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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1905和談(二)

丘吉爾與保守黨黨鞭又聊了一陣,只覺得心中越來越郁悶。四字漢語開始在丘吉爾腦子里盤旋,只是出于最起碼的禮貌,‘既當又立’才沒有說出口。

這位黨鞭老爺嘴上說著外國局勢,明顯是以國內局勢為核心,希望通過各種忽悠糊弄的手段讓中國做出有利于英國現狀的決定。

當然了,黨鞭老爺是用優雅的辭藻表達這樣的念頭。不管辭藻多麼華麗,實事卻沒變。黨鞭老爺根本就沒有考慮真正的戰爭,而是用戰爭的威脅來恐嚇丘吉爾。並且要求丘吉爾用戰爭去恐嚇民眾,調動民眾情緒。

此時,丘吉爾已經下定了決心。便答道︰「閣下,我會盡快發表新的文章。敬請閣下期待。」

黨鞭看著貌似溫順听話的丘吉爾,也不再多說。想來丘吉爾已經明白了問題的關鍵。丘吉爾已經30歲了,也到了該明白事理的歲數。

等黨鞭告辭,丘吉爾刷刷點點寫好了大綱。理了一遍之後,稍加修改,就開始寫內容。

第二天,丘吉爾的老東家《每日電訊報》上刊登出丘吉爾的署名文章。上午,黨鞭拿著《每日電訊報》看完,啪的把報紙摔在桌面上。

丘吉爾根本沒有听從命令,他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寫了一篇關于戰爭和自由貿易的文章。

對于戰爭,丘吉爾的立場很明確。英國不接受大周進行的對外戰爭。主張遏制大周的戰爭企圖。

但是在經濟上,丘吉爾支持自由貿易。提出以自由貿易為基礎和大周進行談判。

在文章最後,丘吉爾提出了他的觀點。世界已經被瓜分完畢,任何列強的新擴張,都意味著其他列強的損失。在此時刻,需要一個由英國主導的局面,打擊改變世界現狀的軍事行動。

想支撐這個思路,得靠英國的自由貿易。英國通過提供金融服務,為全世界輸出和平與安全。

身為保守黨黨鞭,議員老爺很清楚保守黨的看法與丘吉爾相反。由于英國最早完成了工業化,獲得巨大利潤。所以英國整體都傾向于自由貿易。

就如大周現在猛烈抨擊的愛爾蘭大饑荒,某種程度上也是英國堅持自由貿易的結果。

愛爾蘭的農產品價格相較英國本島有優勢,英國就從愛爾蘭進口農產品。至于在此之前,英國人已經把愛爾蘭的土地中大部分分給了英國貴族,想方設法的弄走佃農土地,英國人根本不在乎。

在上百年的霸主經歷中,英國發現只要掌握了市場,就掌握了世界。殖民地必須通過英國的市場才能獲得工業品。其他國家也得通過英國的商品貿易與金融服務才能獲得資源。

但是,大周過去30年的快速工業化給英國制造了難題。

比距離,大周控制的暹羅、緬甸本就在印度洋東岸。運輸成本比英國低。大周商品性價比很高,相較價格高昂的英國商品,印度窮鬼們只買得起大周貨。自由貿易讓英國在印度洋殖民地吃了虧。

保守黨的態度從利益出發,一方面與大周糾纏,對沖大周的戰爭企圖。另一方面,英國則拒絕大周的商品進入英國殖民地,保證英國工業的利潤。

丘吉爾就是反其道行之。戰略上用應戰來應對大周的壓力,經濟上卻試圖用自由貿易手段緩和與大周的關系。

這是要翻天麼!

黨鞭甚至沒有去見保守黨大佬,就已經決定要通知丘吉爾‘解除黨鞭’。既然丘吉爾議員這尊神如此之大,保守黨的廟里可真的放不下。

丘吉爾覺得自己並非一個既當又立的人。文章寫完,他就去拜見了自由黨的**,赫伯特•亨利•阿斯奎斯。

阿斯奎斯爵士的第二任夫人馬戈特熱情的迎接了丘吉爾。這位女性熱情、直率。給丘吉爾倒上紅茶,隨即詢問起丘吉爾于保守黨人的關系。

丘吉爾有些心煩,卻也不能說什麼。馬戈特女士乃是查爾斯•坦南特•巴特爵士的女兒,她本人又十分熱衷混社交界。如果丘吉爾讓她不高興,要不了多久,倫敦社交界就會充滿了對丘吉爾的不利傳聞。

「夫人,爵士還在會客?」丘吉爾力求岔開話題。

「是的。最近赫伯特非常忙。不過請放心,他既然和你約好,就一定會來。」

看事情如此,丘吉爾只能耐著性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與馬戈特女士聊著天。

馬戈特女士雖然以丘吉爾是否與保守黨鬧翻為切入點,聊天的時候卻詢問起丘吉爾作為記者參加戰爭的經歷。

丘吉爾本人最出名的自然是在布爾戰爭的經歷。這卻不是丘吉爾軍校畢業後唯一摻和進去的戰爭。在更早之前,丘吉爾就作為記者歷經古巴起義軍和西班牙殖民者的戰爭,英國與蘇丹的戰爭,以及英國與印度起義者的戰爭。寫下了好幾本關于戰爭的書籍,以及大量新聞報道。

提起這些,丘吉爾並沒有特別昂揚。正因為親自參加了戰爭,丘吉爾知道戰場是什麼樣的。即便是英國面對殖民地民眾的反抗,戰斗也不是一場戲劇。戰爭是真的要死人的。

聊了一陣,爵士的秘書進了客廳,請丘吉爾過去。就見阿斯奎斯爵士正送人出門。丘吉爾與出門的這位稍稍打了個招呼,就目送這位英國的煤炭大亨遠去。

「請進,丘吉爾議員。」阿斯奎斯爵士說道。

身為自由黨**,阿斯奎斯爵士並沒有英國議員們大月復便便的模樣。他容貌清秀,身材清瘦,看上去明顯是一位學者,而非政治家。

事實上阿斯奎斯爵士從政前是一位出色的律師兼報紙撰稿人。一直做到自由黨**。

至于自由黨,前身是1679年成立的輝格黨。1832年議會改革後(見英國議會君主制),輝格黨逐漸轉向自由主義,要求自由貿易和自由政治。1839年,J.羅素開始使用自由黨名稱。1867年第2次議會改革後,自由黨領袖W.E.格萊斯頓4次出任首相。有過非常輝煌的過去。

兩人沒有談各種現實問題,而是就政治立場進行了交流。如果阿斯奎斯的觀點能夠代表自由黨的話,丘吉爾覺得自己簡直是天然的自由黨人。

自由黨相信自由貿易,也絕不回避戰爭。尤其是面對大周的壓力,自由黨並不擔心戰爭爆發。

雖然丘吉爾在面對保守黨的時候,展現出不畏懼戰爭的姿態。此時丘吉爾反倒用質疑戰爭的角度詢問起阿斯奎斯。所提出的問題,全然用了保守黨的說法。

阿斯奎斯不愧是一名出色的律師,他從容的回答著丘吉爾的問題。

「……對于英國來說,要點並非東南亞,而是印度。大周所期待的是奪走印度。我們在東南亞的讓步只會激發大周的野心,既然如此,我們有什麼理由讓出東南亞?」

「……至于戰爭本身,我們英國難道已經失去接受挑戰的勇氣麼?面對西班牙大艦隊的時候,英國畏懼了麼?面對拿破侖的時候,英國退縮了麼?難道當下大周的威脅就比以前更致命?即便真的更致命,為什麼最終的勝利者不會是英國?」

「……哦。丘吉爾閣下,我完全認同自由貿易制度。有人認為自由貿易制度導致了英國的衰落,他們卻不提及維多利亞世代英國同樣執行自由貿易制度,為何那時代的英國就蒸蒸日上。國家的興衰並不決定于某種政策,而是國家自身力量的建設。如果不能發揮出國民的天分,國家就注定衰落。」

「……哦,不,我並不認同保守黨的政策。我們自由黨繼承的是輝格黨的傳統。我們主張自由主義,但是我們絕不會放縱違法犯罪。破壞秩序從來不是自由的一部分。」

丘吉爾與阿斯奎斯越聊越是投機。也不知道喝了第三杯或者第四杯酒,阿斯奎斯問道︰「丘吉爾閣下,要不要來我們這邊?現在的保守黨們早就沒有以前的理念了。他們的保守只是為了守住他們自己的利益。而不是真正的所謂保護英國精神。說起英國銳意進取的精神,或許你這樣自詡于獨立的保守黨人,才能理解這其中的分別。」

如此恭維讓丘吉爾心懷大暢。獨立的保守黨人的確是丘吉爾對外的宣稱。在丘吉爾看來,維持大英帝國的榮光才是真正的保守主義。所以在殖民時代,揚帆海外是英國的保守主義。在打擊試圖建立起歐陸霸權的拿破侖時代,投身戰爭是保守主義。在英國稱霸世界的當下,維持英國主導的秩序是保守主義。

見阿斯奎斯又拿起酒瓶,丘吉爾把杯中殘酒一飲而盡,大聲說道︰「保守主義是在不斷變化,但是保守主義的理念是不會變的。如果保守的只是自己的地位,那就沒資格自稱保守主義!」

阿斯奎斯給丘吉爾的酒杯中倒滿酒,也給自己滿上,對丘吉爾舉起酒杯,「敬保守主義。」

丘吉爾也舉起酒杯,大聲應道︰「只有永恆的利益,沒有永恆的朋友。敬保守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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