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警察這一咋呼,立刻就讓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尤其是看到中年警察也看向自己,那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警察連忙道︰
「不是啊,頭兒,就算你不知道《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可《見與不見》那首詩你總該听說過吧?
那很出名的!
就算也沒听過見與不見這首詩的名字,那里面的詩句總听過吧?」
說到這,年輕警察咳嗽一下清了清嗓子,這就開始吊著嗓子深情的念起來︰
「你見,或者不見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行了!」中年男警察突然一擺手,打斷了年輕警察的深情念詩。
緊接著,他皺眉道︰「小李,我們這是在工作,很嚴肅的事情,你做好你的記錄,不要亂插話!
還有,那首詩我知道,那本詩集我也知道,我當然更知道強子。
別以為就你們年輕人才看詩!
我也一樣是個愛詩人!」
訓斥完年輕警察,中年警察才轉過頭,表情嚴肅的看著半躺在病床上的曹志強︰「嗯,總之,你的這些錢,全部都是你寫文章賺的稿費,是這樣吧?」
「沒錯!」曹志強道,「全部有據可查,全部清清白白,干干淨淨,你們完全可以去一一調查,需要什麼,我就配合什麼,絕對光明正大!
我本清白人,何懼他人查!」
「放心,我們會的。」中年警察點點頭。
緊接著,中年警察又問︰「那也就是說,你確實遭到了他們的搶劫,並且他們是先搶了錢,再襲擊你,我是說,故意用刀割了你的脖子?」
「對!」曹志強道,「這是魏大軍慣用的方法,就是打了人,搶了錢,還要在對方身上留個記號,一般就是在身上弄個傷口,以此來讓對方長個教訓,知道他的厲害。
不過這一次,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嚴重,我還以為是普通傷口,就跟魏大軍過去的做派一樣。
直到我的脖子血流不止,而且金秀英還過來跟我說,說魏大軍這次不是跟過去那樣,只在我身上弄個小傷口當教訓,是真的想殺我,故意裝作下記號,實際是割破我的頸動脈,讓我流血而亡。
所以她讓我趕緊去醫院,我這才反應過來。
要不是金秀英留下來提醒我,我要真不當回事兒,真回了家,我估計早就失血而亡了。
畢竟,出事地點很偏僻,距離這邊也有點遠,當時除了騎三輪拉我的老楊,根本沒外人。
我如果不及時堵住傷口,並及時被拉來醫院,恐怕你現在看到的,就只是一具尸體了。」
中年警察點點頭,似乎之前已經听過類似的情況。
「也就是說,對方是先搶了錢,再弄傷你,而且是假裝弄個小傷口,實則是要害死你,是不是這樣?」
「沒錯!」曹志強道,「要不是金秀英提醒,我真就著道了,誰能想到對方會這麼惡毒,搶了我一萬塊錢不說,還要害我性命。」
「你跟他有什麼深仇大恨嗎?」中年警察又問,「我是說那個對你動手的魏大軍,干嘛搶了錢還要害死你?」
「深仇大恨?應該沒有吧?」曹志強道。
「我過去只是他的手下之一,跟著他混,沒什麼大仇,最多是後來我沒打招呼,就不去跟他們混了而已。
對了,他說過,是我們院的賈梗讓他來找我麻煩的,賈梗跟我有矛盾。
但是也不至于啊?
我跟我們院的賈梗,只是一些口頭矛盾,再就是互相看不慣,可也不至于把我弄死這樣的深仇大恨啊,除非他是個瘋子。
所以啊,我就是因為跟他們都沒有太大的深仇大恨,才沒想到大軍哥,哦,才沒想到魏大軍要殺我。
說真的,魏大軍為何要偷偷殺我,這是我到現在也想不通的地方,總不會就因為搶了我一萬塊錢,怕我去報警吧?」
「很有這個可能。」中年警察嚴肅的點點頭,「一萬塊可不是小數目,如果你想討回那筆錢,只能報警,而一旦你報警,一萬塊的搶劫罪可是重罪。」
說到這里,中年警察眯起一雙閃耀著睿智目光的眼楮,似乎已經看透了整個事件的真相。
一股福爾摩斯看破迷霧的威勢,忽然從他的身上勃然爆發。
緊接著,已經看破真相的中年警察冷笑一聲︰「所以,那個魏大軍,如果不想還錢加坐牢,殺你滅口是最好的辦法。
嗯,我都見過只為了搶二三十塊就殺人的,你一萬塊這麼多,絕對夠殺你的理由了。
你啊你,真不知道怎麼說你好,怎麼能隨便在身上帶一萬塊現金亂跑呢?
這可是懷璧其罪,殺身之禍啊!」
「是是是。」曹志強連連點頭,「是我考慮不周,誰能想到朗朗乾坤,大白天會遇到這種事情?」
中年警察搖搖頭,深吸口氣,繼續問曹志強︰「對了,你退出他們那個團伙,不跟他們混的時候,有沒有正式跟那個魏大軍打招呼?有沒有舉行正式的退出儀式?」
「沒有。」曹志強道,「實際上,我跟著魏大軍他們混,本來就是因為在街上閑逛,偶然遇到了,因為一些口角而打了一架。
當時他們人多,我又年齡小,當然打不過。
然後,他們看我比較能打,就把我收了進去。
收我進去的時候,也沒什麼儀式不儀式,就是大家沒事兒在一起抽煙喝酒打牌跳舞,要不就是集結一群人去跟人打群架。
就是說,我進去的時候,沒有儀式,後來我媽走了,我去工廠頂我媽的缺,在里面當工人後,直接就不找他們玩了,更不需要什麼儀式。」
「這樣啊。」中年警察眯起眼楮抿了抿嘴,「恐怕這就是問題所在。」
「什麼問題?」曹志強故意問。
中年警察露出一副「孩子你太女敕」的表情︰「你啊,太年輕,什麼都不懂。
像這種犯罪團伙,甭管大小,哪兒能是說進就進,說出就出的?
這些流氓團伙,都是進入容易出來難。
要是人人都跟你一樣,想進就進,想出就出,那還有什麼凝聚力,老大的話還有誰听?這樣的話,組織很快就會散了。
所以啊,如果真如你所說,對方搶了錢還割你脖子頸動脈,甚至他們內部那個叫金秀英的姑娘都知道這事兒……
我估計啊,他們是早有預謀,早就想著要教訓你,並且他們所有人都知道這事兒。
原因很簡單,就是他們老大要用這種方法殺雞儆猴。
就是用這種方式來告誡所有的小弟,擅自退出組織就要付出代價。
只不過呢,正好你身上帶著錢,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搶錢殺人。
至于為何放過那個叫楊安全的目擊者……
嗯,應該是不想多生是非,並且認定對方也不敢報警。
或者說,認定對方就算報警,也沒足夠證據證明是他們做的,更別說還不認識他們,想找到他們都難。」
說到這,中年警察再次搖搖頭︰「你啊你,怎麼就這麼天真呢?誤入歧途就罷了,想要退出那種團伙,你好歹要找找我們警察啊,哪兒能自己說不去就不去了?真以為這是過家家呢?」
「哦,我明白了!」曹志強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警察同志,按照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因為我不告而別,沒跟魏大軍打招呼,就擅自去當工人,並且一直不跟他們聯系,所以犯了忌諱。
所以他們老大,也就是魏大軍,才要做這麼一出。
他本就要殺我,用我的死,來嚇唬並告誡其他小弟,讓他們不要學我,別想著隨便退出。
其他人都知道了,包括金秀英,他們都知道這事兒,所以他們其實是一場有預謀的謀殺。
因此,當時不管我身上有錢沒錢,魏大軍都會殺了我。
因為這本就是一種示威,是魏大軍在執行家法。
然後,金秀英害怕了,所以中途找了個借口離開,其實是來悄悄通知我,讓我趕緊去醫院。
所以,他們這次堵我,搶錢不是目的,殺我立威才是目的,沒錯吧?」
「沒錯!」中年警察點點頭,「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沒有遺漏,那除了這個,我也想不到別的理由了。」
曹志強故意愣了愣,然後才失魂落魄的嘆口氣︰「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看來,你說的對,我真的是太天真了,太天真了啊。」
中年警察安慰道︰「曹志強同志,你也不必擔心,我們已經派人去抓捕那個魏大軍跟他的同伙了。
有金秀英同志的舉報,還有你說的這些情況,只要屬實,那他們一個都逃不了,一定會受到法律的嚴懲。
等他們受到嚴懲,你也就徹底安全了。
我們的政策是一貫的。
那就是不放過一個壞人,也不冤枉一個好人。
所以,要相信法律,相信政府!」
「是,沒錯!」曹志強一臉感動的道,「我絕對相信政府,絕對相信警察,正因為這樣,我才義無反顧的跟他們劃清界限。
因為我知道,繼續跟他們混下去,沒有前途。
只有重新回到人民群眾里來,努力工作,熱愛生活,那才有光明燦爛的未來!」
「很有覺悟啊。」中年警察欣慰的道,「不錯不錯,雖然你曾經誤入歧途,不過能夠及時幡然悔悟,也為時不晚。
如果你繼續呆在里面,遲早要出事的。」
「是啊。」曹志強感嘆了一下,默默垂下了眼瞼,幽幽的道,「幸虧我醒悟的早啊,要不然,真要出大事!」
「行了。」中年警察站起來,「情況我都了解的差不多了,既然如此,你多休息,我就不打擾了,回頭等我們進一步調查清楚過後,再來找你。」
「是,麻煩警察同志了。」曹志強做出要下床的樣子道,「多謝你們,太謝謝你們了,我送送你們吧。」
「不用不用。」中年警察連忙一擺手,「醫生說了,你現在表面沒啥,其實身體很虛弱,你還是好好躺著吧,多休息,爭取早日康復。」
曹志強這才重新躺回去︰「好,那多謝警察同志,有你們在,我就安心了。」
就在兩個警察要離開的時候,那個年輕警察忽然跑到曹志強跟前,掏出一個小本子跟一支鋼筆,眼神熱切的看著曹志強︰
「曹……強子同志,能不能給我簽個名?
我特別喜歡你的詩,你發第一首詩,也就是《見與不見》的那本詩刊我就有收藏。
就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這本書太難買了,我每次去新華書店都賣光了,害得我只能借別人的抄。
這個,我不是抱怨什麼,就是想要個您的親筆簽名,能不能滿足我的這個願望?」
曹志強一愣,然後笑了笑︰「當然可以,只要你不嫌棄我的字丑就行。」
接過對方的筆跟本子,曹志強打開本子,拿起筆道︰「警察同志,你全名叫什麼?」
「李志明!」年輕警察連忙道,「李世民的李,志氣的志,明白的明。」
曹志強微微一笑︰「這樣吧,我贈你一首詩吧。」
說完,曹志強拿起鋼筆大手一揮,刷刷刷的寫起來︰
幾度風雨
幾度春秋
風霜雪雨搏激流
歷盡苦難痴心不改
少年壯志不言愁
金色盾牌
熱血鑄就
危難之處顯身手
為了母親的微笑
為了大地的豐收
崢嶸歲月
何懼風流
——贈奮戰在一線的人民好衛士,李志明同志。
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