了起來，向著付家老祖深鞠一禮，連半個音節都不敢發出。
正面對著付家老祖的辛如音更是頓覺手腳發軟，全身的筋骨彷佛瞬間消失不見，整個人呆呆地杵在原地，使不出半點力氣。
陸雲澤倒是神色如常地坐在椅子上，甚至還有閑心打量著其他人窘迫的模樣，差點和付家老祖一起笑出聲來。
「人呢？」笑聲停下，付家老祖突然一皺眉頭, 厲聲問道。
「怎麼還不帶上來？」
下手一位中年修士身軀微震，連忙說道︰「老祖息怒，孫兒這就去看看。」
付家老祖陰著臉點了點頭。
中年修士連忙走出大廳，其他人仍保持著鞠躬行禮的姿勢，一動都不敢動。
「好了，都坐下吧。當著外人的面，你們這樣像什麼話？」付家老祖沒好氣地一揮手，冷冷地說道。
眾人口中連聲稱是，小心翼翼地坐了回去。
陸雲澤嘴角微微上揚，心里覺得有些好笑。
突然，陸雲澤的表情瞬間僵住，像是在臉上生出了一層厚實冰冷的人肉面具。
他緩緩轉頭，臉上那層厚實的面具轉瞬間消融于無形，只剩面具之下，一雙夜梟般的眼楮。
癲狂的火焰在眸光中狂舞、擴散、迸發……一直燃燒成閃著些許光點的灰燼，在瞳孔中重新聚合成壓抑到極致的焰火。
「啊！」辛如音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下意識地捂住了嘴。
「老祖宗，齊雲霄帶到。」
中年修士說著，把手中的形貌淒慘的‘人’放在大廳中心。
殷紅的血液將大廳中間艷紅色的地毯染得更加鮮艷，一道道縱橫猙獰的傷痕張著嬰兒般紅艷的小口，像是在皮膚之上生出了無數嗷嗷待哺的丑陋嬰孩。
「嗯……」猙獰的血肉發出一聲低沉的申吟，也不知是求饒還是哀嚎。
陸雲澤單手按著辛如音的肩膀，強行把她按在了椅子上。
付家老祖看著被染紅的地毯，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頭。
接著眼珠一轉，看到了陸雲澤那說不清是憤怒還是冷漠的僵硬神情，嘴角頓時泛起得意的笑意。
若此人的出身是元武國的六大宗，那他一定老老實實地將人雙手奉上，全當此事沒發生過。
可他一個越國的修士，居然想在元武國付家的地盤上玩一出虎口奪食，當真是沒把他們放在眼里。
就是不知道這小子是奔著辛家傳承來的，還是奔著辛家的人來的？亦或者，可能是兩個都要？
一絲譏諷的笑意浮現在付家老祖嘴角。
此事必然會觸怒此人，但那又如何？
越國現在正被魔道入侵，要不是有元武國和紫金國的援兵，整個越國七派早就被魔道六宗連根拔起了。
那穹無極還真敢在這種時候，跑到元武國來，殺他們付家的人？簡直是笑話。
再說左右不過就是一個練氣期的煉器師，一個齊家的邊緣人物罷了。大不了一會兒再給此人一點甜頭，算是與那穹老怪結個善緣。
此人總不至于為了個廢人和整個付家玩命吧？
「陸道友，辛道友……」付家老祖笑眯眯地開口道。語氣和善，態度親近。
「付家底下的小家伙們下手沒個輕重，老夫給二位道友賠禮了。」
陸雲澤緩緩轉頭，他的頸椎里像是生滿了銹跡，每一寸關節的挪動都顯得無比沉重艱難。
「付前輩……」陸雲澤的嗓音有些沙啞，一只手按住臉色蒼白的辛如音，另一只手攥著茶杯，往嘴里倒了一口滾燙的茶水。
「可否讓我給此人治一下傷，也好讓他能開口說清楚，與令佷孫糾葛到底是因何而起？」
付家老祖心中不悅，臉色驟然陰沉了少許。
沒想到，此人竟如此貪心，到了現在還想著要奪他們付家的機緣。
當真是不為人子！
「陸道友請便吧。」付家老祖冷澹地說道。
陸雲澤點了點頭，像是一塊被按壓到極限的彈簧般緩緩起身，帶著辛如音走到齊雲霄面前。
一張泛著綠光的符貼在他的身上，滿身的傷口開始迅速愈合。
齊雲霄艱難地動了動，口中喃喃低語︰「陸雲澤……」
「是我，沒事了。」陸雲澤平靜地說道。
「音兒……」
「她沒事，你放心。」
齊雲霄笑著點了點頭，昏了過去。
陸雲澤將他身體翻了過來，他的小月復丹田位置破了一個大洞。
回春符能治外傷，但對丹田上的傷勢卻是無能為力。
「陸前輩，請問那兩個被打傷的付家人現在何處？可否請他們出來把事情說清楚？」陸雲澤聲音平靜地問道。
付家老祖皺著眉頭，看向一旁的中年修士。
「老祖，那兩個族人……」中年修士冷笑著斜了陸雲澤一眼。
「那兩個族人因為傷勢過重，現在已經去世了。」
「哦！」付家老祖眉毛輕輕一挑。
「這樣啊。那陸道友，你覺得此事如今該如何善了呢？」
陸雲澤沉默著，拍了拍齊雲霄的肩膀，正要說些什麼。
一張符突然從他身上飛出，自行燃燒起來。
陸雲澤一愣，隨即眼中殺機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