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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爭渡

鏡玄界,虛蜃。

陸安和雖然不知道林川為何要突然作畫,但心里卻蒙上一層不好的預感。

精心策劃的一場綁架,就這樣被一個病懨懨的小子給毀了,要說陸安和心里沒有怨氣那是不可能的,可大當家派給他的這三十個護衛,全是都是武夫。

一是因為進入虛蜃內, 武夫可以保存最大的戰力。

二是也只有武夫可以隱藏好自己的修為,雖然只是要綁一個還未到氣海的陸琴琴,但誰也不知道陸家會不會給這位天才配上一位護道者。

但陸安和怎麼也沒想到會踫見林川這樣的殺坯,他懷疑這根本就是有人在背後算計。

能披著陸家商號掌櫃的身份,成為狼匪,陸安和最出色的,絕對不是他那堆砌起來的氣海境修為,而是他的細心謹慎。

人們總是喜歡從自身的角度出發,去揣摩別人的心思, 所以林川的出現,在陸老板看來,就是一場針對他的陰謀。

他知道眼下這種情況下,還想帶著肉票走是不可能的了,那留給他的選擇就只有深入虛蜃體內的這一個選擇。

起碼在天亮的時候,他們可以有足夠的距離,可以選擇逃跑,還是殊死一搏。

畢竟只要拉開了和武夫之間的距離,他就有信心用道術來擊潰林川。

只是林川卻沒有給陸老板這個機會,他也沒有陸老板想象的那麼復雜,只是單純的想體驗一下做莽夫的快樂。

……

別人作畫需要靜心養氣,細心描摹。

但林川作畫就只需要放松手臂,靈和暗就會像打印機一樣,控制著他手中的畫筆,直接把真龍的樣子印在紙上。

所以還不等陸安和帶著手下離去,一條像模像樣的真龍就已經躍然紙上了。

林川收了筆墨, 按照敖夜給出的辦法,從指尖逼出了兩滴鮮血,甩在了畫卷中那條真龍的雙眼之上。

畫龍點楮。

夜空中一直回蕩的童謠戛然而止,那些低語聲也彷佛被人扼住了喉嚨。

「儒家血墨!?」

那枯瘦老者不可置信的看著一道真龍虛影自畫卷中升騰而起,瞬間就回到了馬車旁邊,做出了戒備的姿態。

那筆墨之中蘸滿了敖夜的真龍氣息,是以畫中之龍在月兌離了畫卷之後,便迎風招展,直接化作了巨龍,盤踞于眾人的頭頂,遮蓋這整片夜空。

「吼!!!」

準備撤離的陸安和才剛走到大環刀的旁邊,準備撿起自己的兵刃,就被那一聲龍吼震懾了心神,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把刀撿起來。」

林川悠哉悠哉的往前走了兩步,看著全身僵硬的陸安和,提高了音量,又重復了一句︰

「我讓你把刀撿起來!」

陸安和這才反應過來︰

「你……」

林川懶得再與他廢話,腳步一錯,身形就變得模湖起來。

陸安和早就領略過林川的極速,牙關緊咬,竟是直接捏碎了手里的蜃珠碎片︰

「都別活!!!」

「波~」

蜃珠碎片破碎的那一刻,好似戳破了一個水泡。

牌坊外, 那些撕扯著透明薄膜的手掌,突然停頓了一下,緊接著便化作了濃霧向著人群席卷而來!

低語聲,童謠聲,全都自所有人的心底響起,恐懼的情緒化作了滔天的巨浪,只要落下,就會拍碎所有人的理智!

陸安和狀若瘋魔的看著驟然出現在他眼前的林川,歇斯底里的喊道︰

「死吧!死吧!都得死!!!」

「呵。」

林川只是輕笑了一聲,他已經感受到了蜮的蔓延,但卻沒有絲毫的恐懼。

虛蜃破碎的那一刻,天地靈氣也同時掙月兌了束縛,三輪明月橫立夜空,把清冷的月光灑向了無盡的黑暗。

林川的指尖捏著一枚明滅不定的靈石,直接捏碎了陸安和的下顎,塞到了他的嘴里。

「我不喜歡別人威脅我。」

留下了一句話後,便用出了瞬步,瞬間就拉著玄鏡和劉爭退到了枯瘦老者的身邊。

玄鏡臨走之時,竟是鬼使神差的拉住了陸琴琴和阿雙。

緊接著,一道無比耀眼的光芒亮起,宛若白晝降臨,時間彷佛都為止停滯了一瞬。

老者臉色一變,趕緊撐起了一道翠綠色的屏障,護住了馬車。

林川他們就心安理得的貼在馬車上,全然沒有在乎老者那吃了蒼蠅一樣的目光。

「轟!!!」

直到蘑孤雲升起,眾人才听見了震耳欲聾的轟鳴之聲。

……

……

足足過了十幾秒,老者才回過神來,趕緊進入了馬車查看小姐的是否受傷。

而林川也望向了自己弄出來的殘破戰場。

陸安和和那些狼匪全都沒了蹤影,他們原本所在的位置也只剩下了一座大坑。

那些處在老者屏障外的眾人,也都被余波沖散,大部分都倒地不起,不知死活。

爆炸的余波也吹散了一部分的迷霧,露出了剛剛被濃霧吞噬的祝里,這書生面色鐵青,雙目無神的望向爆炸的中心,也不知道是被蜮迷惑了心智,還是不能接受現實。

……

玄鏡在恢復意識的第一時間就沖著馬車躬身行禮道︰

「多謝前輩,仗義相助。」

雖然爆炸的余波還不至于讓他受傷,但畢竟是承了老者的人情,師父教過他,要懂禮貌。

可惜,這話听在老者的耳朵里,就變成了赤果果的嘲諷。

木清風在確定了小姐沒有大礙之後,整個人都處在暴怒的邊緣,玄鏡的道謝,更是差點讓他出手,可蜮還沒有解決,那些蟲子不受靈氣攻擊,而且體積太小,根本沒有辦法應對。

所以就算木清風再惱火,也只能壓下心里的憤恨,因為眼下帶著小姐逃離濃霧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眼看著濃霧再度圍了上來,林川打了個響指,盤踞在夜空之上的筆墨巨龍,就驟然沖進了霧里。

濃霧就像是遇見了烙鐵的積雪一般,還未等巨龍臨身,便悄然融化……

走出馬車的木清風看著眼前漸漸消散的濃霧,臉上的戾氣總算是褪去了不少。

林川很優雅的沖著木清風點了點頭︰

「多謝前輩出手相助。」

木清風猶豫了一番,還是換上了和善的神情,很矜持的問道︰

「你們血墨一派的馮師可還安好?」

林川一陣頭大,但還是很自然的應付道︰

「學生並未拜入馮師門下,此行也是要去玄天城入平巒書院學習。」

老瘋子給他和玄鏡準備的身份是青山道觀僅剩的兩位弟子,可林川為了躲避皇室的搜捕,卻不得不扮作書生出城。

眼下又用出了類似血墨一派的丹青之法,他只能給自己再套一層馬甲,才能安穩過關。

畢竟已經出了虛蜃,林川可沒有把握面對這深不可測的枯瘦老人。

「嗯。」

木清風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讓小姐身陷險境,本就是他的過失,他現在根本無心顧忌林川的身份,只想盡快將小姐送到玄天城。

而直到這會兒,那陸琴琴才總算緩過了神來。

其實陸安和這次失敗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想得太多了。

陸琴琴根本就是從家里偷跑出來的,所以身邊壓根就沒有護道者,她以為來找自家十四叔,根本遇不上什麼危險。

陸家在知道了她的去處之後,也十分的放心。

畢竟陸安和和陸琴琴的生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而且這幾年戍邊城的商號被他經營的有聲有色,陸安和辦事穩妥的作風,早就深入人心了。

陸家自然也不會想到親叔叔會干出綁架親佷女的事情。

可陸安和生性多疑,為了這一行,不僅從大當家那里要來了蜃珠碎片,還是抽調了30位氣海境的武夫。

除此之外,更是抓了祝里的一家老***他動手,來試探護道者是否存在。

一番計劃天衣無縫,卻敗在了林川這個莽夫的手里。

說來也是緣法,林川只是不喜歡被人算計,哪怕在陸安和的計劃中他只是微不足道的犧牲品,他也不願意成為別人砧板上的魚肉。

而且林川又最煩動腦子,越是容易感受到周圍人的情緒,他就越是不喜歡去分析那些人的心里在想什麼。

萬惡論跡不論心,他寧願相信這世界上都是好人,也不想費力去探求事情的原委。

所以殺人也好,屠戮也罷,林川只是單純想解決問題,內心卻毫無殺意。

但他卻並沒有發現,此時他的心態已經和小左變得越來越像了。

……

「為什麼?」

陸琴琴無力的跪坐在了地上,望著那處深坑,茫然的問了一句。

玄鏡不知道她在問誰,卻能感受到她的絕望。

「眾生皆苦,方需普度……」

小和尚在心里默默的念了一聲佛號,便走向了同樣失神的祝里。

剛剛經歷了生死,又經歷了蜮帶來的恐懼,祝里的意識已經處在了破滅的邊緣,見玄鏡過來,他也只是機械性的抬起了頭︰

「謝謝……」

玄鏡蹲下了身子,很認真的問道︰

「謝你自己便可,能告訴我為什麼沒有直接劃開陸小姐的喉嚨,而是刺向了她的丹田麼?」

他想要普度眾生,當那個苦海上的擺渡人,就要知道眾生向往的彼岸是何方,所以他很好奇祝里為什麼會在只想求活的情況下,依舊沒有選擇殺人。

「丹田沒了……還能活下來,人,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有明天……」

祝里緩緩地解釋了一番。

他很清楚,陸老板費了那麼多的心思,要的絕對不是一具尸體,而是活口,他要用活著的天才,去和陸家換一個前程。

所以當時最好的選擇就是用陸琴琴的死,卻逼著陸安和留他一命。

可他卻在最後一刻收了手,轉而刺向了陸琴琴的丹田,因為一個廢了的天才,和一具尸體無異,同樣都能讓陸安和投鼠忌器,但卻可以給陸琴琴留下一條性命。

祝里一直都記得,自己在拜入先生門下的時候,師父問他的一個問題。

「有五個前途不可限量的天才,每一個都有可能救這亂世于水火,可其中一個心壞了,一個肝壞了,一個脾壞了,一個肺壞了,最後一個是腎壞了。

現在有一個不識字的小乞丐,五髒可以完美的替換給他們,乞丐衣不蔽體,食不果月復,活著的每一天的都在承受著人間的疾苦。

讓你來決定,這要不要用這乞丐一人的性命,去還五個天才,你會作何抉擇?」

祝里當時並沒有給出答桉,而是回去苦思冥想了好幾天,才找到先生,給出了一個答桉︰

「每個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利。」

先生不置可否,卻收下了他,當做親傳弟子。

祝里也一直恪守著自己的答桉,尊重著每一條性命。

……

「是你自己救了自己,剛剛若是你痛下殺手,我也不會留你性命,這天下眾生皆苦,但願你我皆可在這苦海中,爭渡到彼岸。」

玄鏡若有所思的沖著祝里點了點頭,從納戒中取出了一枚固本培元的丹藥放到了他的手上,便起身回到了林川的身邊。

此時,濃霧已經褪去,被余波沖擊而昏迷的人群也悠然轉醒,商隊百十來號人,除去那三十個浪費還有陸安和,現在就只剩下了不到30人可以站起身來。

玄鏡看著那些死傷的人群,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便把剛剛祝里說到的那個問題,又問了林川一遍︰

「……師兄,換做你,你要怎麼做?」

林川看著那些被牽連而喪命的人,毫不猶豫的回應道︰

「那五個天才若是與我有仇,那就殺了了事,若是與我有恩,那就想辦法找仇人的五髒去替代,換做小乞丐也是一樣。

若是無冤無仇,也無恩無惠,他們的生死又與我何干?」

話音落下,玄鏡的眼神漸漸的亮了起來,他感受師兄此時的內心應該也會對那些無辜的人,有所愧疚,但卻從未後悔。

這天下本就沒有什麼公平可言,生在亂世,又有哪人是真的無辜。

玄鏡總感覺師兄不入佛門,是佛教的損失,因為師兄的話雖然總是離經叛道,卻總是藏著值得參悟的禪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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