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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故人

血衣僧慘死當場。

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就化作一灘碎肉爛泥。

也許是天道昭彰,報應不爽,血衣僧殺人之時,向來是血影一撲,透體而過,便將生者的血肉精氣盡數掠奪,死狀淒慘,猶若干尸。

如今他自己卻也落得這般模樣,連個全尸都沒有留下。

唯一能證明他曾經存在過的,就是地上那堆爛肉血泥。

陰九幽整個人都懵了。

從血衣僧暴起殺人,再到他被人反殺,整個過程加起來,也不到五個呼吸,等陰九幽反應過來的時候,血衣僧早已經被劍氣絞碎絞碎了。

而更讓他心中駭然的是,殺掉血衣僧的人,竟然是一個垂垂老矣的乞丐,衣衫襤褸,白發沾塵,氣息如同朽木一般衰弱,若非親眼所見,他絕不相信那凌厲無匹的劍法,竟是眼前這個老朽乞丐使出的。

但事實就擺在眼前。

他不信也得信!

老乞丐殺了血衣僧之後。

面露迷茫之色,揚眸望向天空。

「我是誰?」

「我來自哪里?」

「我要去哪里?」

老乞丐呢喃自語。

臉上的迷茫之色愈發濃厚,就好像是丟了魂魄一樣。

突然。

老乞丐將目光投向陰九幽。

「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嗎?」

「你知道我從哪里來嗎?」

這三個問題,可能是人一生中最難理解的問題,也是對自身心靈的一個拷問,亦是佛經中對「我相」的思考,能堪破這個問題的人,已然踏入了道的門檻。

有甚者更能一眼望遍眾生宿業。

不過那都是得道的高人了,似陰九幽這無常小鬼,豈能堪破這其中的玄妙,所以听到老乞丐的話,他當即就顯得有點兒慌。

「看來你也不知道。」

「你罪孽太重,還是盡早超月兌吧……」

說著,老乞丐抬腳向他走去。

「前輩!冷靜,冷靜!你先冷靜一下……」

寒意襲遍全身。

陰九幽嚇得魂不附體,連連向後退去。

老乞丐卻置若罔聞。

步履間,無數劍氣自周身上下蓬發,宛如萬千銀針,猛然向陰九幽籠罩而去……

…………

天氣依然炎熱,偶爾吹過來的幾縷風中,也帶著窒息的灼熱,仿佛要把人烘熟。

但躲在樹下的眾人,卻感覺遍體發寒,雖是三伏天,身上一點汗都沒有,有也是被驚出的冷汗。

老乞丐已經不見了蹤影。

「那……那老乞丐到底是人還是鬼……」

半晌後。

有個中年人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

「應該是人……」

那個白發老者有些不確定的搖了搖頭,看了一眼鴉雀無聲的眾人,苦笑道︰「老朽虛活在世數十載,也算是有幾分見識,可卻從未見過如此奇人。」

回想起剛才那詭異的一幕。

眾人也不禁打了個寒顫。

在他們的眼中,只看見老乞丐向前走了幾步,那個穿著白袍的怪人,就突然大喊大叫起來,先是說自己死了,然後又嚷嚷著腦袋丟了……

最後翻身栽倒在地,再無半點聲息。

待老乞丐飄然離去後,有膽兒大的年輕人,好奇的湊了過去,發現那白袍人臉上掛滿驚恐之色,早已經氣絕身亡。

更可怖的是身上沒有半點傷口,如此匪夷所思的場面,不由得讓其他人想到了話本上記載的鬼怪傳說。

一時間,如墜冰窟。

這時,不遠處的官道上,突然傳來衣袂破空的獵獵聲響,正是緊追過來的王重陽和李布衣。

「前輩,是那兩個逃走的家伙!」看到地上的尸體和血泥,李布衣臉上露出一抹駭然之色︰「這……到底是誰殺了他們?」

他把目光轉向大樹下面。

難道是他們?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看著王重陽的身影,樹下的老者似乎也想到了什麼,又有些不敢確認,于是試探著喊了一聲︰「敢問來者可是全真教的重陽真人?」

听到這個聲音。

王重陽回眸望去,就見一個皓首老者向自己走來,目光微凝,已認出來者身份,忙迎了過去,微微躬身,道︰「汴梁一別多年,夫子身體可安好?」

「不可,不可,老朽不過一介腐儒,怎能受重陽真人之禮。」

老者笑著讓開身體。

王重陽卻正色道︰「一日為師,終身為師,允卿幼時得夫子教誨,受益良多,豈敢忘卻本分。」

老者聞言。

心中也頗為感懷。

這老者名為劉仲卿,世代書香,曾三入朝閣,門生故吏遍布天下,後來金兵入侵中原,他恨大宋朝廷無所作為,就辭官掛印,歸隱鄉里,平日以辦學授書為生。

王重陽年幼時便師從此人。

後來金兵佔據北地,劉仲卿不願與金人打交道,遠走江南,做了閑雲野鶴,世外散人,兩人最後一次見面,還是二十年前,在汴梁有過一番徹夜長談,此後再無相遇。

一番寒暄過後。

王重陽才問道︰「夫子怎得來了此地?」

劉仲卿嘆道︰「實不相瞞,老朽此番前來,正是為了我這孫兒。」

「哦?」

王重陽抬眸看向老者身旁。

一個相貌清秀的年輕人垂手而立。

不過令人奇怪的是,身處盛夏,他身上仍舊披著大氅,面色蒼白,且不時輕咳,顯然是病魔纏身。

「晚輩慎之拜見重陽真人。」

說著,年輕人俯身下拜,臉上盡是仰慕之色,王重陽快步走過去,將劉慎之扶起,淡笑道︰「賢契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與此同時。

一縷柔和的先天真氣渡入其體內,沿著經絡髒腑四處游走。

片刻後。

王重陽收回了手臂,臉色微有些凝重。

「怎麼樣?」

劉仲卿用期冀的眼神看著王重陽。

「夫子,我若沒看錯的話……。」

王重陽頓了一下,輕嘆道︰「這孩子應是被玄陰指所傷,肺腑經絡和三陰經絡受損,以至于寒毒纏身,而且時間太久,寒毒沉痾入經脈,外力怕是無法根除……」

聞听此言,劉仲卿臉色瞬間黯淡下去,為了治療孫兒的傷勢,他走遍天下,尋訪了無數杏林聖手,就連宮內的太醫也被他請來好幾個。

但最後得出的結論都一樣,寒氣侵入經脈,無法徹底祛除,只能依靠藥物和烈酒勉力維持。

劉仲卿不死心的問道︰「難道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這倒也未必……」

王重陽沉吟片刻,道︰

「若是夫子願意的話,可讓這孩子隨我回到終南山,拜在我徒兒馬鈺門下,修行玄門內功,溫養己身經脈,或可暫時壓制傷勢。」

「至于日後能否徹底根除,就要看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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