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皇祖父昏倒了？因為何事？」
接到老朱倒下的消息時，朱允熥的御駕即將抵達福州，此刻他整個人都是失神的。
因為清楚老朱的大限還有五年，所以他才敢借機巡視大明，打算把最後兩年的時光留在京師。
然而人有旦夕禍福，他已經盡力壓制自己帶來的影響，也盡力壓制不去問罪藩王，最終卻還是沒能讓老朱安心渡過這幾年。
「回……回殿下，陛下得知殿下將徐膺緒調往寧波府之後便召見了魏國公，魏國公直言北平、太原各府各部只知有晉王與燕王而不知有陛下，陛下氣不過，就……
就……」
「混帳！
他徐輝祖這是不想活了？誰給他的膽子讓他說這些的？」
一听這話，朱允熥立刻就知道問題出在哪了，一拍桌子嚇得周圍的人噤若寒蟬。
別人不了解內情，但大明朝的事在他這里卻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不管是錦衣衛還是禁軍，權力都在慢慢移交到他的手上，因此只要他想知道，就沒有人敢隱瞞。
「去！傳孤之意，先將中央軍上將軍徐輝祖禁足，同時圈禁魏國公府，任何人等一律不得出入。」
「另外，大軍即刻轉道前往荊州府，皇祖父的身體狀況隨時報與孤知曉。」
「殿下，而今陛下龍體有恙，殿下是不是該回駕京師？而後再作區處？」
見朱允熥沒有第一時間返京，反而轉道去往荊州府，王叔英疑惑了。
不僅是他，換作任何人都會認為此時回京是最好的選擇，也是必然的選擇，畢竟孝大于天。
身為大明的儲君，這個時候不回京，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
「哼！你道孤不想回京？可回京之後孤還出得來嗎？皇祖父年紀大了，是不會再同意讓孤親身犯險的。」
「而且皇祖父的身體孤很清楚，絕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而大傷元氣。」
朱允熥先是搖頭感嘆了一句，隨後眼神驟然變得無比凌厲。
一路上他都沒怎麼安生過，現在京師又出了這樣的事情，直接就把他逼到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回京意味著他將數年之內都不可能再出來，非但老朱不同意，文武百官更不可能同意。
他去荊州府沒有別的目的，就是想順路看望一下寧死不屈的湘王朱柏，然後再趕往楚王朱楨處。
湘王的自焚，不僅是靖難之役的導火索，更是把大明朱家的矛盾也擺到了明面上。
在老朱的無形影響下，大明的初代藩王沒一個是好相與的，個個都性烈如火，哪怕再是殘暴，打仗的技能仿佛是與生俱來。
他想要平穩削藩，安撫拉攏各親王是必需的，至少也要讓他的叔叔們知道，他這麼做並無惡意，而是為大明的將來著想。
老朱在時，他們可以力往一處使，一旦老朱不再了，藩王又將如何自處？
他可不想當削藩的旨意一下，朱柏再次表演一個自焚，到那時兔死狐悲之下，很多事情性質就要變了。
南方並不承平，常年有少數民族反叛，朱楨與朱柏已經數次親征，這也是他將來要解決的一個大問題。
行監國事後，他才知道皇位到底有多麼難坐，同時也明白老朱為什麼要自己的讓兒子們上。
作為唯一一個從乞丐當上皇帝的人，可謂嘗遍了世間的人情冷暖，導致老朱內心對誰都不信任，這也是分封藩王的根本原因。
而上一個允許藩王執掌兵權的，正是漢高祖劉邦。
因此想讓老朱殺自己的兒子，那比殺了他自己還要難受，因為那是他唯一信任的東西。
以後的繼任之君或許能夠稍微享受一下，但他不行，換成任何一個二代帝王都不行。
什麼叫承上啟下？
對內他要平衡各方利益，對外要他保持足夠的警惕，以防止二世而亡。
到了如今這個位置，他要是不進，就只能妥協，然後把包袱甩給下一代。
「殿下，圈禁了魏國公府，那徐膺緒那邊……」
「不必擔心，徐膺緒是什麼人孤比誰都清楚，讓他去寧波府就是孤給他的一個忠孝兩全的結局，不過這個代價究竟值不值得，唯有他自己清楚了。」
不等楊士奇把話說完，朱允熥揉著額頭做出了解釋。
徐輝祖的忠心是經過戰火考驗的，徐膺緒到底有多忠心他不得而知。
為了不引起不必要麻煩，遠離朝堂是他當下能想出的最好辦法。
「唉！
還沒到多事之秋呢，這群自以為是的家伙怎麼就那麼不讓人省心？」
「都下去吧，孤想一個人靜一靜。」
看到楊士奇幾人欲言又止的樣子，朱允熥果斷揮了揮手示意全都退出去。
他現在根本沒心思听什麼長往篇大論，要是老朱真的就這樣倒下了，就算再如何不忍，他也只能讓魏國公府消失了。
為了不痛失摯愛，他其實比誰都希望老朱盡快好起來。
把徐輝祖禁足，無非就是在他回京之前，不想讓徐輝祖再干涉朝事而已。
畢竟手中的權力再大，也有他兜不住的事情，至少徐輝祖這個罪魁禍首他就保不住，也不能保
京師紫禁城。
龍榻上的老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他夢到了自己的發妻，自己的兒子，一家人其樂融融。
夢境中，長子朱標如願以償地接過了他的擔子，成為了大明的第二任帝王。
一起打天下的兄弟個個健在，全都喜笑顏開地恭賀著大明迎來了新的篇章。
夢里沒有爾虞我詐，也沒有戰火廝殺，更沒有流不盡的鮮血，全都是他最想要的結局，一切都是那麼的完美，那麼的和諧。
使得他忘記了所有的煩惱，根本不想再醒過來。
直至夢到朱允熥的降生，他才 然記起，原來他還有未做完，且必須要去做的事。
「允熥……
允熥回家了沒有？」
睜開眼的一瞬間，老朱沒有問別的，只想知道朱允熥有沒有回家。
哪怕朱允熥表現得再如何睿智，再如何成熟，在老朱眼里，朱允熥始終只是個孩子，還需要他的幫助。
「陛下醒了！陛下醒過來了！！」
見皇帝轉醒，負責診病的御醫喜極而泣。
別人會不會有事他不知道，但只要皇帝無法醒來，他的腦袋一定會搬家。
與此同時，守在外面的妃嬪同樣喜極而泣。
因為她們不知道皇宮換了主人會變成什麼樣，盡管朱允熥做得有禮有據，但誰又能肯定不是裝出來的？
最重要的是，她們大多都還年輕，不想殉葬。
太子朱標下葬時那龐大的殉葬隊伍，她們一直都還記憶猶新。
（作為一個老書蟲，真心不想看到自己的書太監，所以作者還是決定繼續寫下去，更新可能會慢一點，但絕對會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