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何時起。
天色已經變了。
烏雲如幕,遮住了天上的冷月,落下綿綿雨絲。
須臾間。
風急雲亂。
秋雨頃刻轉密,雨珠敲打在地面之上,猶若珠落玉盤,又如琴音顫動,發出清脆之聲。
這時,趙佶突然抬袖輕揮,動作輕柔緩和,如拂珠簾,一抹龍吟在雨中驀然震響,好似琴音空澈,無形無質的弦音,仿佛化作一道道劍氣,劃破雨氛,沒入數丈外的一塊巨石之中。
「好劍法!」
李布衣看不出名堂。
王重陽卻是眸光一亮,指間輕彈,一滴雨珠凝聚,穿過濛濛秋風,不搖,不墜,亦不融于風雨,恰好落在那塊巨石之上。
隨即。
雨珠倏然碎開!
李布衣看了看趙佶,又看了看王重陽,最後看了看自己,很是識趣的沒有出手。
然而,當他再次抬起眸子,望向那塊青石之際,耳畔卻傳來一聲裂響,那石上竟蔓延出一道道縱橫交錯的劍痕,看上面的痕跡走向,赫然是趙佶方才劍氣所過之處。
「這……」
李布衣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沒想到趙佶的劍道修為,竟然到了如此恐怖的境地,雨滴本就柔弱,觸之即潰,無法承受內力。
可趙佶竟能將劍意氣勢融入雨中,震裂一塊巨石,要是這滴雨珠落在人身上,會出現什麼樣的後果?
「老朽空活百歲,以紅塵磨練劍心,將劍意寄情于萬物,如今也算是小有所成,終于踏出最後一步,堪破了無劍勝有劍的玄妙。」
王重陽在旁輕輕頷首。
憑趙佶此刻的修為來說,即便是劍魔獨孤求敗復生,兩人動起手來,勝負也尤為可知,更大的可能還是平分秋色。
而且到了這個境界,彼此間差距甚小,決勝負與分生死沒什麼兩樣。
「那陛下今後有何打算?」李布衣突然問道︰「若是論輩分的話,當今天子應是陛下的玄孫,這天子之位……」
後面的話。
李布衣沒有說下去。
因為他不知道趙佶怎樣想的。
昔年太祖皇帝莫名暴斃,本應由太祖親子秦王趙德芳登基,但皇位最後卻落在了太祖之弟,晉王趙光義,也就是日後的太宗皇帝身上。
在後世留下了燭影斧聲的千古謎團。
自此以後。
趙宋正統便由太祖一脈,轉到了太宗一脈,直至汴梁淪陷,高宗趙構在臨安稱帝,九代帝王都是太宗皇帝以及他的子嗣兒孫。
可就在高宗之後,帝脈正統卻出現了戲劇性的變化,太宗一脈絕嗣,高宗膝下無子,為了江山的傳承,趙構只能過繼宗室子弟到自己名下。
雖然名義上是他的兒子。
實際卻是趙匡胤那一脈的血脈。
從趙匡胤開國建元,一直到崖山海戰,丞相陸秀夫負帝沉海,十萬軍民殉國,大宋皇朝的帝位共傳了十八世,太祖、太宗的血脈各佔一半,也不知冥冥中是否有天意存在。
當今天子是太祖後代。
趙佶卻是太宗子孫。
如果趙佶說他想把皇位奪回來,李布衣一點都不會感覺到意外。
王重陽也頗為好奇的看向趙佶,想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雖然趙佶已經百歲開外,但以他的內家修為,再活個三十年根本沒問題。
「皇位……」
趙佶搖搖頭,道︰「道君皇帝已經死了,早在六十年前就死了,如今天下間沒有徽宗,也沒有道君皇帝,只有一個名為趙佶,會使劍的陳腐老朽……」
說罷。
一步邁出,身形已飄然落到下面,向後山緩步走去,漫天風雨之下,身上衣襟無半點沾濕,口中還輕吟著一首詩︰
「徹夜西風撼破扉,蕭條孤館一燈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斷山南無雁飛……無雁飛……」
…………
光陰流轉。
已是來年三月。
這段日子天下風平浪靜。
蒙古滅了金國之後,開始休養生息,並沒有直接出兵攻打大宋,似乎是想要效仿故金,與大宋劃江而治。
但心思通透的人都清楚,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蒙古既然滅了金國,那麼就不會甘願與大宋分治天下,雙方早晚會有一戰,決出真正的天下共主。
重陽宮。
後山玉虛洞。
這大半年的時間。
王重陽把所有心思都花在了武學之上。
他現在掌握的武功秘籍種類繁多,囊括了各門各派,乃至于更高等級世界的功法,每一門武功都有其精妙。
但彼此間也互有沖突。
若是強行將其融為一體,失了精妙不說,威力也會大打折扣。
所以,王重陽只好閉關靜修,將所有的功法秘籍閱覽一遍,提取其中的武學精義,並加以演變,再以全真內功為基礎,創出了幾種更厲害的武功。
內修外練,拳腳兵刃,輕功身法,應有盡有。
先天功也越發的精純,渾厚的真氣貯存在經脈丹田之內,根本不用刻意去修煉,內勁就會在經脈中自行流轉。
唯一可惜的就是,整個全真教的弟子,修煉先天功的不少,但能入門的卻不多,練到高深玄奧處的更是只有寥寥數人。
七個親傳弟子中,只有馬鈺和王處一練到了高深處,武功最高的丘處機,反而始終不得其妙,只能退而修煉其他的內功。
三代弟子中能入門先天功的更是不多。
反倒是郭嘯天和楊鐵心兩人修煉此功頗有進展。
如今已不弱于江湖上的一流高手。
自他們兩家從牛家村搬到全真教後,就在後山與趙佶比鄰而居,雖然不知曉趙佶的身份,但對其尊敬有加,生下孩子後,也是趙佶親自給取的名字。
亦如本來的軌跡一般。
郭靖。楊康。
只是兩人的命運不會再如原先那般坎坷。
這一日,王重陽正在指點那些徒孫修習武藝,守山弟子突然來報,山門外有一僧人求見,說是昔日故友來訪。
「僧人?故友?」
王重陽略一琢磨,眼神頓時一亮︰「莫不是他?」
想到這兒。
王重陽立刻向外走去。
不多時。
一道身影便映入眼簾。
就見那人身形高大魁梧,穿著身破舊的僧衣,胸前掛著一長串佛珠,肩上扛著一條棗木棍,上頭還拴著個朱紅色的葫蘆,傳來清冽的酒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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