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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瑟瑟,草木帶霜。縱然是陽光正好,驅不散秋日的料峭清寒。

巍峨峻拔的九皋山上,沿小路下來三個人。當先一個身穿道袍,相貌清正,略略留著兩撇小胡子,頗有仙風道骨之飄逸姿態,身後兩個年輕男女也是容貌出眾,真如一位謫仙人帶著一對金童玉女下凡一般。

「秋高氣爽,鴻雁高飛,這是好兆頭。說明我們這一趟必然一帆風順。如此風光豈可辜負?就這麼乘風登高,走到中天府吧?」那道袍人興致勃勃的說道。

身後那桃李之年的年輕女子嘆了口氣,道︰「二師兄,你干嘛非要堅持走路?從這里走路或者騎馬去中天府,怎麼也要十天半月。要是御劍,大半天就到了。趕早不趕晚啊。」

二師兄搖頭晃腦道︰「師妹,豈不知‘厚積薄發’?你也好,湯師弟也好,都是劍客或者劍客種子,你們將來的修行重要的一部分就是修心,豈可急躁啊?多走走路,對修劍心有好處。你們應該在意的不是終點,而是沿途的風景。」

眼見師妹不以為然,二師兄道︰「師妹,你要知道,我是個修持多年的道士。沒有人比我更懂修心養性。你不懂,還不謙虛,你看人家湯師弟,他就知道我的苦心。是不是,湯師弟?」

在後面一直若有所思的少年,也就是湯昭了,若有所思道︰「師兄,真不能騎仙鶴下山嗎?」

徐終南氣急敗壞,道︰「說了沒有!道爺我雖然是個修道士,卻不是活神仙,什麼騎仙鶴?你要騎,不如找老頭子要他的寶貝鶴去。還有,你身邊老是有‘布靈布靈’閃光,看你看久了,眼楮都看花了,能不能調整一下?」

湯昭輕輕挑指,一道光在他指尖如戒指般圈住,滴  轉動,道︰「是我的劍象啦。本來應該融在日光里的,師兄覺得刺眼,是我功夫不到家。抱歉。」

徐終南哼道︰「一個兩個,真是一點兒不可愛。」

薛夜語突然嘆道︰「師兄,這里沒有外人,也沒有爹爹,咱們何必遮遮掩掩的?你跟我們實說了吧,是不是在京城呆的不開心?」

徐終南怒道︰「胡說八道……誰說的?」

到誰說的這三字時,聲音已經微微降了下來。

湯昭收回手,光芒飛上頭,如簪子一般簪在他發髻上,誠懇道︰「師兄,咱們是親同門師兄弟,和同胞兄弟是一樣的。在外面有什麼辛苦,又不肯讓家長擔心,那不跟自己兄弟說,還跟說呢?你要是真的在京城里呆的不愉快,又不肯回山,我去幫你問問,在雲州謀個差事也好啊?或者你和我們一起做白玉生暉店也行啊?」

徐終南再度哼哼道︰「一個一個的,都是人小鬼大。」

他不吭聲,其他兩人也不再說,三人默默走了幾步,徐終南突然嘆道︰「也不能算不開心。路是我自己選的,而且還小有成就。國師對我不錯,榮華富貴也不愁。只是京師太大了,人多事也多,權貴也多。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但是付出也非常驚人,而且不能犯錯,永遠要如履薄冰。這種日子過久了,雖然也能應付,但總想好好休息一番。偏偏又被老頭子轟出來了,哈哈。」

他既然這樣說了,湯昭他們自不會追著問︰「真的能應付嗎?」這種話。

徐終南自己道︰「其實我這趟回來也是想找幾個靠譜的幫手。所謂獨木難支,在京里人人都要結黨營私,還不是因為人多才能勢眾?我在京里經營多年,也不是沒有心月復,但當真沒有幾個可靠又得力的人才。信得過的人大多才能有限,有才能的又都各有心思。我是真想找個自家的臂膀。」

薛夜語呵呵道︰「所以你也想結黨營私?」

徐終南道︰「顯你這丫頭會說話啊?共富貴懂不懂?雞犬升……算了。我要真只為了結黨拉人頭,其實應該去找白玉、墨玉那些弟子,說帶他們去京城享福,給點好處豈不要多少有多少?我是當真想找個可以攜手做事的幫手。這個人只能是咱們自家師兄弟,還要有本事,有城府,有頭腦。其實最合適的就是湯師弟。其次是師妹,連江師弟都不合適。其他師弟妹都不能成大器,我反而不能叫他們涉險。」

薛夜語連連搖頭,道︰「我可多謝你啦。你要回山莊拉人頭,我爹爹還不給你一棒子?你要說要拉湯師弟入伙,他就要把棒子換成狼牙棒啦。他常常說,京城是天下最惡心的地方,外面兵荒馬亂,都要人吃人了,那些最頂尖的大老爺們還在京城金屋子里醉生夢死,也是死到臨頭還不自知。他想你回來,不僅僅是不喜歡你做官,更怕你跟著那些人被一鍋端,稀里湖涂丟了性命。」

徐終南笑道︰「我要真拉湯師弟,哪里會讓老頭子知道?老頭子有些見地,朝廷確是內憂外患,但說及及可危可不至于。國師還在呢,京城還是穩的。不過我確是放棄了拉師弟。實在是山上離不開湯師弟,若無湯師弟主持,你們老的老,小的小,傲的傲,笨的笨,豈不被人欺負?還有……」

他沉吟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三師妹。三師妹被困方寸之地,很是寂寞。我當時離開,讓她沒了人說話,我一直覺得對她不起。現在她又認得了一個朋友,我實在不忍奪走。湯師弟——」

湯昭看向這位最多見過幾面的師兄。

徐終南正色道︰「她的事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但我听說你是勸她出來走走,散散心。你當然是好意,可是她的處境不容許她隨意出現在人前。她在山上隱居,為的就是離開那些人的視線。咱們第一要務是保護好她,這真的很不容易做到。」

薛夜語听得屏住了呼吸,湯昭默然,過了一會兒道︰「小弟明白。師兄,三師姐的處境能改善嗎?她還有重獲自由的那一日嗎?」

徐終南嘆了口氣,道︰「其實可以。但靠我們不行。我們琢玉山莊只是‘藏’她的地方,不是‘護’她的地方。說到底不還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嗎?若是她有可以相信的大靠山,或許就能更隨意些。我們小門小戶的,力所不能及。可是要給她換一個更大的靠山,九成九是與虎謀皮。就是那名聲很好的高遠侯也未必可信。」

湯昭點頭,又問道︰「要到什麼樣的高手,才能真正護住她呢?」

徐終南道︰「這個麼……就我現在知道,連國師都對她感興趣。那麼總要能硬抗國師,才能算堪堪合格吧?」

國師……

即使是湯昭,听到國師這兩個字也覺得頭皮發麻。

這位國師就是公認的朝廷第一高手,是朝廷的頂梁柱。可以說,現在朝廷經過這麼多年的折騰還能維持架子不倒,這位國師的最重要的原因。一日他還在,天下諸侯、叛逆都心存顧忌,不敢公然反叛。

那麼國師有多強的實力,多高的境界呢?

答桉是︰沒人知道!

沒人知道他有多強,沒人知道他有什麼本領,甚至沒人知道他是不是劍客。只知道他的敵人都已經死了,見過他出手的人也死的差不多了,少數沒死的無不守口如瓶,不敢提起。

這位國師,可是太祖開國時就封為國師,風風雨雨兩百年,都到王朝末期了,從未變更。

這兩百年中,不乏有獨攬超綱的權臣、橫行霸道的軍閥、不可一世的外戚、野心勃勃的藩王,他們自己或者手下的勢力多有強大的劍俠、靈官,但他們無一敢正面挑戰國師,最多在國師的容忍限度內小心試探,稍微過線就被瞬間鏟除一空。

傳說,他不是單人對戰無敵手,也不是勢力很大一呼百應,他是以一敵萬,一個人就能把握全局的那種強。是無解的。

到了如今,大家已經探到了國師的底線——朝堂上的權利黨爭他不管,地方的民政治亂他也不管,邊疆前線的勝敗他也不理會,幼主時期有女主臨朝、攝政攬權也無不可,乃至于皇帝若昏庸殘暴過甚,有近支親王深孚眾望取而代之也能容忍。唯獨不許人動搖大晉皇族的帝位。尤其是在國都,敢在京城謀逆者一律灰飛煙滅。

還有……關于他本人。國師名下的道觀,地位超然,哪怕是個道童也不容別人不敬。國師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

這第一條,徐終南就是道觀中的道官,他深有感觸,而第二條,他也深深相信。

「即使是高遠侯在雲州蓋壓一方,到了京城也得登門拜會國師。國師想要雲州的東西,高遠侯也要主動替他搜羅。等什麼時候你自信能勝過高遠侯,再去試探國師吧。」

湯昭嘆了口氣,即使他向來自信,也不由得深深無力——這麼多年勤學苦練加開掛,也不過剛剛成為劍客,往後的路還長著呢。

雖然他現在要入職雲州檢地司,但外面的世界很大,他真的想去看一看。

三人聊了一陣這沉重的話題,就默契的轉開了,轉而聊雲州之外比如京城的風物。徐終南邀請湯昭去道觀做客,不為入伙,就為長長見識。湯昭自然答應。

下得山來,便有筆直的大道通往中天府。薛夜語和湯昭既然知道徐終南想要行路散心的心思,便也不催他趕路了。到了及春城,湯昭辦了手續,和池副使他們告別。薛夜語和徐終南去街市上買了幾匹好馬。徐終南覺得騎驢更適合他世外神仙的氣質,怎奈薛夜語不肯,也只得罷了。

湯昭又去白玉生暉店巡視了一圈,發現大家工作很努力,雪山王府定的大批術器已經出貨。連雪龍號車也造出兩輛。徐終南看到這車也不由得兩眼冒星星,當即定做了兩輛,一輛給自己,一輛給國師。

湯昭覺得國師他老人家那麼大歲數騎車未免不妥,當場設計了一種四路車,說前面用木牛流馬牽引,國師帶著通天冠,拿著羽毛扇坐在上面,倍兒有感覺。

徐終南覺得這種設計很奇怪,但湯昭已經是有口皆碑的大符劍師、設計師了,便信了他,下了此單。

湯昭既然去中天府,便覺得可以順便考察一下那里的市場,為開連鎖店做準備。當下又帶上了熟悉店鋪事務的危色同往。

四人換上坐騎,一路往中天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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