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枝走進房門後,沒有給盧青回應的時間,自顧自地說著。
她說兩個月前她就在屋外悄悄地听他念誦經文了。一開始只是覺得念得很好听,能讓人放松。後來就有了一些感受。
她說盧青講的道理她不是很懂,但他去過的那些山海城鎮她真的也很想去。可是母親不讓她走出這座山。
她說母親以前是對大家都好的,後來和父親出去了一趟後,就變了模樣。現在只對她一人好了。
她說讓盧青放心,她會努力讓母親放手,讓他走的。
花小枝嘩啦啦說了一堆話,很熟練,看樣子已經提前背過。
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很突然地來,很麻利地走了。
只留下盧青一人坐在床上,眼神茫然。
「她這是什麼意思?」盧青迷茫地問。
「看樣子,你的道德法還是影響了一個人的。雖然不過是個小姑娘。」林緣坐在椅子上,隨意地吃著水果。
這些水果都被花夫人加過料,想讓盧青吃下,然後從內部瓦解他身上的防護法術。
不過最後都進了他的嘴里。
「這座山上的弟子都被花夫人種下了符,就算能影響她的女兒,也沒什麼作用。逃離不了的。」盧青搖搖頭,無所謂地說。
「不想走了?難道你變成了受虐狂?」林緣抬眼,驚訝地說。
盧青額頭筋脈跳動,努力撫平情緒,「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哦?想明白了什麼?」林緣這回是真感興趣了。
盧青點點頭,笑著說︰「不管身前法,身後法,都是用道德影響他人。這些天困在這里,我忽然明白了,真正的道德法應該是用來影響自己的。」
「越是思考,我就越覺得自己還有太多東西需要沉澱,需要學習改進。這里靈氣濃度不錯,花夫人每次來還帶靈草丹藥來,所以我倒是不急著走了。」
「你心里開始有道德的影子了。」林緣點點頭,表示了肯定。
「天才在哪里都會發光的。按照以往的規律,接下來一周花夫人都不會來了。我正好試試可不可以突破結丹中期。」盧青捋了捋劉海,自信地說。
但盧青錯的很厲害。
花夫人晚上又來了,帶著玫瑰花刺玄鐵鞭,面色黑如鍋底。
「夫人,你這是干啥呢?」盧青有些慌。
啪啪啪。
花夫人冷漠地用鞭子在地上抽出裂隙,一邊走近一邊冰冷地說︰「居然敢帶壞我的女兒!還妄圖逃跑?」
「好大的膽子!」
聲如雷霆,把盧青嚇得渾身一抖。
防護法術可以隔絕傷害,卻隔絕不了感覺。
這一晚,盧青叫得很大聲,林緣嫌吵,堵住了耳朵。
花小枝是兩天後出現的,身體完好,沒有傷痕,帶來了一大堆靈果丹藥。
「盧先生,你,你沒事吧。」
見她又來屋里,盧青下意識後退了兩步。
「沒事沒事,你母親手段狠,我師父給的防身法術卻也不虛!」盧青說道。
「那就好。」花小枝拍了拍胸口,放下擔心。
「盧先生,我那天去找母親,讓她放掉你。可母親說,放了你,她就只能去找其他人了。」
「以前,母親一月都要吸干好幾個人。可先生你來以後,這兩個多月,母親都沒再找過別人。」
「盧先生,你可以多在這里待一會嗎?母親現在元嬰前期,她經常說,等中期以後就可以不用再找人了。」
花小枝雙手轉動著手指,低著頭,頗為不好意思。
「我肯定會走的。不過不是現在。」盧青回答說。
花小枝臉上露出笑容。
這之後,她經常過來,每次過來還會帶許多精致的禮品。有靈果靈液,也有上品法器。
有時也會被花夫人逮到,結果就是盧青挨了一頓鞭打。
看得出來,這位少宗主很得花夫人的偏心。
「我可能真的得了怪病了。」盧青仰面望著天花板,惆悵地說。
「哦,什麼怪病?」林緣問道。
「受虐癥。花夫人鐵鞭落下,我竟然不抵觸了。明明以前我是很討厭的。」盧青吸了口氣,感到不理解。
「也許不是。」林緣笑了笑。
盧青再問,林緣卻沒有說,只是坐在窗台上望著天。
靈界以上的無邊虛空中,有星系靜靜旋轉。而真正的他正在里面等待著莉娜歸來。
修行無歲月。
山上最明顯的變化是樹木掉光了葉子,石頭蓋上了白白的雪花。
盧青如願以償突破到了結丹中期,花夫人雖然一直沒有得手,但日以繼夜地沉浸在學習里,修為也增長了許多。
「唉,山上果然是不過節的。此刻的皇宮里一定掛滿了燈籠,有小孩提燈游街。」
「師父,這些修仙者遠離煙火,深居大山,打坐修煉,幾十年枯燥度過,究竟為的什麼?」
盧青漫步在廂房前的小院子里,神情疑惑。
「為成仙!」林緣回答。
「我們也為了成仙嗎?」盧青轉過頭問。
「笨!修仙者為成仙,我們修道者當然是為得道啊!」林緣回答。
「兩者有什麼區別?」盧青又問。
「仙在天上,道在心中。」林緣戳了戳盧青的胸口。
盧青捂著心,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若有所思。
後來花小枝再來時,盧青攔住了她。
「要堆一個雪人嗎?」盧青發出邀請,內心忽然有點忐忑。
花小枝愣了一下,眉眼彎彎,「好啊!先生也愛堆雪人嗎?」
花小枝身無法力,是個凡人。按她母親的話來說,就是天生靈根斷裂,無法溝通天地靈氣。
盧青雖然是個結丹中期高人,卻也沒有法力,是個徒有境界的樣子貨。
兩人在院里折騰了許久,最後的成果就是兩個歪歪扭扭的雪人。
一個向左歪,一個向右歪,都挺丑的。
但兩人卻笑得很開心。
「有人玩,就是過年了!」盧青一把將鐵鍬插入積雪,滿足地說道。
「先生,以後我還能來找你玩嗎?」花小枝臉頰被凍得通紅,眼神里卻滿是期待。
「當然可以了。下次我們去滑雪吧。從那邊高高的山坡上滑下去!飛流直下!相信我,那比御劍飛行還快樂!」盧青揚著眉毛,自信說道。
「那我再去和母親說!一定要解除禁制,讓先生走出院子!」花小枝動力滿滿,激動地跑出院子。
別去!挨打的是我!
盧青手抬到一半,無可奈何地發現她已經跑遠。
熱鬧過後,盧青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他連忙尋找,最後在老樹下找到了自家師父。
他倚靠著樹木,已經被積雪埋成了雪人。
「師父,你這也能睡著啊?」
盧青將林緣從雪里拖出來,大為震驚。
有時候,他真的佩服自家師父。他一個沒注意,師父就不知道睡到哪個角落去了。
林緣睜開了眼,目光平和,眼童里照映著盧青的影子。
「好徒兒,總算記起為師了。不然為師可就真的要消失在這個世界里了。」
「嘿,師父你又在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了。來,大雪天的,徒兒早早炖好了山珍大補湯,這碗是徒兒孝敬您老人家的。」
盧青小心拍去林緣身上的積雪,端上一碗熱湯。
林緣接過,咕嚕嚕喝了個精光,然後趁著盧青不注意,把他面前的一碗也拿過,喝下了肚。
「嗝∼」
「早說了。為師肚量大,沒有兩碗怎麼夠?」
拍了拍傻眼的盧青,林緣滿意地返回了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