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曹廠長，跟你商量個事兒成嗎？」
「嗯？」回過神來的曹志強一看徐慶冬，發現對方一臉討好的笑容，立刻失笑道，「這是干嘛，私下里叫什麼廠長啊，不是我叫你老徐，你叫我強子或者志強嗎？」
「嘿嘿。」徐慶冬嘿嘿一笑，「說是這麼說，可我一旦有事兒相求啊，一不小心就禿嚕嘴了，呵呵。」
「說吧，什麼事兒相求？」曹志強笑道。
徐慶冬搓了搓手︰「是這樣，你這次不是去日本嗎，能不能也帶我去開開眼？我不求別的，就是想看看人家那邊的後期制作是怎麼回事兒，想學習學習。」
曹志強挑了挑眉毛，然後笑道︰「嗨，我當什麼呢，其實你不說，我也得帶你去日本，不過不是現在。」
「啊？」徐慶冬愣了愣，「為什麼啊？」
曹志強道︰「是這樣，我這次去日本，主要有三件事。
首先第一件事，其實跟電影無關，先不說了。
第二件事，是給咱這部電影找個靠譜的後期特效制作團隊。
至于這第三件事嘛，才是跟日方談電影引進的事情。
這第一跟第二件事，我都有把握，但是第三件事嘛，事情還沒談，我也沒把握日方一定能引進這部電影，並且在日本首映。
所以啊老徐，去日本的事情你先別急，等我先跟日方談的差不多了，人家決定引進這部電影了，我再讓日方給咱正式發個邀請函，請你，朱姐還有其他主要演員一起去日本，配合那邊的宣傳。
日本的電影跟咱們不一樣，人家拍完電影並不是直接上映，而是要先花錢做宣發，也就是做宣傳。
等宣傳的差不多了，有很多人知道了，才正式上映。
這就跟我之前以歌手的身份發唱片之前，先要在電台播放幾首單曲一樣。
總之，不是我不想帶你去，而是情況不允許。
因為你目前沒有日方的正式邀請，很難出國的，這方面你應該比我懂。」
「說的也是。」徐慶冬點點頭，「是我孟浪了。」
的確，1983年，國人出國很難的，除了因公出國外，私人想要出國，基本都要有海外關系才行。
哪怕是徐慶冬這樣的人，目前想出國也基本不可能。
「強子啊。」徐慶冬嘆口氣，「其實我也不是想去日本玩，我是真想看看人家的電影怎麼拍的，也真想看看人家的後期技術是怎樣的。
咱們閉門造車這麼多年，跟國外的差距肯定很大，我是真想好好學一下。」
「我懂。」曹志強笑了笑，「不過這種事情不著急，反正國家的政策你是知道的，開放是不可能停的，以後政策只會越來越好，到那時候，出國就不再難了。」
「但願吧。」徐慶冬舉起酒杯，「來，不說了，走一個，怎麼也得干出來，不能浪費了這進口紅酒啊！」
曹志強呵呵一笑︰「算了，我下午還有事兒，加上最近喝中藥調理身子，就先不喝了，你要喜歡這紅酒，直接拿走，回頭自己慢慢喝去。」
「真的？」徐慶冬眼楮一亮，「這還能拿走？」
「那可不。」曹志強道，「這都是咱花了錢的，你以為呢？該打包打包啊，不光酒，還有這菜，你要喜歡，也都可以打包帶走啊。」
「那會不會讓人笑話啊。」徐慶冬看了看桌子上的菜道。
「笑話什麼啊。」曹志強道，「浪費才可恥呢，這才吃飽多久啊，就學會浪費了？」
緊接著，曹志強道︰「就這麼著了，這些菜好多我都沒動過，這些你都打包帶走吧。」
「這不太好吧。」徐慶冬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你在這等著。」曹志強直接站起身，「我讓服務員打包。」
說完，曹志強走出包間，叫了個服務員進來，讓她把里面的菜都打包。
果然，听了曹志強的吩咐後，服務員啥也沒說，直接去拿了幾個油紙包過來，把曹志強指的菜全都打包裝好。
是的，沒看錯，就是油紙包。
在1983年，塑料袋雖然有了，但並不流行，民間真正流行的事這種油紙包，哪怕大酒店打包也是用油紙。
我國塑料袋真正開始流行，那得九十年代之後了，因為那時候國內建立了幾個大乙烯工程，塑料制品增多，塑料袋才開始流進民間老百姓家。
而在八十年代初，塑料袋雖然已經有了，還算是比較貴的包裝。
其實說實話，曹志強覺得這種油紙就挺好，雖然看起來不如塑料袋方便，但卻更有韻味，而且更環保，更無毒無害。
不過曹志強也知道，隨著時代發展，這些東西早晚要退出歷史舞台，無他，確實不如塑料袋方便，而且價格也貴。
比如現在這種用油紙打包剩飯剩菜吧，那得會打包才行，不像塑料袋，一裝了事兒。
另外，在八十年代，國人在外面吃飯，尤其是在大酒店吃飯，確實不習慣打包，這主要是好面子的問題，不是酒店不讓打包。
事實上，在八十年代初，對于偶爾去大酒店吃一次飯的普通人來講，都是不愛打包的，覺得打包丟面子，反倒是經常能去大酒店吃飯的各部門領導，以及來旅游探親或者工作的老外跟海外僑胞，都很喜歡打包。
普通國人真正開始流行起去大酒店吃飯後打包，那怎麼也得九十年代以後了。
這可能就是越窮越愛面子吧。
不管怎麼樣，由曹志強出面讓人打包，徐慶冬很容易就接受了，畢竟這頓飯是曹志強請的。
「那就多謝了啊。」大包小包拿著的徐慶冬呵呵一笑，「你看這，你請吃飯，還讓我拿這麼多回去，有點不好意思。」
「這有啥不好意思的。」曹志強呵呵一笑，「就當你陪我吃飯了，拿去給嫂子吃也好。」
徐慶冬這才點點頭，然後正色道︰「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我也就不說什麼了，不過接下來咱們電影廠有什麼打算？要繼續拍新片嗎？」
曹志強搖搖頭道︰「不用急著拍新片，等這部電影上映再說。至于現在嗎，你還是先幫我整頓電影廠吧。
尤其是職員招聘問題，你起碼得先把一個劇組班子給搭起來吧？」
徐慶冬道︰「招人這方面倒是沒問題，就算不提電影學校，單說外地的那些個電影廠，就有很多人工作人員想要轉來京城的單位。
咱們廠雖然新，但畢竟是京城單位，這是很大的優勢。
只要咱們放出消息，有的是人想來。」
曹志強眼珠一轉︰「那能不能幫我找一批電影人過來？」
「哦？」徐慶冬看了看曹志強，「怎麼，你有人想挖過來？」
「對。」曹志強點點頭。
「我想把一個叫張毅謀的攝影師挖過來。
他也是北電畢業的，八二年畢業，畢業後分配去了廣西電影廠。
這個人，你有印象嗎？」
好吧，曹志強說的人，就是後來第五代導演中的大拿級導演張毅謀，也就是老謀子。
其實現在的第五代導演，大都剛參加工作沒多久，還沒機會正式顯露頭角，所以這時候挖角這批人，難度不大。
雖然如此，但曹志強並不想所有導演都挖。
曹志強最想挖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張毅謀，老謀子。
這人的攝影技術很牛，也是真正的大咖級導演，而且他目前在廣西電影廠當攝影師，後台也不強，如果調他過來，問題不大。
其他人就不一樣了，大都有不小的難度或者潛在問題。
比如陳愷歌，他現在正在北平兒童電影廠當副廠長，大概率是不會同意來紅光電影廠當普通導演的。
其他人也各有各的問題。
好比田莊莊，這人前期的思想有點那個，而且個性極強，曹志強不太敢用他。
總之，曹志強真正想挖的導演，目前來說，確實只有一個張毅謀。
實際上，在曹志強看來，所謂的第五代導演，並非只有那幾個人，其他同時代的人一樣很優秀，只是這個時代里，導演拍攝電影的機會太少，那些人錯過了機會跟舞台而已。
如果曹志強肯給那些不出名的年輕導演一個機會，未必就比那些名導演差。
比如這個徐慶冬，嚴格來說，他在曹志強的前世，其實並不算出名，至少在電影方面，他並不突出，沒有什麼特別有名的作品。
徐慶冬有點名氣的作品大都是電視劇，比如《重桉六組》。
因此，如果單純從名氣來看，徐慶冬跟同時代的導演相比，真的是差遠了，弱爆了。
曹志強當初讓徐慶冬來，也只是機會使然，先抓個導演再說。
然而，真正合作起來之後，曹志強才發現徐慶冬工作認真，技術扎實，對運鏡跟節奏方面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而且為人豪爽直率，有啥說啥，沒那麼多花花腸子，還喜歡替他人著想，交流起來很舒服，一點也不費勁兒，簡單來說就是情商很高。
所以跟徐慶冬合作，曹志強覺得很不錯，算是抓到寶了。
雖然《古亭之戀》這部電影呢，真正的導演是他曹志強，畢竟故事內容跟內核，都是在展現曹志強的意志。
可在實際上拍攝過程中，大部分的導演工作都是徐慶冬在做，劇組的召集跟管理也是他，所以某種程度上看，這部電影也可以說是徐慶冬的心血，沒有他，這部電影沒那麼容易順利完成。
要是換了一般心高氣傲之輩，可能不喜歡這種主導權跟成果都被拿走的情況，但徐慶冬卻沒有絲毫埋怨，反而十分認真負責，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這才是真正讓曹志強刮目相看的地方。
所以曹志強發現，徐慶冬只是缺少機會，如果有好的劇本，徐慶冬一樣能拍出優秀的電影。
而曹志強別的都缺，就是不缺好劇本，因此曹志強如果想捧紅徐慶冬，那真的不要太容易。
因此，什麼大導演，在曹志強的眼中也就那樣，無非是在合適的時間拍攝了合適的電影罷了，真要說才華，未必就是突破天際。
不過嘛，張毅謀是個例外，這人確實是真正有才華，並且靠才華突出重圍的導演，而且是少有的藝術品跟商業片都擅長，所以如果有機會，能把這位大咖拿到手，那也是可以滴。
「八二年畢業的張毅謀啊，別說，這人我還真有點印象。」徐慶冬皺著眉點點頭，「之前見過幾次面，記得是個不愛說話的攝影師，不過我跟他關系不算熟，只是認識的關系……怎麼，你對他感興趣？」
「嗯，算是吧。」曹志強笑了笑，「听說他攝影技術不錯，對畫面色彩的處理方面有獨到見解，我很喜歡這樣的視覺系攝影師。
總之，我听說他現在好像去了廣西電影廠，如果有機會，你聯絡一下他，問問他樂不樂意調來咱們這，條件好說。」
「行，既然你感興趣，回頭我聯絡一下他。」徐慶冬笑道，「其實讓我說，咱們廠現在也確實缺個好攝影師，如果你覺得這個張毅謀比較好，那就找他來試試，相信他肯定樂意來，畢竟咱這可是京城單位。」
「我也是這麼想的，哈哈哈。」曹志強笑道。
「不過你怎麼知道張毅謀這個人的？」徐慶冬問，「你應該不認識他吧，怎麼知道他名字的？而且為什麼只要他？」
曹志強眨眨眼道︰「就是，就是偶然听人說起過。」
「偶然？听人說？到底听誰說的？」徐慶冬追問。
「我……」曹志強一皺眉，然後干脆眼珠一轉說，「好吧，我說實話，我是听……朱霖，朱姐說起的。」
「朱霖？」徐慶冬大吃一驚，「她給你推薦的這個人？」
「嗯。」曹志強道，「朱霖以前在北電學習的時候，曾經拍過一部電影，叫《小院》，這事兒你知道吧？」
「知道啊，當然知道。」徐慶冬道，「我還記得，當時這部電影上了東京國際電影節展映之後，他們一幫人在一起吃飯慶祝，也邀請了我，畢竟他們拍這部電影的時候，田導演曾經跟我借過錢。
對了，跟朱霖也是在那次飯局上認識的。
還有，那個張毅謀當時也在場，好像確實是攝影師之一。
只是他當時不怎麼起眼，我之所以對他有印象，還是因為這人比較陰沉，不愛說話，跟其他人不太一樣，所以才記住了。」
曹志強笑道︰「是啊，朱姐跟我說，當時這個叫張毅謀的人，在拍攝的時候很認真，而且對攝影畫面以及運鏡方面有很獨到的見解，應該是個能人，希望我能把那個人挖來咱廠當攝影師。」
「是這樣的？」徐慶冬一臉好奇的問。
「就是這樣！」曹志強板著臉點點頭。
「嗯，好吧，如果是朱霖的推薦，那應該沒問題。」徐慶冬皺眉道，「朱霖這人雖然是半路出家，但挺有眼光的，既然是她看好那個姓張的，我就試試吧。」
「總之張毅謀這個人，你要用心去辦。」曹志強道，「只要他肯來，條件好說。」
「行，我知道了。」徐慶冬點點頭。
「你可得抓點緊，認真去辦。」曹志強嚴肅道，「爭取盡早把這個張毅謀挖過來，就算是對你這個副廠長工作的一個試煉吧，看看你稱不稱職。」
「還試煉？」徐慶冬笑了笑道，「咱可是京城單位，調個外地的攝影師過來，這有什麼難的？
你不是說，他現在在廣西電影廠嗎？
那地方是個窮溝溝，要啥沒啥，去了那邊能有什麼出息？
而且他只是個攝影師，根本不重要，如果咱們主動對他伸出橄欖枝，他肯定屁顛屁顛的來，還提什麼條件啊。
總之你放心好了，這事兒包在我身上，保證給你辦的妥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