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曦側頭看了他一眼，馬上又回過頭去。
「如果我在你這里，不值得相信的話，你也就不會叫我過來了，不是嗎？」
江鴻猶豫了一下︰「這個事情比較重要，最好……能成為我和你之間的秘密，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
苑曦的眉頭不著痕跡的一皺。
「听起來，好像很嚴重。這種事情，你居然會找到我？」
「我仔細想了一圈，我身邊沒有比你再合適的人了。」江鴻頓了頓。「這件事情如果委托給你的話，就肯定是長期的事情了……電話里之前不好直說，現在就咱們兩個人，我可以很直接地告訴你了。」
「我要發展商業，掙錢。但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沒辦法親自站出來發展，所以我需要有個人站在前面。」
「你就是我挑中的最適合的這個人選。當然，我不會強迫你，現在如果你不願意的話，也還有緩和。」
「我可以給你安排在z市的幾處景點，好好的玩上幾天，也不能讓你白來一回。」
苑曦的表情，不由自主的出現了一些比較古怪的變化。
「居然……是這樣的事情？」
「在我來之前，我其實有過猜測，我以為你頂多是讓我給你私下治療一下心理疾病。或是……你身邊的某個人有心理問題，需要進行私人診療。」
「但……結果好像偏差出去十萬八千里。」
「你……」苑曦扭頭看向江鴻。「你是想讓我為你工作？我沒有理解錯吧？」
江鴻在路邊停住車，深吸一口氣，側過頭來看向苑曦。
「對，而且是個長期工作。」
「所以，你願意做嗎？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現在的課程基本上已經完成，只差一個論文和答辯需要準備。」
「這就意味著，你如果不繼續往上考的話，就是要出來就業了。我能保證我給你的這份工作，絕對比你在其他地方工作可以開出的薪水高得多。」
「除此以外，我只要台後掙錢，台前所有光鮮亮麗的一面，也全都是屬于你的。」
苑曦想了想。
她沒有問江鴻打算怎麼掙錢、有沒有本金、有沒有什麼發展計劃。
上次見面，她已經很清楚江鴻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如果這些都沒有準備好的話，江鴻是不會給他打電話的。
既然現在已經把她叫到面前，這就說明江鴻幾乎已經是萬事俱備了，該準備都準備好了。
就差一個她。
所以，問這些問題是沒有意義的。
她抿了抿嘴，一向面無表情的臉蛋兒上浮現出了些許糾結。
「這和我的初始預測偏差很大，我可以考慮一下嗎？」
「當然可以。」江鴻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就沉默了下來，也沒有盯著她看，防止給她一些壓力。
苑曦則是靜靜地坐在位子上，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發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車內的空氣一片安靜。
終于……
苑曦再次側過頭，開口打破了現在的沉寂。
「我不打算往上考了，所以確實需要工作。但我從來沒有想過像你說的這樣工作，也無法確定我的能力能否勝任。」
「不過既然你說了待遇不錯，我想我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可以先試試看看。如果我的能力不足以達到你的心理預期，不足以勝任這份工作。不用你說，我也會自行離去的。」
「至于你方才說的，表面的光鮮亮麗？我對這些其實沒有任何追求，我只想找一份不錯的工作，也……想要留在這里，確認一些事情。」
江鴻點點頭，心里一塊大石頭算是就這樣落地了，他從自己兜里掏出一把鑰匙——安豐街25號的備用鑰匙。
「這個給你。」
「鑰匙？」看著江鴻遞上來的手，苑曦微感錯愕，沒有接，而是有些奇怪的看向江鴻。
漂亮的眼神里，仿佛閃爍著些許審視的光芒︰「住你家？」
「……不是，這是我在外面租的一個房子，專門用來……」江鴻也不知到怎麼形容。
苑曦嘴角微微上翹。「專門用來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的？」
江鴻老臉一紅，「也不能這麼說吧，不過……也確實可以這麼說，有道理，也沒道理。」
「總之，一會兒我把地址發給你，你接下來完全可以住進去。」
「另外，你還有什麼需求和要求嗎？你可以盡管提出來，只要是我能夠滿足的，盡可能都會滿足你。」
苑曦沉默了一下，像是在措辭、梳理思路，緊接著說道。
「有三個要求，希望你能夠滿足。」
江鴻點點頭。「你說。」
苑曦頓了頓，繼續道︰
「首先，我希望我們的關系能夠理清一下。」
「我們現在算是朋友關系，接下來，我會為你工作，所以我們還算是上下級關系。」
「但我不希望這個關系變質、延伸，你是有家室的人，相信你對我也不可能產生什麼異樣感情。」
「但我覺得這個事情必須說清楚要好。我不會對任何男人有任何想法，更不會對你產生想法。但男女關系有時候比較復雜，一旦有一天我發現我們的關系可能會往變質的方向發展，我會立刻中斷、離開z市。」
江鴻連連點頭，他就喜歡這種干脆利落的處事方法，上來就直接說清楚，這是好事兒。
這第一給條件，是必然的，所以他予以了肯定。
苑曦繼續說道︰
「第二，我現在還是碩士研究生的身份，還有一些學業要忙，而且因為論文和答辯的原因，我有時需要做心理實驗研究、需要差大量的資料來充實論文。」
「也有時候，導師會需要我一起研究某個命題。」
「所以在我畢業之前，我很可能會多次往返于帝都和z市之間，不可能完全隨叫隨到，這個事情希望你能理解。」
「如果……你給我發工資的話，這個往返路費就不用報銷了，因為是我個人原因不能完成工作，我自行承擔。」
江鴻心中對苑曦的好感更多了幾分。
當然，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好感，只是覺得苑曦的性格非常對他的口味。
很堅強。
也很獨立。
有種不卑不亢的感覺。
「好的，不過……是我把你請來的z市的，你的路費我肯定得打包，」
「這個是應該的。」
苑曦還想說點什麼，江鴻擺擺手。
「你就權當，這個是員工福利怎麼樣？你要知道我想讓你幫我做的工作，任務可是非常重的。」
「基本上，稍微有一點點閃失，就會衍生特別復雜的局面。所以需要全神貫注，也需要完全認真的去做，你可能會耗費大量的精力。」
「這都是你該得的。」
苑曦頓了頓。
好像是在猶豫，也好像是在思考，權衡利弊。
然後很認真的說。
「行吧，沒有人不喜歡有人給送錢。」
江鴻笑了︰「這就對了，你要是啥都不要，我還會感覺特別虧欠你，特別對不起你呢，咱倆現在就你出力、我給你薪水，這個模式就挺好的。」
苑曦再次點點頭。
「好，不過前提是，我能夠給你帶來足夠的價值。」
「我只掙自己應該掙的這一份錢，你也不用覺得我這麼大老遠過來幫你，就是虧欠了我的，更不用給我超乎尋常的待遇。」
「就，該怎麼發薪水就怎麼發就好。」
江鴻道︰「行，你放心，在這個工作之中，你應該是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價值的，因為……需要你做的事情非常多。」
「第三點呢？你還沒有說完。」
苑曦緩緩抬起頭來，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頗具成熟女性的魅力。
「第三點嘛……我得先跟你提前確定一個事情，才能說。」
江鴻眉頭一挑。「確定什麼事情？你說。」
苑曦坐直了幾分，正襟危坐，正色道︰「你現在要做的事情，是要瞞著你身邊所有人去做的，對嗎？」
「包括江臨同學、包括你的老婆，都必須要瞞著，不能讓她們知道？」
「這也就是你會叫我一個外人，跑過來給你幫忙的主要原因。」
江鴻點點頭。「對，就是這樣，你很聰明。」
苑曦貝齒輕輕咬緊。
「那……你有沒有想過另外一件事情，我夾在這其中，應該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如果，我和你完全不認識，和你身邊的人，沒有任何的關聯，那麼就不用糾結這個事情了。」
「但我和江臨同學非常熟悉，那麼我應該如何告訴她，我來到z市的這個事情？」
「……就說，你找到了發展機會，想要來z市創業？或者就說，z市有某份你很喜歡的工作？」江鴻想了想，然後找了個借口。
「或者，過一段時間，當這個工作徹底確定下來之後，我可以給你找到一個偽裝身份，就比如……在z市開個心理診所之類的。」
「這就可以當成是你的常用借口。」
苑曦想了想，然後又說︰「這，就是我想說的第三個事情。」
「既然因為我和江臨同學的關系，我始終不可能避開、切斷這份關系，那我想，不如就將這個事情公開出去？」
「也許，這樣會更穩妥一些。而且……如果你老婆完全不知道我的存在，而你每天和我工作在一起，我總感覺怪怪的。」
江鴻猶豫了一下，這個事情，說實話他也很為難的。
的確，他能夠確認自己不會對苑曦動心，因為他的心里只有徐婉。
徐婉對他應該也是相當信任的。
但是一直瞞著徐婉，背後跟著苑曦一起共事，可能也確實有點說不過去。
就算徐婉不知道，可江鴻總覺得這樣做，對徐婉也許不太公平。
但……
公開？
江鴻難以想象，這個事情，是能夠直接公開的嗎？
如果要是能夠直接公開的話，他還費勁巴力的把苑曦叫過來干嘛？
不就是為了隱藏住秘密，不被所有人發現嗎？
「你想怎麼公開？我沒明白你的意思？」
苑曦的小手微微攥緊，看起來好像有些糾結，但臉上卻還是一副十足的鎮定表情。
「就是說，直截了當的告訴她們，我來到z市工作了，並且還與你產生了一些聯系，在這邊見到了你。」
江鴻反應了一下，有些沒太理解這句話背後是個什麼意思。
但緊接著，好像突然搞清楚了關鍵。
「哦，你的意思是說，把‘我和你在日常生活中有了聯系’這件事情，公開出去，而不是公開‘我和你在一起工作’，對嗎？」
苑曦見到他總算是明白了自己的意圖了，連連點頭。
「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
「起碼，要讓你老婆知道你身邊有我這麼個人、知道我來到了z市並且認識了你，而且偶爾在生活中還能夠遇到你。」
「這是對你老婆的一種最最基礎的尊重，你如果完全得瞞著她，一直都是私下里和我接觸的話……萬一，我是說萬一以後她知道的話，這個問題你是無論如何都解釋不清楚的。」
「不要給未來留下什麼隱患，我也是為了工作而來，不是想要破壞你們之間的感情而來的。」
「所以這種事情，最好提前說明。」
「我的想法就是這樣的，既然我要來這邊工作，我肯定要先回去收拾一下東西，將帝都租的房子退了，將主要需要用的東西，基本都搬到這邊來。」
「然後……我會把這個事情和江臨同學說，告訴她我來到z市有一個難得的實習機會，有一個好的工作在等著我，讓她以後有機會來找我玩。」
「這樣，在江臨同學的意識里，就會留下‘曦姐姐和我哥、嫂子，都在z市’這樣的一個念頭。」
「也許，就會在無意之間，和你、還有你老婆聊起這個事情。然後過一段時間，你再找個看起來很平常的理由，就說……你見到我了，並且和我有了一些工作方面的接觸。」
「讓你老婆知道你身邊是有我這樣一個人的，這樣以後遇見了，我也能夠坦然的面對你老婆，不至于讓我和你心里覺得是在和你合起伙來欺騙她。」
江鴻捏著下巴仔細的思考了一下，苑曦說的這種方法，無疑是可行的。
他連連點頭。
「你這個想法……確實有可行性。可以，就這麼去做吧，而且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我家婉婉也會從商界圈子的消息里，了解到你這麼個人的。」
「商界圈子？」苑曦眉頭不著痕跡的皺了一下。
但馬上想到，剛剛江鴻和她描述情況的時候，和她說過，江鴻是要進軍商界。
而苑曦就是江鴻推出來的表面身份，是為了讓江鴻能夠隱藏在幕後而做的。
雖然她不知道，江鴻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為什麼要把周圍的人全都瞞過去。
不論是職業素養、還是性格原因，她都知道閉嘴。
但她覺得在這件事情上，她還是有必要多詢問一句的。
「江先生。」
江鴻「嗯？」了一聲，面露疑問。
苑曦詢問道︰「我想問一下，江鴻先生所做的事情應該是完全合法的吧。你的底細、秘密，我可以不去過問，但最起碼我要知道我是在為什麼人打工。」
「我不會去賺一些昧著良心的錢的，如果你想做的事情，真的是違規的。出于職業素養，我不會告發你，但我不能同流合污。」
江鴻捂臉︰「你這是想到哪里去了，之所以還要瞞著身邊的人，主要是害怕他們為我擔心，害怕他們覺得我是在拿自己的資金冒險。」
「但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所以我跟你保證，我的所有資金來源，都是完全正規的，做的事也全都是最最合理的商業發展。」
苑曦這才長長松了一口氣。
「既然這樣的話，那就祝我們合作愉快。」
江鴻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遞給她，然後看了一時間。
「這個文件里詳細寫了，你接下來最主要需要做的事情。因為時間關系，還有一些其他的原因……我今天就不能帶你去熟悉環境了，稍後我會把你放到住處不遠處得地方。」
「然後你根據我給你發的地址找過去，住進去就行了。除了我留在二樓客廳的一個大盒子你盡量別動以外，其他的事情，你都可以自便，就將那個房子當成是你在z市的房子就行。」
「文件你今天晚上好好看一下，明天上午我會過去好好和你商量一下有關事宜。明天你有一天的時間，盡快了解你的工作，也盡快地代入到身份之中。」
「還有很關鍵的一件事情就在于……盡量，不要給我發消息，除非特別特殊的情況以外，別發消息，有事兒等我過去之後再談。」
苑曦沉默地听著。
越听越覺得江鴻要做的事兒，肯定非常的不簡單。
他要瞞著家里人做事兒，也絕對不僅僅是害怕家里人擔心那麼簡單的。
肯定還有一些別的，不能讓她知道的原因。
不過，既然江鴻已經保證，這些資金、以及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完全合乎法規，資金來源也是正途。
那她就不會再問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對江鴻非常信任。
她很想懷疑江鴻說的話。
但……凡是從江鴻嘴里說出來的話，總是有一種比較奇特的魔力，讓她覺得可信度十足。
本身，她也不是一個會隨隨便便對陌生人產生信任心里的人，這次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說不上來。
她覺得車上的暖氣有些熱，下意識將羽絨服的拉鏈拉開。
露出了里面，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橘黃色長領毛衣。
江鴻啟動車子，余光瞥見她的動作，發現這次她穿的毛衣好像和上次那個毛衣樣式不太一樣。
但全都是橘黃色的。
他隨口說道。
「你好像很喜歡橘黃色？」
「還好。」
苑曦回答了一句，突然愣了愣。
在心理學上講，一個人的審美點不是憑空出現的。
之所以會喜歡一種顏色，很可能說明，這種顏色對于自身來說，有某種比較深刻的意義。
這種意義，也許來自于兒時，來自于那些已經很難被她回憶起的陌生記憶……
那麼，橘黃色，對她的意義是什麼呢？
迷茫間，她好像回憶起了一個半生不熟、酸到心底的橘子的味道。
好像有一雙髒兮兮的小手、男孩子的小手，遞給了她一枚橘子。
那顆黃中帶青的橘子，卻被她一口一口、十分珍惜的吃掉。
那種酸感，她這輩子可能都忘不掉……
那顆橘子，是誰給她的來著？
她總覺得，她的腦袋里好像有一些已經幾乎被她給完全遺忘的記憶，正一點一點被喚醒……
一般來說，她會對一段記憶，完全的失去印象，徹底的陌生、想不起來。
那就只能說明，這段記憶對她的傷害非常大，所以大腦為了保護她的精神意識免受傷害，才會可以的將這樣的記憶，都給遺忘掉。
就相當于，封存在了腦袋里的某個部位。
如果沒有什麼特殊情況的話，這些記憶本來也是很難再被喚醒的。
可為什麼……
最近，她時常會有一些陌生記憶，在眼前不斷的跳躍呢？
她已經想不起來，這些記憶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了，但她總覺得，這里面似乎有某種含義。
那些突然跳出來、毫無預兆的記憶線索，特別的紊亂，根本就穿不成一條線，讓她真的很難回憶起來。
總之，記憶線索之中，總有一個另外的身影冒出來。
讓她覺得說不出的熟悉，但想要回憶又回憶不起來。
她仔細思考了一下……這種情況，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自己那些本來不應該回憶起來的線索，到底是從哪里開始，一點一點被喚醒的呢？
好像……
就是上次和江鴻見面之後，才開始出現這樣的狀況的？
想到這里。
苑曦猶豫了。
難道，她見到江鴻會有一種特別的熟悉感，這的真的並不是因為，一種來自于心理疾病患者的某種心靈契合？
而真的是因為，在那些已經不知道過去多少年的記憶中，江鴻和她早就見過？
而且，關系看起來還真的非常不錯？
盡管……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苑曦還是決定，對這個問題進行更深層次一些的研究。
她微微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扭過頭來，認真地問道。
「江先生，你能不能仔細回憶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從來都沒有去過E省？一次都沒去過？哪怕是，很小的時候？」
「……沒有……」江鴻有些不太確定的說。「記憶中，完全沒有去過。」
苑曦認真地說道︰「江先生，我真的不是在試圖去深扒你的家庭情況的，也並不相觸及你的隱私……只是，這個問題，對我很重要的。」
江鴻點點頭表示理解︰「你不用這麼敏感，我不會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兒就覺得你冒犯到了我，侵犯到我的隱私什麼的。」
「正如你說的那樣，咱們兩個可能都有心理方面的疾病、心理層面並不健康，所以才會有一種精神共通的感覺。」
「我也對這種感覺到深深的疑惑與好奇……我的情況，你應該是大致知道的，我就不再重復了。」
「我的記憶最開始，就是從我進家門的那時候開始的，而那個時候……我就在H省，H省和C省距離十分遙遠，甚至可以說是南轅北轍。我想我們應該不具有踫面的可能性。」
苑曦頓了頓，深吸一口氣，突然在自己的羽絨服內兜里面模索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機掏了出來。
然後點開了相冊，在相冊里仔細的搜索了一下，緊接著，將一張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的照片復拍版拿了出來。
她看了一眼前面的路。
「都已經開了這麼遠了，是不是已經快到了？」
「嗯，過了這個燈就到了。」江鴻回應一聲。
苑曦將手機死死地攥在手里，攥的指節都微微有些發白了，看得出用力非常大，心情也非常的緊張。
「那……一會兒你先別走，我給你看個東西，你看看你是否有印象。」
「啊？什麼東西？你的東西我怎麼會有印象呢？是有關于臨臨的？」
「不是……別的事情。」
江鴻一腳剎車，將車停在路邊，正好是那條書店後小街道的一條岔口。
稍後苑曦可以直接從這條岔口走進去，就能到25號。
停住車，江鴻沒有解開安全帶，而是微微側過身，看向苑曦。
「好了，你想讓我看什麼？拿出來吧。」
苑曦將手機頁面上，剛剛調出來的圖片，展示給江鴻看。
一張邊角泛黃、發皺，上面有幾處白色斑點的老照片。
照片中，是一個英氣十足的青年人，穿著一身莊重的制服，頭頂徽章，朝前方敬禮。
是一個rmjc。
江鴻眉頭下意識皺了一下，這個人應該就是上次在苑曦家、掛在牆上那張合照之中，和苑曦一起拍照的中年人，年輕時候的樣子。
當時，江鴻也沒有仔細去看那張合照，畢竟那是在苑曦家里，他亂踫亂動都不太禮貌。
自然也就沒有多看。
但都是rmjc，應該八九不離十了。
江鴻將手機接了過來，湊近仔細的看了看。
然後搖搖頭。
「這……這是你父親吧？」
江鴻問。
苑曦點點頭，眼神略有些發緊的看著他。
「是的。」
江鴻撓撓頭，「我還是沒太搞懂，你給我看這張照片，是什麼意思？」
「我是想讓你辨認一下，你認識我爸嗎？」
「我……應該認識嗎？我這輩子也基本沒有和rmjc打過交道，倒是有幾個高中同學考的是j校，現在應該也是jc，但一直都沒聯系過。」
「不認識，一點印象印象都沒有。」
苑曦臉上沒有什麼太大的表情變化，但從眼神之中的細微光芒，就能夠看出，她是稍微有一些失望的。
只能搖搖頭。
「那看來，你和我從前的人生，是真的沒有一點交叉了……你從沒來過E省，也完全……不認識我爸。」
「是我想多了，咱們倆不可能認識的。」
江鴻被她的說法逗笑了。
「我怎麼記得，你前兩天剛剛否定了這個答案，怎麼現在反而重新拾起來了？」
「……就是有些，不理解。果然還是學術層面的可能性更高一些，那就先這樣吧，我走了，你不是還有其他事情要忙嘛。」
「嗯嗯。」
兩人就這樣分開了。
苑曦一個人挎著個小包，用羽絨服捂得嚴嚴實實的，手上提著一個小號行李箱，朝著幽深僻靜的小路遠去。
……
11月20日。
上午。
星龍西街街中心。
一家已經裝修的差不多，但還沒有開門的店鋪門前。
苑曦見到了郭天航。
此時的苑曦，是一副標準的工作服飾。
一身看起來就頗顯效率的女士西裝，外面披著個橘黃色的外套。
懷里抱著提前打印好的合同，面無表情。
給人以一種「生人勿進」的感覺，仿佛能夠將所有靠近的人都給逼退。
郭天航只是看了一眼，心里就微微一驚。
一看到這女人的氣質，就像是跟在大老板身邊的助理！
氣場十足！
穩如泰山。
「您好您好，您就是苑先生派過來談合作的人吧？請問您怎麼稱呼？」
「苑曦。」苑曦臉上不動聲色。
郭天航熱情地伸過手來，想要簡單的握個手表示理解。
苑曦低頭看了眼自己懷里抱著的合同，意思是︰懷里有東西，握手就不必了。
「抱歉，我從不和人握手。」
「苑女士，您和苑先生是……哦！听聲音，苑先生應該比您要年長很多，是您的父親吧？」
「……」苑曦臉色沒來由的一僵。
在前天看文件的時候，文件里寫著江鴻隨口扯得身份是「來自帝都的苑先生」，這個苑字……
就猜到，今天見面，估計會引起這樣的誤會了。
也不知道江鴻那家伙是不是故意的。
這問題，讓她怎麼承認？
真就承認江鴻的偽裝身份是他爹？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她只能也簡單扯了一句︰「家兄。」
「哦！這樣啊！」郭天航恍然大悟。
大家庭里，兄妹之間年紀差上很多的，也有的是。
他也沒必要探听的那麼清楚。
他拿著鑰匙走上前去，將店鋪上面的那個大鎖給打開，臉上下意識浮現出了幾分討好的表情。
「苑小姐，您請進！」
郭天航非常熱情的帶著苑曦，在整家店鋪里來來回回的轉了轉，這家店鋪很大，而且還有一個地下一層和二層。
因為原本這家店鋪就是準備要開超市的，基本都是按照開超市的那種格局來進行裝修的。
後來是因為附近的用戶已經幾乎飽和了，這片區域再開超市那就是多此一舉燒錢操作了。
而商業店鋪，升值空間都極其有限，甚至因為種種不同因素的影響，甚至有些商業店鋪還會賠錢。
這就導致了，這家店鋪如果不是踫巧趕上了星龍西街發展重點的這股風氣，是極有可能爛在手里、不上不下的。
屯下這個店鋪，其實一開始就是一項比較失敗的投資，穩賠不賺。
但沒想到後來z市這兩年，發展的這麼快，市中心發展完了，居然第一個發展方向就是星龍西街。
這家原本幾乎爛在手里的店鋪，立刻就可以被盤活了。
但……超市的數量，依舊是飽和了。
再開超市，不僅沒辦法打出連鎖品牌效益，沒準還是賠本賺吆喝。
所以，雖然郭震非常強把這家店鋪留在手里，待價而沽。
但還是沒能承受住，郭天航的死纏爛打。
最後就將店鋪轉讓給了郭天航。
雖然說是轉讓，其實也就是他們父子內部換了個手而已。
在江鴻給的文件之中，交代給苑曦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先要觀察店鋪這里的詳細情況。
在郭天航的介紹下，一圈很快就轉完了。
苑曦心里也基本有數了。
片刻後，兩人在店鋪內會議室的一張會議桌前面對而坐。
苑曦毫無表情，一臉的平靜。
安全沒有因為這個店鋪這麼大，而產生什麼震驚感，甚至連一點點面部表情的波動都沒有。
這讓郭天航心跳不由自主的劇烈了幾分。
這位苑小姐……氣場真的是太強了。
這種巋然不動、穩如泰山的架勢，簡直有點他們z市女中豪杰的徐婉，在生意場上的那種自信與泰然了！
他們z市這是又要多出來第二個徐婉了？
苑曦沒說什麼場面話，而是直接道︰「這麼大個鋪子，不可能只經營一家劇本殺實體店吧？」
「您說對了，其實我一開始的想法是，留出三分之一的面積，用作劇本殺實體，基本上也夠兩三個本兒用了，畢竟是試水嘛。」
「但現在，既然苑先生想要看看我的能力……也願意給我一些投資，那我就拿出三分之二的空間，來經營劇本殺實體，您看怎麼樣？」
「地下一層，還有咱們這個一層，用作劇本殺實體店，二層的空間，我再想想做點其他的項目，您看怎麼樣？」
「要是一下子就把整個店鋪都投入到這個實體店，我覺得就算是苑先生，也會覺得不夠穩妥吧。我可以先把二層的空間暫留出來，看看咱們實體店的顧客情況、收入怎麼樣，再決定要不要把二層也投入進來。」
苑曦緩緩點頭，將懷里的文件放到桌案上，簡單整理了一下，緊接著將一份合同擺到了他的面前。
「家兄說過，你是一個比較嚴謹、謹慎的人，在做生意的時候，有一點小小的謹慎，是好事兒。」
「但家兄也說了，有些時候，過于嚴謹並不合適。甚至……還會誤事，希望郭先生您能夠把握好這個度。」
「這是家兄擬定的合同，如果你覺得可以接受的話，就簽了吧。覺得不滿意的地方，可以提出來，咱們可以繼續進行協商。」
郭天航連連點頭，畢恭畢敬的將合同接了過來。
他本來性格就嚴謹，知道在一場合作之中，合同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情，一絲一毫的差錯都不能出。
他爸雖然有不少錢，但是真正願意拿出來給他創業的，其實一共也就是那幾十萬塊錢。
上下的，更多的資金，他爸還想留著自己發展自己的連鎖超市呢。
哪有那麼多閑錢給他？
其實，絕大多數項目的半道撤資，的確有他謹小慎微的性格原因發揮的作用，但最主要的原因……
是他爸在資金這方面，總是掉鏈子。
明明一開始給他自由發揮的錢就不太多，還三天兩頭的往回要，似乎就生怕他把這些錢全都給造沒了。
他也知道他爸白手起家，整個連鎖超市，現在資金有幾千萬，這個拼搏過程非常的不容易。
但……他爸確實也把錢看得太重了。
對他這個兒子都防來防去的，百般不信任，怕他胡鬧把家業都給敗光。
所以每次，當他準備對一個項目，進行更進一步的風向追投的時候，他爸一準兒會站出來，勸他見好就收。
還經常拿一句，「做生意，不賠不賺其實就相當于是賺了，現在撤手還來得及。」
再加上他本來就不自信，兩相累加之下，也就有了他的那些不賠不賺、安穩度日、引人發笑的投資經歷。
他想改變這種現狀，就是……嚴重缺錢！
現在，有大佬站出來，要和他合作了！
他自然得非常認真對待，仔細的翻看合同，生怕這個事情是假的，生怕這就是一場無法觸踫的夢想。
但一頁一頁看過去。
合同的內容、各項條款非常考究，專業性十足。
幾乎滿足了他各方各面得想法，讓他漸漸從心眼里產生了信任。
直到……他看到了倒數第二頁的投資款項以及雙方分成的時候……
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一開始積極活躍、熱情十足的臉微微抽了抽。
「咳咳，那個……苑小姐，款項這里，是不是有點問題，您看……」
「這里說，第一個月二十五號，會給我第一筆投資，三十萬？」
「可是，每次卻要六成的純利潤？這個……這個……」
郭天航也不知道怎麼說。
這家店鋪，現在的租金雖然要便宜一些，但光是租金，每年就不止三十萬這數字。
更別提以後，星龍西街這邊的商業發展起來之後，店鋪的價值自然而然的就會水漲船高。
他雖然看似只準備拿出三十萬的資金，來做投資……
但其實有這個店鋪在，他在無形之中，就擁有了一大筆的初始資產。
「苑先生」只準備投三十萬，就要六成的純利潤，這未免太過獅子大開口了吧……
純利潤就是除去店鋪維護、員工工資、日常消費、稅務等各種挑費之後，掙到的錢。
這個條件，無論如何，郭天航也是無法接受的。
苑曦卻是一臉的淡定。
「郭先生，您還有最後一頁沒看吧，別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