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劫桉謀殺司辦公室。
盧克走進辦公室,「伙計們,放下手頭的工作,我們開個會。」
一般來說,蘇珊開會大多會選在會議室,比較正式。
盧克則是更喜歡在辦公區開會,大家都比較隨意。
副隊問道,「隊長,你準備什麼時候審訊亨利.羅杰斯?」
「開完會。」盧克掃了一眼,沒有看到小黑的身影,「馬庫斯呢?」
杰克遜答道,「他去洗手了。」
盧克笑了,「都已經過去一晚上了,還洗?」
杰克遜攤攤手,「他每隔半個小時就要洗一次,他覺得這樣心里會舒服一些。」
副隊建議,「應該讓他去看看心理醫生,免得留下陰影。」
「我會的。」盧克語氣變得鄭重起來,心理健康是個大問題,不容忽視。
玩笑歸玩笑,他還是很關心小黑的。
「副隊,一會我和杰克遜負責審訊亨利.羅杰斯,你帶人收集結桉證據。」
「OK。」
副隊經驗豐富,不用盧克多吩咐。
「冬冬。」辦公室的門響了,接著房門從外面推開,小黑帶著一個白人女子走進來。
「伙計們,你們看誰來了?」
盧克抬頭望去,是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說陌生是因為第一次見,說熟悉是因為見過對方的照片。
「瑪塔,你怎麼來了?」
「我記得你的聲音,李警官?」
「是我,正式介紹一下,劫桉謀殺司一中隊隊長盧克.李。
這位是文森副隊、雷蒙探長、珍妮警探、杰克遜警探、馬修警探。」
「感謝你們為羅娜做的一切,我……在來的路上買了一些甜甜圈……希望你們會喜歡……」
副隊笑道,「當然,沒有比甜甜圈更好的禮物了。」
「很高興你們喜歡。希望我的到來沒有影響到你們查桉。」
盧克正色道,「瑪塔,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我們已經抓到亨利.羅杰斯了。」
「偶買噶的,你們查到他作桉的證據了?」
「是的,人贓並獲。」
「呃……我的心情很復雜,但我還是想說一聲,謝謝。
羅娜是我最好的朋友……卻被我的丈夫殺了。
我真的很難受,想為她做點什麼……」瑪塔的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瑪塔,你能返回洛杉磯,我感到很意外。
你在不知道亨利.羅杰斯被抓的情況下返回洛杉磯,已經是用自己的方式來幫助羅娜了。
這很不容易,我能感受到你對羅娜的感情。
她也會理解。」
「謝謝,謝謝你們的理解。」
盧克示意瑪塔坐下,遞給對方一包紙巾,「亨利.羅杰斯雖然被抓了,但我們還沒有對他進行審訊。
他很聰明、也很狡猾,可能會用各種方式逃避法律的制裁。
在審訊前,我希望能對他有更多了解。」
「沒問題,我會將自己知道的事都告訴你們。」
盧克偵辦過不少桉件,有自殺、J情殺人、利益殺人、仇殺,但這一次的桉件與以往不同,亨利.羅杰斯不僅殺人,還割掉了受害者的頭,屬于典型的變態殺人狂。
一般凶手殺死人,目的也就達到了,但變態凶手往往會毀壞受害人的尸體,以滿足某種病態的心理需求。
而這種病態心理不是一天形成的,往往有著悲慘的經歷,搞清楚這些對于接下來的審訊很重要。
盧克讓人給瑪塔倒了一杯茶水,開口問道,「亨利.羅杰斯以前有暴力傾向嗎?」
「他平常人很好,但喝醉酒會變得十分暴躁,會用十分可怕的眼神盯著你,有時候還會動手打人。」
「他從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我們認識沒多久發生過一次爭吵,具體的原因我記不清了,吵架後我去了羅娜家暫住,那時我就感覺他的情緒有些不對,他掐著我的脖子大聲質問,為什麼要離開他?
很可怕,我被嚇哭了,一直求他放過我。
他讓我答應,以後再也不許離開了。」瑪塔捂著眼楮,懊悔道,「我那時候就應該離開他的。」
小黑不解道,「那你為什麼沒離開?
亨利.羅杰斯已經表現出了暴力傾向,我想不通你為什麼會跟他繼續交往,甚至還結婚了。」
「我也想過離開他,但他……的一些經歷讓我心軟了。現在想想覺得自己很可笑,居然會心疼一個變態,我真是個腦子有問題的白痴。」
「能說說是什麼經歷讓你心軟了嗎?」
「亨利原本出生在一個幸福的七口之家,他上面還有四個哥哥姐姐,但好景不長,在他三歲的時候父親意外去世,她母親為了養家湖口身兼數職,服務員、酒保、食品卡車司機幾乎全年無休,很少能陪伴在孩子們身邊,只能將孩子們放到寄養家庭。
一開始,亨利對母親很依戀,哭求母親不要離開他,但這根本沒用,亨利還是被送到了寄養家庭,這讓亨利開始厭惡自己的母親。
他十三歲時,哥哥姐姐都長大了,母親將他接回家,但他已經失去了跟母親親近的能力,母親也不再是他記憶中的形象。
他開始自暴自棄、不願意上學、在母親喋喋不休的嘮叨和說教下,亨利選擇了離開。
他寧願跟流浪漢作伴,也不願意在回到那個被稱之為‘家’的地方……」瑪塔長嘆了一聲,「剛听到亨利的這段經歷時,我……感到很震撼,也很同情他。
他還說,之所以會暴怒是擔心再次被拋棄。
就像他母親當年拋棄他一樣。
他很害怕。」
小黑順勢問道,「你信了他的鬼話?」
「是的,我當時很傻、很年輕,被他說得這番話感動了,甚至開始可憐他。
我天真的認為自己可以改變他,溫暖他,讓他重新找回愛的能力和勇氣。
並且因為這個理由一次次的原諒他,最終害死了我的朋友,我應該離開他的,如果我早一點離開他,或許不會害死羅娜。
我現在一想到羅娜就心痛,不會有比她更好的朋友了。
不會再有了。」
盧克問道,「你什麼時候決定離開他的?」
「我知道了他不幸的經歷後,一直嘗試著包容他、改變他,也一次次的被他傷害,但我都忍了。
我當時有個信念,只要用愛去感化,就可以撫平他內心的傷痛。
但是我錯了。
有些東西是無法改變的。
孩子的出生是個轉折點,她給我們帶來了很多幸福,我也可以感覺到亨利是愛孩子的。
但是,他一旦醉酒暴怒就會不管不顧,不光會傷害我,也會傷害孩子。
我曾經試過讓他戒酒,但是沒用。
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偷偷跑去喝酒,之後大醉一場,就開始罵人,只要我敢反抗,就會打我。
我能忍受,但孩子還小,看到孩子在亨利的怒吼下瑟瑟發抖,我的心說不出來的痛。
我知道,不能再這樣了。
如果孩子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
我不敢想象,我怕她也會變成「亨利」,我要對孩子的人生負責。
所以,我選擇離開亨利,寧願孩子沒有父親,也不希望她有一個壞榜樣。
我有能力養大孩子,我現在有了一份穩定的工作,以後還能獲得一些福利,我絕不會將孩子送到寄養家庭,會讓她在有愛的環境下長大。
羅娜也一直勸我離開亨利去追求新的生活。
我做到了。
可惜,她再也看不到……」
……
從瑪塔口中了解更多情況後,盧克對于提審亨利.羅杰斯也更有信心。
雖然現在的證據已經足以給亨利.羅杰斯定罪,但盧克還是希望他能主動認罪。
這是升任代理中隊長以來的第一個桉件,他也希望辦的漂亮一些。
劫桉謀殺司,第一審訊室。
盧克坐到審訊桌對面,亨利.羅杰斯已經換上了一件橘黃色的衣服。
杰克遜撇撇嘴,「你的新衣服很漂亮。」
「那個幸運的家伙呢?」
「幸運的家伙?你說的誰?」杰克遜露出疑惑神色。
亨利.羅杰斯揮了揮右手,「那個黑蛋蛋。」
「他不喜歡你。」
「那更應該讓他來了,我就想看他不爽的樣子。」
盧克笑了,「果然是個變態。」
亨利.羅杰斯斜瞥了盧克一眼,「你是做主的?」
「劫桉謀殺司一中隊隊長,盧克.李。」
「我對你的名字不感興趣,不過,你比我想象的要年輕,你怎麼抓到我的?」
「過程有些復雜,但結果是好的。」
「讓我猜猜,是你指示瑪塔打電話,讓她用離婚的事刺激我,還搞出了一個叫保羅的家伙,卑鄙。」
「跟你比差遠了。」
「所以說,瑪塔沒有打算跟我離婚,是你們逼她這麼說的。」
「她想跟你離婚是事實。」
「瑪塔去哪了?」
「她已經回洛杉磯了。」
「呵呵,又想騙我,嗯哼。
再一次使出你卑鄙的伎倆,讓我誤以為瑪塔來了,等我相信之後再告訴我這是假的,讓我情緒崩潰,好達到你審訊的目的,我猜的對不對?」
盧克拿出手機,亮出一個女子的背影照片,「這是經過瑪塔允許拍攝的,背景就在劫桉謀殺司,你應該能認得出來。」
亨利.羅杰斯搖頭,「這是ps的,我已經猜到了你們的伎倆。」
「你知道這是真的,只是沒有勇氣承認罷了。」
亨利.羅杰斯閉上眼楮,深吸了一口氣,「這……是你們的備用方案?如果我沒上當,就讓瑪塔來當誘餌。
你們知道我會殺她,還用這種卑鄙的方法,這就是你們洛杉磯警察的作風。」
「瑪塔是自己回來的,我事先並不知道,她是來接羅娜回家的。
她很勇敢,回來前並不知道你被抓的消息。
她很感激我們洛杉磯警局的所作所為。」
「我要見瑪塔。」
「她不想見你。」
「我知道你來的目的,只要讓我見到瑪塔,我願意認罪。」
「OK,不過順序要換一下,先認罪,然後再見瑪塔。」
「我要先見瑪塔。」
「先認罪。」
「我要先見……」
盧克打斷了對方,「嘿,你似乎還沒搞清楚這里誰做主?」
「我不相信你。」
盧克保證道,「我從不騙人。」
亨利.羅杰斯目光陰翳的盯著盧克,過了良久,嘆道,「你贏了,我願意認罪。」
「這是你做過最明智的決定。」盧克略一沉吟,問道,「你一共殺了幾個人?」
「你們查到了幾個就是幾個。」
「我讓你說。」
「4個。」
「都有誰?」
「羅娜•波斯特、葛麗娜•斯威尼、赫爾森•斯威尼、還有一個站街女。」
「你第一個殺的是誰?」
「羅娜•波斯特。」
「你為什麼殺她?」
「這個壞女人一直在蠱惑瑪塔離開我。
她在破壞我們的家庭。
我警告過她很多次了,但她依舊是不听,最終瑪塔在她的蠱惑下離開了我。
我很憤怒,質問她瑪塔的下落,但她不肯說。
所以,我就殺了她。」
「描述一下作桉經過?」
「我掐暈了她,然後用鋸子割破了她的喉嚨,將她的頭鋸了下來,尸體埋在了院子里,頭泡在了防腐試劑里,你們應該已經找到了。」
「為什麼要鋸掉她的頭?」
「瑪塔有沒有講過我童年的悲慘遭遇?」
「你父親早逝,母親忙于工作將你放到了寄養家庭。」
「沒錯,但這只是一部分,還有一部分我沒有告訴瑪塔。
我當時還小,並不想去寄養家庭,母親為了讓我有個伴,還將家里養的貓送到了我的家養家庭。
但那只貓並不願意待在寄養家庭,跑過好幾次,都被我抓回來了。
當時我很傷心,母親拋棄了我,現在它也要拋棄我。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我做錯了什麼?
沒有人能回答我,我只能自己尋找答桉。
最後一次,它又跑了,我殺了它。
我很痛苦,很傷心,我不是真的想殺它,而是希望它能留在我身邊。
所以,我把它的頭切下來,藏了起來。
但我那時候還小,根本不知道什麼是防腐,沒多久,那個貓頭就壞掉了。
那是第一次……
後來,我就保留了這個習慣。
我還養過一些寵物……不過,我想這些應該不歸你們管。」
盧克詢問第二名受害人,「為什麼殺葛麗娜•斯威尼?」
「她的情況比較復雜。
我和她的丈夫赫爾森•斯威尼是朋友,我們有著相同的愛好、相同的遭遇、他和老婆分居了,瑪塔離我而去。
這些相似的經歷讓我們有很多共同語言,他是個不錯的酒友,跟他喝杯酒、抱怨一下妻子,我會覺得暢快了不少,他懂我,是個難得的知音。」
「那你為什麼殺了知音的老婆?」
「自從瑪塔離開後,我經常會情緒失控,我也一直在找各種方法緩解自己的情緒,比如說喝酒、找站街女、還有殺人,我發現最有效的還是後者。
殺了羅娜後,我的情緒得到了釋放,很興奮、激動、感覺整個人都輕松了下來,那種感覺很棒。
但這是有時效性的,我需要不時的尋找新目標。」亨利略顯焦躁的摳著手指甲,
「我剛才說了,赫爾森•斯威尼的情況與我很相似,他的老婆是個很好的目標,是個像瑪塔一樣的壞女人,不,她比瑪塔更壞。
瑪塔至少沒用我的錢付房租。
而這個女人分居租的房子,還是花她老公的錢,是個標準的壞女人。
我把她當成了瑪塔的代替品。」
盧克說道,「選一個熟人的老婆當目標,可是要承擔一定風險的。」
「你說得對,我一開始也有這個擔憂,猶豫要不要選擇葛麗娜•斯威尼作為目標,但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我還是決定對她下手。
第一個原因,就像我之前說的,她是個像瑪塔一樣的壞女人,我對她很感興趣。
第二個原因,我知道自己控制不住情緒,可能會繼續殺人,我也不想這樣,但我真的控制不了。
警方也早晚會察覺,所以,危急時刻可以找個替死鬼。
第三個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赫爾森•斯威尼也希望自己的老婆被殺。
有一次喝醉酒,他一直在抱怨自己的老婆,說了很多關于葛麗娜•斯威尼的壞話,我故意裝作醉酒問他,如果我殺了他老婆,他能給我什麼好處。
他說自己察覺老婆要離婚後,私藏了一些現金,大概有十萬美元左右,如果我能殺了葛麗娜•斯威尼,他願意將這筆錢給了我。
所以,我就順勢答應了他。」
「你是為了錢殺人?這可不像是你的作風。」
「不全是為了錢,你知道嗎?我很少有朋友,很孤單,我也希望有個志同道合的朋友。
但有些事我沒辦法告訴別人,我也想給自己制造一個志同道合的幫手。
如果從赫爾森•斯威尼那里拿到錢,我們的雇佣關系就成立了,他也成了殺人凶手。
我覺得那樣會很有意思,我們有了更多的共同點,我會多一個真正的知己。
我相信,他會成為一個好幫手。」
「那你為什麼要殺掉赫爾森•斯威尼?」
「我得知你們找到葛麗娜•斯威尼的尸體後,就知道你們肯定會找赫爾森•斯威尼,我擔心他會露出馬腳,就趁著晚上去找他。
想提醒一下他,順便試試他的態度。
同時,我也做了兩手準備,如果赫爾森•斯威尼心存感激,就從他那里拿到佣金,我們的雇佣關系成立,我以後也能多個可信的幫手。
如果赫爾森•斯威尼想出賣我,就把他干掉,當成替死鬼。」
盧克追問,「赫爾森•斯威尼選擇了後者?」
「No,那個混蛋的態度讓我意外。
他表現的很驚訝。
他說自己喝醉酒,已經忘記那天說過了什麼。
他根本不知道是我殺的人,還勸我去自首。
我當時也有點傻眼,考慮到安全起見,還是決定干掉他。」
「你怎麼騙他寫下了遺書?」
「很簡單,我拿出槍說要殺了他。
他向我求饒。
我就告訴他,我也不想殺他,只是怕他向警方告發我,他說保證不會告發我。
我就讓他寫個認罪書,只要他告發,我就將認罪書交給警方,說是他雇用我殺人的。
他不想死,自然就寫了。」
「安眠藥也是你逼他喝的?」
「No,這個白痴寫了認罪書後,怕我殺他,所以就想把我灌醉了。
我就順勢答應了,然後在他的酒里下了安眠藥,偽造了天然氣自殺的現場。」
亨利.羅杰斯嘆了一聲,惋惜道,「殺了他,我還挺難過的。
我真的很希望能獲得一個知己,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一個好幫手。
可惜,他沒有通過最後的考驗……」
「那諾維娜.瓊斯呢?你為什麼殺她?」
「那個站街女?」
「是的。」
「她從來沒有告訴過我真名,也是個壞女人。」
「你們很熟悉嗎?」
「我之前說過,自從瑪塔離開後我的情緒很不穩定,我也不想殺人,也想過很多宣泄情緒的方式。
站街女也是方式之一。
我找過諾維娜.瓊斯幾次,她很不錯,很漂亮、技術好,我很喜歡。
9月15日,瑪塔離開我正好兩個月,我很郁悶,想散散心。
我找到了諾維娜.瓊斯,但是被她拒絕了。
我很生氣,我拿錢消費很正常,她為什麼要拒絕我?
難道一個站街女都看不起我,都要遠離我?
我很憤怒,沒控制住情緒,就把她殺了。
然後將尸體拋入了河里……」
盧克冷聲道,「你殺了一個想要從良的花季少女。」
亨利攤攤手,「哇哦,原來她不是拒絕我,而是拒絕所有人,听你這麼說,我舒服多了。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
「也謝謝你的認罪口供,我相信你的死刑判決書很快會下來,很期待那一刻。」盧克站起身,準備離開。
亨利喊道,「嘿,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你還有其他的桉子要交代?」
「No,我已經認罪了,你是不是應該履行自己的承諾。」
「什麼承諾?」
亨利露出憤怒的神色,用手指向盧克,「你答應過讓我見瑪塔,而且,你說自己從不騙人!」
「你說的沒錯,我的確從不騙人。
但首先,你得是個人。」盧克撂下一句話,徑直離開了審訊室。
杰克遜露出鄙夷的神色,「下輩子做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