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見到仙玄道人的一刻,林緣才明白,過去、現在、未來,歷史的回環已然形成,因果早定。
在他出生時,身上攜帶的原來一直只有坐忘經而已。仙玄經早就出現在了上古,化身成為了仙玄道人。
「他」一手創立下了太玄門,布置下了太玄法陣,又攔截了天魔母界九千年,終于等到了他的到來。
「仙玄本是坐忘,成仙就在今朝。」
林緣提起法劍,一步跨上了天空,朝著天魔們揮出殺戮。
唰。
沒有法力的波動,只有清亮如水的劍光。剛剛滅掉點星宗的天魔們猙獰的神情凝固在臉上,砰然炸成一團黑煙。
坐忘經的奧義在林緣的元神中顯現,天魔黑煙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盡數匯聚到了他的法劍中。
「無量壽福。4只天魔已坐忘長生矣。」林緣對著天魔消散的位置說道。
他的目光寧靜祥和,仿佛劍下行的並非殺戮,而是祝福。
唰。
林緣的腳步沒有停止,對著天空中游蕩的天魔們悍然出擊。
剛剛凝聚身體,他的修為才恢復到化神初期,不要說對抗魔神,就是天地羅網之上,也暫時不是他可以去的。
不過隨著天魔的死亡,林緣的法劍漸漸開始蛻變,他的修為也在迅速攀升。
「他是我的!」
「殺了他!」
「吃掉他的靈魂!」
林緣的不斷殺戮引來了三頭化神級的天魔,它們貪婪地注視林緣,毫不掩飾自己強烈的惡意。
「想要我的命,就自己過來拿吧。」林緣並指撫過手中的法劍,森冷的劍光映照在三頭天魔的眼中。
「故弄玄虛,殺!」
三頭天魔狠厲地說道,身形陡然膨脹了上百倍。
一股股黑煙龍卷接天連地,無形的元神風暴激蕩回旋,死死壓向林緣。
在這天地都被魔氣污染的環境里,三頭天魔如魚得水,一身實力直逼化神後期。
「吼!」
天地忽然沒有了一點光芒,三頭天魔化身成為了三張深淵巨口,猛然吞噬向林緣。
「所以說,這種到處都是天魔的犯規數量,真是麻煩啊。想悄悄地發育一下,都沒有機會。」
林緣無奈地看著眼前的巨口,他修為才恢復到化神中期,就瞬間引來了三位同級的天魔圍攻。
這種以多打少的戰斗方式,難怪古修仙界會凋零了。
「一氣封魔劍。」
林緣的手指撫過最後的劍尖,法劍上萬千符文同時發光,面對著深邃的漆黑,羚羊掛角般斬出了一道銀亮的劍光。
哧啦。
天幕裂開一道巨大的口子,迷蒙的天光透入進來,三聲沉悶的痛呼不約而同響起。
三頭天魔再次顯化真身,捂著胸口的核心難以置信地看著林緣。
「只是一劍?」
「我不相信!」
「這不可能!你為何對我族的核心如此了解!」
林緣看著眼前三頭天魔笑而不語。
他回到這片上古最大的依仗除了腦海中的坐忘經,還有仙玄道人一生的廝殺經驗啊。
從築基小魔,到母界魔神,無數種天魔的弱點林緣都了然于胸。而仙玄道人為此開發出的無數道訣,他也可隨意取用。
這三頭天魔死得太正常了。
「天魔王大人會為我們報仇!你,還有你的世界都將毀滅!」
天魔們惡狠狠地盯著林緣,不甘地詛咒著,身體逐漸潰散成了一團黑煙。
林緣伸出法劍,插入黑煙中,身上的氣息極速地攀升著, ,身體輕微地震動,化神後期水到渠成。
「放心,你們口中的天魔王會很快來陪你們的。」
……
高聳入雲的山峰上,血跡斑駁,一位白發老者叩首在大殿的畫像前,神色悲哀。
「山門陣法破滅,門人弟子盡數戰死。玄聖宗三千載傳承,一朝盡毀!容慧師尊,眾位師祖,弟子無顏面對你們啊。」
洶涌的黑雲環繞在大殿的周圍,天魔們窺視著老者,邪笑不已。
「老東西,你徒子徒孫的慘叫聲可真是美妙啊!」
「他們死前還在喊著,師尊,師尊呢。」
「看,我還把他們的頭顱帶來了。」
黑雲中,一排沒有血色的頭顱凝聚著憤怒、驚恐、悲傷等情緒,空洞地看著前方。
「啊!!!」
「天魔,我元恆真君與你們誓不兩立!!!」
老者的身體不住地顫抖,渾身的道痕都在顯化。
「紫極真雷!」
啪!
方圓十萬里,無數的紫色雷霆從虛空中鑽出,粗如山岳,細如小蛇,無數的低級天魔連慘叫都來不及,就化為了一陣輕煙。
元恆震天怒吼,飛升上天,濃縮千萬條紫色雷霆為雷液之矛,盡數射入黑雲之中。
「哈哈哈哈哈!來得好!離開了那大殿烏龜殼,老東西,你的末日來了!」
誅邪滅魔的雷霆不但沒有讓天魔們害怕,反而使得它們興奮了起來。
「吼,枯朽!」
一位化神天魔張口吐出灰色氣息,天地萬物在接觸的剎那就顏色灰敗下來。本來璀璨刺眼的雷液之矛也失去了鋒銳的光芒。
「破碎!」
又一位天魔走出,獰笑中,四條手臂抓住虛空,殘忍地擰動。
嚓。
天魔們和元恆之間的天空全部破碎,千萬根雷液之矛變成了一片片的殘骸。
「消亡!」
第三位天魔身體突然裂開兩半,露出了一個旋轉的漆黑核心。
破碎的空間被無形的力量吞噬,本來還在天空的元恆瞬間落入了三位天魔的包圍之中。
「死吧!」
三位天魔同時出招,整片空間都崩塌了,玄聖山從中間裂開成了兩半,來自天魔母界的獨特道痕層層襲向元恆。
元恆眼中沒有半點恐懼,臉上浮現愧疚和快意的神色。
他骨頭上的道痕在發光,身軀在變得透明,極為壓抑的氣息彌漫四周。
「不好!他要自爆!」
「該死,太晚了!」
三位天魔大驚失色,然而全力出手的它們,已經來不及收手了。
「再見了,玄聖宗。」
元恆輕嘆,迎接最終時刻的來臨。
「道友就這麼自爆,未免太可惜了。」
忽然,一位面如冠玉,眼神溫潤的少年從虛空中走出。
他一手按在元恆的身上,阻止了道痕的異動,一劍揮滅了三位天魔的聯合攻擊。
「什麼!」
三位天魔內心驚駭,它們個個都是化神後期的存在,能一擊抹滅它們的攻擊,難道來人是大乘半仙?
「不,不是半仙,他也是化神。」一位天魔苦澀地說道。
「這叫化神?」
另外兩位天魔看著環繞成千上萬條道痕的林緣,嘴角抽搐。
能夠掌控一條道痕就可以稱為化神後期,它們中修為最高深的,也不過掌握了3條道痕。
「跑!」
「晚了。」修為最高深的天魔絕望道。
「怎麼會這樣?那一劍不止抹滅了我們的攻擊……」
元恆看著對面三位天魔身上亮起千萬道劍光,炸成黑煙,心神恍惚,臉上又哭又笑。
「哈哈,死了,就這麼死了。連輝師弟、火墨師弟、眾位弟子,你們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
林緣站在元恆的旁邊,消化著剛剛斬殺三魔得來的力量。
片刻後,終于宣泄完悲傷的元恆深深地朝林緣鞠躬,感激道︰
「多謝道友相救,為我玄聖宗報此血仇。此後,道友如有差遣,我元恆必萬死不辭。」
林緣扶起老修士,道︰「道友快起!如今我修仙界陷入浩劫,天下危亡,我輩修士更要保留性命,誅殺魔頭啊!你要謝我,就去救助更多的人吧。」
「道友之境界,我遠不如也。」元恆感慨萬分。
「去休,去休。」
林緣微笑收回法劍,踏入虛空。
「敢問道友道號為何?」元恆朝著林緣離去的方向喊道。
「仙玄。」
……
高空之上,一輪漆黑的門扉中,九道如神似魔的身影遙望著下方的世界。
「天地屏障最多再撐二十年。」
「升仙橋那邊如何了?」
「母界已遮掩住這邊的氣息。」
「仙界統轄億萬下界,浮嵐界的消失,萬年間都不會引起注意。這方大世界,歸我們了。」
「讓魔子魔孫們再加快一點速度,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髏燼魔神,這段時間,你總愛搞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看來,上個世界你吞食的那個天運子,給你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但願吧。」
……
距離天魔降臨已經過去了十年。天地間靈氣徹底衰竭,生靈涂炭,宗門滅絕。
有大乘半仙沖殺入羅網,杳無音信。也有數不清的化神真君除魔天地間,最終折戟沉沙。
殘留的修士也分為了兩派。一派閉守秘境,隔絕與大天地的聯系,另一派竭力聯系上界仙門。
一處秘境之中,十幾位修士圍住林緣,面色焦急。
「仙玄道友,不能去啊!道友雖然修為高深,可那上面是十死無生啊!」
「是啊,我宗太上長老何等強大,大乘後期!殺上了羅網之後,至今沒有了音信。」
「我宗掌門曾經從羅網逃回了一道殘魂,大喊‘天上有魔’三聲,道消人亡。道友還是與我們一同想辦法聯系仙界吧。」
幾位道行最為深厚的真君苦苦勸說著林緣。
「別說了,我意已決。你們繼續想辦法聯系仙界,我去羅網之上看看情況。我們不能對上面一無所知。」
林緣走出秘境,朝著羅網上方飛去。
「仙玄道友,你說的道理我們何嘗不明白,只是那實在是太危險了。」
眾位真君敬佩地看著遠去的林緣,他們知道,仙玄道友這一去,或許就是永別。
外界白金色的羅網上,一個個缺口噴涌無數天魔,缺口之上,更有一頭頭堪比大乘的魔頭不斷撞擊著,試圖撕裂開更大的缺口,降臨世間。
時至今日,林緣已經成為了神話傳說中的化神圓滿,身容三萬天道痕跡,囊括了這方世界的所有道理。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無法成就大乘半仙。
「這方世界和仙界徹底斷了聯系,想要引渡仙氣入體,成就大乘半仙,沒有了半點可能。唯一的辦法就在上方。」
林緣翻閱著仙玄道人的記憶,選了一個缺口最大的位置,飛了過去。
「桀桀桀桀,竟然有修士來送死?」
「吃了他!」
從缺口中鑽出的天魔們怪叫著,像聞到了腥味的貓,瘋狂地朝林緣沖來。
「死!」
林緣把手中的法劍一揮。
呲。
三萬片劍刃碎片如同水光散開,每一片都勾動了一道天道痕跡,化作驚天動地的斬擊,充斥了整片空間。
黑煙彌漫的天地頓時一清,無數的天魔面容僵硬,隨後炸開成了碎片,被林緣吸收。
「聊勝于無。」
林緣感受到自身修為增加了一絲,嘆息道。
他現在缺的不是量的積累,而是質的變化。
恐怖的一擊似乎是嚇住了缺口後面的天魔,偌大的羅網缺口,竟然一時間空蕩蕩的,任由林緣飛入其中。
「區區化神,你還真敢上來。小修士,我都開始佩服你了。」
林緣抬頭,一個楊桃模樣的血肉觸須魔物,睜著六雙眼楮,死死地盯著他。
「天魔王?」林緣說道。
「你可以叫我暗古魔王。感到榮幸吧,你將與我合為一體!」
暗古魔王身上的觸須瘋狂地蠕動起來,暴射向林緣。
遠遠看去,猶如一片肉色森林,淹沒了林緣。
「你們天魔是境界越高,模樣越丑嗎?我現在有點後悔選擇這個缺口了。」
林緣淡淡地說道,手中的法劍散作三萬碎片,形成了可怕的劍刃之輪,與萬千觸須轟然相遇。
經過了坐忘經這麼多年來的淬煉,吸收了難以計數的天魔,這把曾經的法劍,已經蛻變到了化神法寶的極限。
每一根觸須與劍刃的相撞都激發出璀璨的道術光輝,寒冰、烈火、罡風、流雲……
空間一層層破碎,露出道則不存的虛空,來不及逃離的天魔們在兩者的踫撞余波中,慘叫著,破碎成了黑煙。
「怎麼可能!每片劍刃都勾動了一道天道痕跡!化神圓滿?」
暗古魔王心神震動,它感受著劍刃之輪的絞殺,腦海中冒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
「此人決不能留!若有機會,他必然成仙!」
暗古魔王六雙眼楮同時泛起狠厲神色,不再留手。
「小修士,化神圓滿終究不是大乘半仙!你將見識到我暗古魔王的真實形態。」
「血肉磨盤!」
暗古魔王的聲音帶著奇異詠嘆調,整個身軀爆開。
一個血色的世界從它炸開的地方以超越光的速度擴散,瞬間將劍刃之輪和其中的林緣吞沒。
「這就是化神之上,身含世界嗎?」
林緣抬起頭,觸目所及,無盡的天地已經變成了一片鮮紅的血肉。
無論是劍輪,還是道痕,一個個細小的虛幻血肉磨盤在上面旋轉著,沒有止歇。
「小修士,在這寂滅吧。」
一個低沉、浩大、重重疊疊的聲音在血色世界的每個角落升起。
林緣感受到有真實的道在磨碎他的身體,無法抵抗!
這是比天道痕跡更加本質的力量!
「不過,這也是我來此的目的啊。」
面對絕境,林緣閉上了眼楮,開始念誦早已準備好的坐忘經文。
「體無變滅,神無生死。身與道同,心和道通。」
「這是放棄了嗎?」暗古魔王看著林緣的舉動,嗤笑道,暗中加快了血肉磨盤的旋轉。
漸漸的,林緣破碎一空,飄散在了血色的天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