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家海的辦公室。
江鴻原本還想敲一下門，但旁邊的孫韜完全不客氣，只是朝著坐門口的付家海助理點點頭，就直接推門闖了進去。
付家海正背靠著辦公室門，斜靠在轉椅上打電話。
一听到突然有人破門，不慌不忙的捂住了電話的听筒，壓根頭都沒回，就直接說道。
「老孫？什麼風兒把你給吹來了？」
「我這有點事兒，你等我打完電話，新到的茶葉在第二個抽屜里。」
簡單說完這兩句話，付家海還是沒回頭，繼續打電話說道。
「我覺得這樣不行，真不行，你想想啊，老劉，你把牆上開個窟窿，就算你能拿隔音板堵上，讓人看不出有什麼異樣，但是吧，這是一個多大的工程？」
「你老婆不是天天在家看孩子嗎？你老婆呢？你孩子呢？你當他們瞎嗎？看不見唄？听我的，你還是能不要藏在家里，就不要藏在家里。」
「安全區暴露了沒事兒啊，你再重新構建一個安全區不就完了？藏家里的風險太大了，你沒有那個金剛鑽，就別攬這個瓷器活。」
「不行不行，我是不行。你要真是鐵了心了要藏家里，那我沒辦法。我現在還做不到在老婆孩子眼皮子底下藏錢，還不用擔心被發現的地步，你自己慢慢來吧，你看著辦，祝你好運。」
「我幫不上你，真幫不上。」
「嗨，我要有那個主意，我還至于每周雷打不動的跑出來打三次台球？你當我就特麼那麼愛打台球？」
「你這可真就難為著我了！」
付家海這邊說著話，也沒有避諱孫韜和江鴻。
孫韜並不太關心付家海工作的事兒，非常自覺的拿茶幾上的茶壺做了一壺水，然後從旁邊的茶櫃里取出茶葉。
不過。
不是從付家海說的第二個抽屜里取的。
而是直接從最底下的抽屜里取出來的，一看就是保存好的好茶葉。
偷偷地捻了兩把，放在紫砂壺里，然後將茶葉放回原位。
又把第二個抽屜的茶葉桶也拿了出來，擺在茶幾上。
佯裝著剛剛就是用的這個茶葉的樣子……
還朝著江鴻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付家海背靠著這邊，壓根就沒看到。
江鴻笑傻了。
老孫這家伙，真難怪上門會被岳祖父拿著棍子削了。
太他娘的雞賊了。
當然，這就是他們幾個兄弟之間鬧著玩，在外面，孫韜也不是那種愛貪小便宜的人。
江鴻的注意力沒在這邊，而是放到了付家海那邊。
他剛才隨意听了一耳朵，然後就驚奇的發現，老付這家伙……好像壓根就不是在忙工作？
怎麼好像是在給人出謀劃策？
說得好像是藏私房錢的事兒啊！
好家伙。
原來老付這家伙還會幫這種忙。
難怪之前給江鴻他們講課的時候，能夠拿出一副金牌講師的姿態來，果然是有經驗的啊。
江鴻捏著下巴思考了一下。
在他的印象之中，老付也是一個挺謹慎的人。
應該不可能滿世界的去給人講課，所以，這些身邊凡是讓他給幫忙的人，肯定都是老付能夠信得過的人。
而且數量一定也不會太多。
這不就有了，一個可以一起開發游戲的小團體了嗎？
大家都是年輕人，就算是從來沒有做過游戲，可為了自己的私房錢，學習能力都能完美的發揮出來。
而且，他們幾個都是學計算機的，敲個代碼編程還不會嗎？
做3d立體建模還不會嘛？
還有許河那邊寫寫文案，老孫這邊照貓畫虎的寫策劃案，大家一起集思廣益，就能將問題都給搞定個七七八八。
費一番力氣，特別好、特別完美的大制作游戲可能造不出來。
但是，一個能夠勉強運轉起來的草台班子游戲，怎麼都能做得出來。
啟動初期，投入的精力和資金，用不了多少。
後續運營、維護才是真正的出錢點。
但只要游戲能夠真正創造出來，並且讓更多的男性用戶、玩家加入到其中來，就基本上相當于完美的成功了。
資金這邊，江鴻可以通過系統收入來承擔很大一部分。
這個游戲會為江鴻帶來的收益，可能未必會有多少，但對江鴻來說，只要能夠在身邊的有效私房錢空間之中，藏錢，藏更多的錢，那就是源源不斷的收益。
這個數字，只會越來越膨脹。
他還真的會在意游戲的這一點點收入？
他正思考著，孫韜已經擺弄起茶海上面的茶具，洗了一遍茶，這才給江鴻倒了半杯茶水，放在手邊。
付家海掛斷電話，一邊回過身來，一邊笑道。
「老孫啊，你是不是家里又來鮮貨了？準備把我給叫過去打牙祭的……？」
突然，他吸了吸鼻子。
聞了聞空氣中漂浮著的茶葉的清香，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老孫！！你他娘的把我的普洱給拿出來喝了？你是人嗎？你怎麼就這麼自覺呢！」
話剛說到這里，他突然注意到坐在沙發上的江鴻。
迷茫了一下，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楮。
「哎？臥槽？老江？你怎麼在這？」
江鴻笑著點點頭。
「怎麼了？我怎麼就不能在這？不歡迎我？」
「哈哈哈，歡迎歡迎，你這應該是第二回來公司吧？感覺怎麼樣啊，就公司的這個環境。」
一邊說著，他在辦公桌上的座機按了一個內部電話撥通鍵，然後快步走到孫韜旁邊。
一巴掌就直接呼在了孫韜的腦袋上。
「老孫，我就他娘的不該相信你，我就應該把我的好茶葉都給鎖起來，讓你下回再怎麼找都找不到。」
孫韜捂著腦袋，一臉不在意的笑道。
「嗨，你這再好的茶葉，能存多久？早晚都是得喝，既然以後要喝，那為什麼不能是現在喝？」
「你這是歪理，純純的歪理。而且你一個不怎麼懂茶葉的人，我拿給你喝，那不就是牛嚼牡丹嘛！你估計連茶葉的區別都喝不出來吧！他娘的！」
付家海做到孫韜邊上，直接接管了茶海，動作一看就比剛剛孫韜的動作要熟稔很多。
然後一臉肉疼的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小小的抿了一口，臉上全都是享受的表情。
這才看向了江鴻。
「老江，你今天能來，估計是有什麼事兒吧？有事兒就直說，不會是在家里被老婆欺負，被趕出來了，上兄弟這邊來避難了吧？哈哈哈。」
「不過你應該不至于，才剛結婚，正是小兩口如膠似漆的時候。這剛剛嘗到滋味的小童子雞，也正是最最下不來床的時候。」
「你不對勁。」
他開了個玩笑，與江鴻簡單的寒暄兩句。
江鴻這才問道。
「老陳呢？怎麼一直沒看到他？」
「哦，他今天去白莓公司那邊談業務去了，原本估計得晚上才能回來，我剛跟他助理聯絡了一下，他可能會早些回來，不過也得一兩個小時後了。」
付家海解釋說。
江鴻聳聳肩。
「沒事兒，他要是忙的話，就讓他先忙。」
「其實不忙，那家公司最近有點給臉不要臉，晾著一下也好。要我說，就他娘的不應該給他們面子，還親自上門去？唉，老陳心太軟了，容易被人家打太極，牽著鼻子走。」
孫韜隨口問了一句。
「咋回事兒啊？」
「唉，說白了就是老賴，給他們辦完事兒了，就死活欠著錢不還，一會說一句資金周轉問題，一會又說一句事情太忙。」
付家海擺擺手。
「真要給我惹急了，我也有辦法治他。主要這家公司是一個老客戶了，老陳不想就這麼直接中斷合作，所以非說試試，不願意就這麼撕破臉皮。」
「那我就讓他試試唄，結果就一直被人家那邊拖著。唉算了，不提這個事兒。」
孫韜眉頭一挑。
「老賴啊，現在多了去了，用幫忙嗎？一般公司怎麼也得跟銀行有點關系，我這邊能幫著卡他們脖子一下，給個教訓。」
付家海又是擺擺手。
「沒必要，這樣的操蛋事兒多了，要是每次都搭關系，這人情我還不過來，也沒必要。」
「我跟你說，惡人自有惡人磨，再給他們兩天時間，兩天之後我也就不管這什麼合作關系了，該撕破臉皮的時候就得撕破臉皮。我算是發現了，這做生意，你越是退讓，人家就越是給你蹬鼻子上臉。」
「你就得跳上去給他一巴掌，給打疼了，就什麼都解決了。」
孫韜豎了個大拇指。
「精闢，確實就這個道理。」
「哎對了，老江，你剛不是說你那個裝修方案，要讓老付給你盯一下嘛？拿出來看看啊。」
「讓我也瞅瞅，你這新開的書店是個什麼樣式兒的。」
他們平時在四人兄弟群里，也會互相聊一下，相互之間的那些情況，日常生活之類的。
所以他們幾乎全都是知道，江鴻準備開個書店的這個事情的。
江鴻把手機拿了出來，點開了效果預覽圖，擺出來給付家海和孫韜二人看。
付孫二人本來就是坐到一起的，拿起手機，倆人一起看了看。
孫韜看了一圈，然後嘖嘖稱奇。
「你這書店開的還挺大，樓上樓下的，還有水吧，還有座位？書架也不少，應該能擺不少書。」
「但是我感覺你這是在做慈善啊。」
「外頭那些書店，都是恨不得讀者站著看書累就能趕緊把書買回家。同時，也是為了節省空間，擺下更多的商品書，你倒是好，居然留出整家店鋪接近三分之一的空間，為了讓大家有更好的環境坐著看書？」
「老江，你沒事兒吧？」
孫韜雖然不是自己做生意的人，但是做生意該是什麼樣，他挺清楚的。
家里也有不少人在經商，所以雖然不在這個行業，卻有一顆經商的頭腦。
這也就是為什麼付家海和陳銘，一直都想要將孫韜給拉進公司，一起創業。
因為孫韜確實是自己開公司，自己當老板的那個料。
給人打工確實有些屈才。
更何況，他說的這些，本身也是各個商業領域都能夠用上的一些基礎常識。
「你一說開書店，我還以為你想開的就是那種最最傳統，最最普通的書店呢。」
「沒想到居然是這種，嗯……咋說呢，老江，我感覺你就還是沒有被社會給打磨過，可能也是現在的生活過得還不錯了，所以呢，怎麼想就怎麼來。」
「但你這個裝修設計，有些華而不實。我估計這店鋪，可能不會有太多的收入吧……」
「能不能付得起店鋪的基礎運營費用，其實都是一個值得仔細思考的問題。」
「你說是不是，老付？」
孫韜說到這里，側過頭來詢問了一下付家海。
卻沒想到付家海壓根沒說話，只是眼楮有些發直。
「老付？你看啥呢，我問你話呢，你倒是回答我一下呀，你這樣讓顯得很尷尬。」
付家海這才如夢初醒，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緊接著看向了江鴻。
突然。
緩緩伸出了一個大拇指。
「牛批，老江，你是真的牛批。」
「？？？」江鴻迷茫了一下，沒明白付家海這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孫韜也傻眼了。
「老付，這怎麼就是牛批了？這家書店到底哪里好？那里牛批了？你說啥呢？你能不能說點人能听懂的話？」
江鴻也盯著付家海，沒太明白付家海這話，到底是從何說起。
付家海卻是一副「我早已經看清楚一切」的樣子，然後頭頭是道的分析道。
「老江，我覺得你應該不是一個傻子。」
「所以，老孫能夠想到的這些基礎問題，你不可能想不到。而一向出身比較節儉的你，應該壓根也是不可能搞一大堆華而不實的東西來浪費錢的。」
「你手里的每一分錢，你會用到的錢，肯定都是一分錢一分貨的，肯定都是把一切都給規劃在其中的。」
「所以，這麼一想的話，我再看這個書店，就覺得不是那麼的簡單了。」
「或者說……看上去非常簡單，實際上，殺機暗藏！盈利的方向，也同樣就隱藏在其中。」
江鴻︰？？？
他是一腦袋問號。
真沒明白，付家海這到底是在說什麼。
對面的孫韜就更加不理解了。
「老付，你沒毛病吧，這書店壓根就賣不出去書，能掙什麼錢？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付家海卻是非常認真的看了江鴻一眼，緊接著撇了撇嘴，給了孫韜一個白眼。
「老孫，要麼我們怎麼老說你就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大老粗呢？你想問題有點太片面，太簡單了。」
「當然，不排除說你在有些時候，確實對市場有一些敏感的認知，可在這個書店的層面，你絕對是看錯了。」
「你真以為，江鴻開一家書店，就想的那麼簡單嗎？不不不，他想的絕對比你我想的要復雜得多。」
孫韜雙手環抱在胸前，一副「我不相信，你說出來听一听」的樣子。
江鴻也是一臉迷茫。
我……我想的要復雜很多？
我怎麼不知道？
我怎麼就一點點都不知道呢？
我想啥了？
江鴻迷瞪了，完全想不到這家伙的腦回路，到底是轉到哪里去了。
怎麼總感覺這家伙的想法有些奇怪呢？
他捫心自問，他的想法還真的挺簡單的，因為這家書店，壓根就不是為了掙錢而開的。
是為了能夠找到一個把系統收入，更加合理的拿出去使用的途徑。
所以，一開始想的也不是怎麼賺錢怎麼來。
只是為了保留住內心的一份寧靜，守護住當年徐婉和他聊起這個話題的時候，那一份美妙而單純的夢想。
正因如此，從店鋪選擇，到裝修設計的思路這些方面，他沒有一樣在迎合市場。
完全沒有和其他的成功書店做對比的意思，只是想做好自己。
想開一家獨一無二的心中書店。
僅此而已。
可……
付家海這到底是在說什麼？
為啥付家海反而覺得他的想法技高一籌，設想非常牛批呢？
他也想听一听。
付家海看著江鴻一副無辜的表情，又是一臉的佩服，拍著孫韜的肩膀連連的說。
「老孫，你看看，你學一學！你就好好的學一學！你看看什麼叫有內涵？老江這就叫有內涵，這就叫沉得住氣。」
「明明把一切問題都想好，都給安排好了，還能擺出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我就說老江適合一起跟我們出來創業。」
「我要是有你這麼沉得住氣的心態，完全不擔心自己的選擇會出錯的這種胸有成竹，我他娘的早身家上億了，還至于一直跟這些客戶較勁？」
一邊說著，他一邊將預覽圖左右翻了翻，最終選定了一張一樓放置書架位置的圖片。
「老孫，我跟你說一說啊，老江，我要是有哪里分析的不對，你就在旁邊補充就行了。」
江鴻覺得自己的頭腦有些短路，被付家海這一幅煮酒論英雄的「天下英雄唯備與操耳」的架勢，一通彩虹屁給吹的迷迷瞪瞪。
只知道愣愣的點點頭。
孫韜也是湊近了幾分，指著預覽圖說。
「你看看，這幾個書架，要真是那種書店里最普通的從下到上一層一層的書架也好啊，可這書架下面三分之一都是台面，根本擺不了書，只有這三分之二的空間能放書，這才一共幾層？」
「能放幾本書？」
「還有這兩邊的書架就不說了，這中間稍矮一點的書架，我就更看不懂了，這麼矮是什麼意思？一共也放不了幾本書啊。」
付家海重重點頭。
「問題就在這里，你發現沒有，這些書架都不是以實用性最為出發點的，而是以美觀為出發點！」
「這些書架在安排之初，就不是為了能夠放而更多的書而存在的，僅僅只是因為，這樣的書架很好看，非常美觀，特別的有那種古風古韻的韻味。」
「這，如果從商業的角度來看，是非常的矛盾的。為了實用性，當然是從一定程度上舍棄美觀更重要。」
「可老江偏偏選擇了美觀！這才是真正高明的地方。」
孫韜的臉上寫滿了問號。
「高明？？？我就是不明白到底高明在哪里了，你到底在說啥啊！」
「……老孫，你怎麼還不明白啊！真是朽木不可雕。」
付家海都快氣的拍桌子了，又將其他幾處的預覽圖擺近了拿給孫韜看。
「你再看看這整個書店里的其他布置，從這些座椅，再到這個水吧，以及收銀台和員工的休息場所，這幾個地方，你看一看，效果有什麼不同啊？」
「……這，這特麼有啥不同啊？全都是一個味道，古色古香的，看起來特別的好看，可，可這不還是華而不實嘛？」
「沒錯。」付家海打了一個響指。「你終于說到正點子上了。」
「就是這種味道！這整家書店都將一種安安靜靜的氣氛、古色古香的調調，給催發到了極點，這是一種對于讀書人、讀書環境的極致尊重。」
「所以，我斷定，這個書店，從一開始就不是以賣書作為核心的。或者，嚴格來說，這家書店，根本就不是靠著賣書掙錢。」
孫韜︰「啊？」
江鴻︰「……啊？」
「對，我覺得老江的這個想法非常難得。這就是一個專門為了熱衷于讀書的人準備的書店，給了每一位讀者一個近乎完美的環境來享受。」
「它的受眾群體，從來都不會是那些刻意跑來買書回家看去的那些人，而是一些能夠靜下心來，享受這個環境、享受時間的人來準備的。」
「重視的是環境與服務，而不是區區賣出去幾本書。」
「咳咳。」孫韜差點被自己的唾沫給噎到。
「老付，我覺得你這想法也實在太異想天開了，的確如此，重視閱讀環境，教給更多的人去享受時間，這很好。」
「可是盈利模式在哪里呢？靠什麼盈利？書店不靠賣書盈利還能靠什麼？這就好像是我們做游戲，不是為了靠游戲賣錢，那還能靠什麼賣錢？」
付家海卻是一副無比認真的態度。
「誰告訴你，書店就只能靠著賣書而盈利的？」
「現在這個年代，人們都能拿手機去看書了，實體書領域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要想著完完全全靠著實體書掙錢，到底是我的腦袋有問題還是你的腦袋有問題？」
「就拿你們游戲的角度來說，你們游戲難道真就是靠著游戲賺錢嗎？可是怎麼據我所知，免費的才是最貴的呢？」
「真正盈利額捅了天花板的，是付費游戲？我怎麼記得是免費游戲呢？」
「你是說……？」孫韜好像有些明白了。
眼楮越來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