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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靠近點……」

洛青舟正要念時,少女又低眉垂眸,低聲道。

說完,臉蛋兒愈發紅了。

洛青舟知曉她怕別人听到,所以沒有多想,走近了幾步, 在她身邊低下了頭。

坐在一旁的宋如月瞥了一眼,嘴唇動了動,還是忍住了。

她豎起了耳朵。

站在兩步之外的唐家松,臉色僵硬,正要抬起腳步準備靠近些看秦二小姐俏顏染紅暈,玉手書寫字時, 洛青舟忽地橫著移動了一下腳步,直接用後背把他抵在了外面。

唐家松︰「???」

宋如月瞥了一眼,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姐夫, 可以念了……」

秦微墨能夠感受到他呼出的熱氣,落在臉上,好生溫暖。

不知為何,每當這少年與她靠近時,她都感到冰冷的身子忽地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格外舒服。

「眾芳搖落獨暄妍……」

洛青舟低著頭,輕聲念道。

秦微墨回過神來,雙眸一亮,素手蘸墨,正要落筆,洛青舟連忙又道︰「慢。」

秦微墨聞言一頓,抬起頭, 疑惑地看著他。

由于兩人靠的太近, 這一抬頭, 兩人面面相對, 近在咫尺。

秦微墨雙眸如水, 波光盈盈,這下連耳根都紅了, 卻並未挪開紅紅的俏臉與目光。

「咳咳……」

一旁的宋如月咬著牙低斥道︰「快寫!」

秦微墨低下頭,握緊了手里的筆,濃密的睫毛輕輕顫動著。

洛青舟在思考著。

他想起了傍晚小院里那一幕,夕陽梅花,美人如花,想起了秦二小姐那憂郁的眼神和話語。

「姐夫,你說,這孤傲的寒梅熬過了冬季,卻凋零在百花爭妍的春季,是該喜,還是該悲呢?」

她想到了自己嗎?

洛青舟恍惚了一下,定了定神,目光一閃,低聲念道︰「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

秦微墨落筆,素手輕勾。

小字娟秀內斂,自有一股清婉秀麗氣質。

「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

少女素手一顫,繼續落墨。

洛青舟看著她的字,又看了一眼她那依舊帶著一抹紅暈的俏臉,繼續念道︰「」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

少女頓了一下,抬筆蘸墨,繼續低頭書寫,睫毛低垂,微微顫動,如蝴蝶撲閃著翅膀,有種無聲的美。

坐在旁邊的宋如月,不知何時,身子已經緊緊貼在了她的身上,豎起的耳朵幾乎湊到了她的臉上,目光緊緊盯著她落在雪白宣紙上的筆墨。

「姐夫……還有嗎?」

少女寫完,小手微微顫抖著,目光依舊盯著自己的筆尖。

洛青舟看著她柔弱的模樣,低聲念出最後一句︰「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少女攥緊了手里的筆,怔了幾秒,方輕顫落筆,眸中已漸漸起霧。

她知道姐夫為何突然要換詞了。

姐夫定是想到了之前在庭院時,她說的那番話。

那話里充滿了抑郁之氣,對未來彷徨,對自己失望,甚至絕望……

而姐夫這首詞,則是在回答她之前的話,在鼓勵她。

哪怕縣崖峭壁上結下百丈冰稜,面對如此盛大酷寒的冬景,梅花仍然一支獨秀,傲然挺拔,俏麗盛放……

「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春天來臨了。

人間充滿了柔和溫暖的氣息,懸崖上終于山花爛漫,一片絢麗。

而曾經在寒冬風雪中一枝獨秀,傲然挺拔的梅花,卻沒有絲毫的妒意和爭妍的意思,在百花盛放中,恬靜而悄然地隱于爛漫的春色之中……

它有它的季節。

即便孤獨,寂靜,無人欣賞,但那是屬于她一個人的世界。

她的美麗,點綴了那片蒼白;她的芬香,為那個寂寞的季節增了最美的氣息……

那個季節因為她而更美麗。

所以,她有什麼可悲的呢?

至少她存在過,盛開過,美麗過,比別人更堅強,更值得被稱贊……

「我看看。」

少女正看著紙上的筆墨,眸中噙淚時,一旁的宋如月一把把桌上的宣紙拿了過去,重新看了一遍。

「還未題名。」

宋如月把紙又放回到了桌上,冷著臉道︰「隨便寫個名字吧。」

洛青舟看了她一眼,听到了她心里的話︰【寫我的也是可以的,我可不怕出名】

洛青舟︰「……」

秦微墨沉吟一下,落筆題名︰落墨。

接著,又寫下詞牌與題︰卜算子•詠梅。

然後抬頭柔聲道︰「姐夫,可以嗎?」

洛青舟看了一眼,點頭道︰「可以。」

一旁的宋如月卻是眉頭一皺,俏臉一板,冷笑一聲︰「落墨,洛墨……呵呵,你們以為我眼瞎,還是不識字?又當我不存在?」

秦微墨柔聲道︰「娘親,那您說,寫什麼名字好?」

宋如月冷哼一聲,別過臉道︰「我怎麼知道?你問他。」

秦微墨看向洛青舟,一臉無奈。

洛青舟看了那位一臉不爽的岳母大人一眼,伸出手,從秦二小姐手里拿過筆,把「落墨」兩個字劃掉,重新仿照秦二小姐的字體寫了兩個字︰月墨。

宋如月斜著眼楮瞥了一眼,又別過臉,看向了窗外,嘴角微微動了一下。

秦微墨忍著笑意,拿起宣紙道︰「娘親,您看這個名字,可以嗎?」

「哼,隨便你們寫,跟我有什麼關系。」

宋如月冷著臉說完,又立刻催促道︰「快些拿上去吧,時候快到了。」

似乎生怕他們又更改。

珠兒連忙過來,伸手要接。

那被洛青舟攔在身後的唐家松連忙道︰「宋姨,秦姑娘,在下可否一觀?」

秦微墨微微一笑,很大方地把宣紙遞給了他。

宋如月瞥她一眼,目光閃爍。

唐家松雙手接過,低頭凝目,認真看著。

他起初嘴角還帶著冷笑,心頭想著無論這詩詞如何,他都要找一找毛病,評論一番的,但等他看完,則突然沉默下來。

「對了家松,你剛剛不是說,你也作了一首嗎?這里有筆墨,快寫下來吧,我們先看看,然後再送上去。」

宋如月突然滿臉笑容地道。

洛青舟看了她一眼,心頭暗暗疑惑︰這位岳母大人怎麼看起來有些月復黑?怎麼像是故意在戲弄打擊這位被她成為「賈寶玉」的家伙?

唐家松聞言,頓時神色一僵,面紅耳赤。

他眼角的肌肉抽了抽,低下頭,把手里的詞還了回去,滿臉尷尬道︰「宋姨,在下……在下那首詩,剛剛突然想起,還有些瑕疵,暫時就不拿出來了……」

珠兒接過他手里的宣紙,快步向著舞台那名正在收著作品的花魁走去。

「哦。」

宋如月「哦」了一聲,也沒再勉強,依舊滿臉笑容道︰「沒關系,那等你修改好了,到時候在寫給我看就是了。」

唐家松臉色僵硬,不敢抬頭,拱手道︰「嗯,家松定當努力修改。」

誰知宋如月又加了一句︰「不用急,慢慢修改就是。相信以家松你的才華,修改出來的作品,一定比我家這不成器的女婿要寫的好。哼,這小子剛剛想都不想一會兒,草稿也不打,隨隨便便就一口氣念了出來,一個字都沒改,簡直是對作品沒有任何一絲絲尊重!跟家松你相比,差了十萬八千里!」

此話一出,唐家松臉色更僵,嘴角抽搐了幾下,頓時無地自容,哪里還敢待下去,連忙面紅耳赤地拱手道︰「宋……宋姨,那個,我還有朋友在那邊,我先去打個招呼,待會兒再過來。」

宋如月笑道︰「去吧,待會兒還有第二場,相信你一定可以作出更好的詩詞的。」

唐家松沒敢再回話,漲紅著臉,匆匆退去。

待他走遠後,宋如月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臉色沉了下來。

秦微墨看了她一眼,疑惑道︰「娘親,你……你好像突然不喜歡那位唐公子?」

宋如月聞言,白眼一翻︰「什麼叫我好像突然不喜歡那位唐公子?我有喜歡過他嗎?」

秦微墨怔了一下,弱弱地道︰「昨日娘親還對他贊不絕口的……」

宋如月冷哼一聲,怒道︰「我沒有!你听錯了!」

秦微墨︰「……」

過了片刻,宋如月方冷著臉道︰「那人不行,微墨,以後不要再見他了,也不要再跟他說話了。哼,你張姨就是不靠譜,介紹的什麼人,家里窮的叮當響不說,還特別愛吹牛。還有那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一看就不是個好人。」

秦微墨聞言,一臉好奇︰「娘親,唐公子哪里鬼鬼祟祟了?」

宋如月眯了眯眼道︰「眼神,模樣,神態,氣質。告訴你,娘見過很多這樣喜歡裝腔作勢的家伙,當面一套,背後一套,表面比誰都像好人,暗地里壞事做盡。我今天一看見他就不順眼,這是娘的直覺。娘的直覺,向來沒錯。放心吧,娘親不會把你推入火坑的。」

洛青舟在旁邊听著,心頭暗暗道,這位岳母大人倒是有兩把刷子,不是個只會自戀和傲嬌的笨女人。

秦微墨突然眨了眨眼楮,低聲道︰「娘親,那你看得出姐夫嗎?您覺得,姐夫是個什麼樣的人?」

宋如月冷哼一聲,瞥了她旁邊的少年一眼,白眼一翻,只說了兩個字︰「蠢蛋!」

秦微墨咬著粉唇,低低笑了一聲,又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美目水波流轉,沒敢再說話。

不多時。

舞台上突然傳來了花魁舞依的聲音︰「各位客人安靜一下,這第一場詩詞比試,結果已經出來了。不過為了公平起見,為了讓人家都心頭服氣,所以這排名前三的作品,還並未最終定下名次。待小女子把這三首作品念出來後,大家可以評價一番,若是覺得名次不妥,各位前輩還會再重新商議評論。」

此話一出,剛剛還喧鬧的大廳,立刻安靜下來。

花魁手里拿著三張宣紙,嬌媚一笑,先看向了第一張。

台下眾人,屏氣凝神,目光灼灼,心頭暗暗期盼,其中有自己的作品。

秦微墨倒是一點都不擔心。

她轉過頭,看向身旁的少年,目光動了動,又低聲問道︰「姐夫,好看嗎?」

洛青舟只得收回看向舞台的目光,看向她道︰「不好看。」

秦微墨嘴角露出了一抹俏皮之色,似笑非笑︰「微墨問的是……微墨自己。姐夫覺得,微墨不好看嗎?」

洛青舟還未回答,旁邊突然又傳來一聲「咳咳」聲。

宋如月冷著臉,瞪了他一眼。

洛青舟沒敢再說話。

這時,台上的花魁,已經開始念出了第一首作品。

「詠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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