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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被說開之後大家的記憶就像是洪水打開了閘門,一些平時不被注意,或是被忽略的東西很快就會被翻出來,浮在腦海中。

有人就說,衛廣那半年經常回村,以前沒注意,沒深想,現在覺得也是不平常,突然回來得勤了,肯定有原因。紀蘭要見賈秋艷,只是想看看她。

很快,她的探視時間到了,派出所的人進來,告訴紀蘭她可以暫時離開,最近不要去別的地方,這件案子有很多需要偵查的地方,要隨叫隨到。

紀蘭點頭,準備去外面找顧謹謠夫妻倆,迎面卻撞上了被押著進來的衛廣。

前兩天衛廣被傳喚調查,是被人帶著進來的。

今天被告的人是他,待遇自然就不同了。

三四個派出所的年輕同志將他夾在中間,還真怕這人跑了。

紀蘭沒料到會跟他撞個正著,四目相對,衛廣的眼神很嚇人,就那樣橫著,他那張滿是肥肉的臉也拉得很長,感覺就不像個好人。

衛廣的這個樣子,讓紀蘭想起她被關在房中那時。

這人身上纏著紗布,出院就過來找她,他站在窗外,站在門口,就是這樣的神情。

那種發了狠,給人一種正在醞釀獸性的感覺。

那時,紀蘭看見他這種樣子就會嚇得發抖。

因為她知道,這人正在想,怎麼對她下手,怎麼才能將她抓住,按倒,再壓在她身上為所欲為。

每一次,紀蘭的精神都是緊張到極致,在一次又一次擊退這個禽獸的時候,她的精神早已經起了變化,一听到這個人的名字心里都會害怕得想打顫。

可是今天見到,她那種感覺突然就沒有了,消失了。

不管衛廣怎麼瞪她,她都不害怕了。

紀蘭想,以前會變成那樣,是她生病了。

而現在,病好了。

紀蘭輕輕一笑,然後就听見衛廣叫她。

「紀蘭啊,你的傷沒事吧?」

衛廣心里虛,卻還在裝模做樣。

紀蘭沒說話,瞥了他一眼,出去了。

她平靜的神情,讓衛廣心里越來越沉。

剛好這時,還在詢問室里的賈秋艷站了起來,兩人有短暫的眼神交匯。

然後,衛廣知道,那些事情紀蘭真的全部說出來了。

衛廣跟賈秋艷現在都是嫌疑人,兩人被帶過來,分開兩個不同的地方問話。

而此時的接待室里,紀邵北跟顧謹謠已經見到紀蘭了。

「姐,你沒事吧?」

顧謹謠上前去將她扶住。

紀蘭笑著說︰「我沒事。」

那些事情連說給他們听都不願意,怎麼可能沒事呢。

顧謹謠︰「我帶你去店里休息一下,別的事情讓邵北在這邊看著。」

紀蘭︰「好。」

兩人很快離開,留下紀邵北在這里處理後續的事情。

今天不趕集,鄉客居卻人滿。

顧謹謠跟紀蘭過去的時候,店里正在忙。

趙小鋼帶著人在外面賣米花糖,吳慧娟跟張桃紅在里面打理肥腸面生意。

看見她倆,大家都投來關心的目光。

顧謹謠說︰「你們忙吧,我帶我姐過來坐會。」

顧謹謠將紀蘭帶到後院去了,在那邊擺了椅子跟茶水,曬曬太陽也不冷。

忙完前面的生意,趙小鋼找過來,說起十二那天郭坤接的那場壽宴被取消了。

這事還是昨天郭保根過來說的,只是這兩天太忙,趙小鋼都沒及時通知。

壽宴被取消!

顧謹謠想到上次辦席時傳出的那些流言,應該是被那件事情影響了。

郭坤那邊的生意好不容易走上正軌,又給背後那些小人毀了。

按說顧謹謠應該過去看看,可家里事情這麼多,短時間內她根本分不開身。

顧謹謠就拿了些錢給趙小鋼,讓他有空送幫自己送些米面油過去。

生意的事慢慢來,飯要吃飽。

中午,紀邵北回來了,三人在店子里吃了飯,後面就準備先回村。

紀蘭的事情還在調查,那些事情不是說兩句就能定罪的,一切都要講究證據。

臨走前,紀邵北將趙小鋼叫到跟前,交待了一些事情。

後面,他將兩個女人送到家,騎上洋車子又準備出去。

「紹北。」

顧謹謠將他叫住,低聲問,「那些事有跟錢所長說吧?」

兩人早上就商量過了,專程找錢所長說一說,紀蘭的案子,別往外面傳。

這種事情能避就避,雖然在調查過程中難免會有人听到風聲,難免會惹人猜想,可那些都是不確定因素,他們阻止不了。

如今他們能做的,就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盡量讓這件事情不傳出去。

紀邵北點頭,「說過了。」

那就好。

紀邵北這一走,直到夜里很晚才回來。

那個時候顧謹謠都睡下了。

有個清冷的懷抱從後面將她摟住,顧謹謠說︰「怎麼這麼晚?」

紀邵北︰「跟他們去界邊村調查去了。」

顧謹謠︰「晚飯吃了嗎?」說著她就想爬起來。

紀邵北將人抱緊,「別忙和,我吃過了。」就算沒有,他也不想大晚上的讓她忙碌。

不過這麼一折騰顧謹謠也醒了。

她問︰「姐姐的事情現在如何?找到證人了嗎?」

紀蘭的案子一直懸在心頭,睡覺都睡不踏實。

紀邵北沒說話,听她問起身體繃得很緊,整個人的氣息一下子就變了。

「怎麼了?」顧謹謠問他。

「沒事,你放心,我不會放過他們。」

紀蘭白天沒讓他們听那些事,可紀邵北跟著派出所的人一起去調查,還是知道了。

怪不得姐姐不想讓他們知道,實在是難以讓人接受。

每復原一個細節,紀邵北內心的怒氣就多一分。

一想到自己的親人曾經受過這樣的虐待,吃過那樣的苦,是個人都無法接受。

顧謹謠能感受到他的情緒,後面也就不問了。

紀蘭的事情很快就有了突破,雖然賈秋艷跟衛廣絕口否認,說紀蘭瘋了,是在胡言亂語。

可那天晚上的事情鬧得大,紀蘭當初的控訴還是給一些人听見了。

那時,大家是真的以為紀蘭在說瘋話。

衛廣看著那樣正直祥和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情來。

而且賈秋艷一直都在家啊,有她在,怎麼可能還出種事。

這太荒唐了,大家都不信。

可是如今,派出所的都過來調查了,紀蘭那時說的話,難不成是真的!

如些一想,所有人都難以置信,明明婆媳倆看著挺好的啊,怎麼,怎麼就會出現那種事情呢。

還有人听到紀蘭被關的那些日子,賈秋艷罵過紀蘭,說她長得就像狐狸精,有那張臉在,什麼都不做就會勾引男人。

那個時候他們不明白紀蘭明明都瘋掉了,賈秋艷還會說出這種話,明明之前兩人親如母女。

在界邊村生活的那些日子里,紀蘭大門出,二門不邁,平時連出去都少,更不可能跟別的人過多接觸,賈秋艷為何要那樣去罵她。

現在,大家心里多少都明白了,那是賈秋艷妒忌她,打心底恨她。

賈秋艷其實也很矛盾,親手為自己的男人找小妾,她雖然做了,可心底並願意。

是啊,誰願意給自己的丈夫找個小老婆呢。

可賈秋艷又那樣做了,雖然大家不知道為什麼,可她將心里的怨,心里的氣,發泄在了紀蘭身上,所以才會罵她。

派出所的人忙了兩天,找到了不少線索跟證人,跟紀蘭的口供基本吻合。

如今就是賈秋艷跟衛廣兩人抵死不認。

這夫倆的心里素質不是一般的高,那麼多證據擺在面前,卻還能找到合適的理由去解釋。

總之就是,他們沒做,不可能做,紀蘭瘋過,她就是記憶錯亂了,在說胡話。

一個瘋子說的話,這能信嗎?

這次的案件錯綜復雜。

錢所長打了報告去城里,那邊也派了幾個人過來協助審理。

衛廣自從那天被人帶走後就沒有被放出來,鎮上那些人都在猜他犯了什麼事,後面城里來了人,大家知道,這件事情不簡單,出大事了。

村上小鎮,一年到頭也出不了什麼刑事案件,無非就是小偷小模,或是打架吵嘴。

這下連城里都來人了,整個豐裕鎮感覺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大家吃完飯辦完事就湊堆竊竊私語,派出所里面關著的那些人到底怎麼了,犯了什麼事?

當初紀邵北專程找錢所長說了一下,讓他跟所里的人都說說,除了辦案,要保護受害人隱私。

所以紀蘭的事情如今還只是在界邊村那邊傳,並沒有波及到鎮上來。

大家私底下談論的時候,最多的還是提起衛廣。

衛廣也算豐裕鎮的名人,畢竟有那樣一份體面的工作,還收了那麼多徒弟。

平時衛廣回來又喜歡吹噓,大家都覺得他在城里有人,有靠山,很厲害。

那麼厲害的人也能被抓?

這是犯了多大的事兒啊!

然後就有人問安宜欣,衛師傅這是咋的了?

被人問得多了,安宜欣也不高興,就說︰「這我哪知道呢。」

「你也不知道啊,那兩天衛師傅不是住你那?」

「住我這我就能知道?他就是嫌回去麻煩借了一下宿,你們咋一個兩個都來問我呢?有這個八卦之心不如去問派出所,他們肯定知道。」

安宜欣此時也是非常後悔,早知道這樣,衛廣找過來就拒絕了,現在弄得別人看笑話。

有紀邵北在,紀蘭這件事情很快就有了新的進展。

界邊村有個叫邱鵬的小伙子,願意站出來幫她做證。

邱鵬說他听到過賈秋艷勸解紀蘭的話,讓她不要再裝了,讓她為衛家留個孩子,從了衛廣,只要她願意,等孩子生下來,就會放過她。

那一年,邱鵬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有些話根本听不明白,後面他長大了,知事了,紀蘭早已經「瘋」掉了。

那麼久遠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要如何站出來,加上紀蘭已經離開衛家,當年因為貪玩而偷听到的密秘就被他藏在了心里。

而今,派出所的人到村子里來調查,邱鵬決定站出來,為那個對他笑過,給過他雞蛋餅的女人做證。

有了證人,衛家夫妻認與不認都沒意義了。

可是讓紀邵北沒有想到的事,賈秋艷居然將所有的事情都攬了下來。

賈秋艷︰「同志,都是我鬼迷心竅,跟我男人沒有關系。我就是太想要個孩子了,見兒子討了媳婦也沒動靜,就起了這樣的心思。那天晚上我男人喝醉了,是我將他弄過去的。紀蘭當時也是慌了,才會覺得這事是我男人的錯。」

賈秋艷冷靜得可怕,承認案情的時候就像是在跟人聊天,說八卦,全然看不出慌亂失措。

踫上這樣的人,做筆錄的兩人都有些無言,紀邵北也皺了眉頭。

紀邵北︰「你確定要為了那樣的人攬下所有罪,你知不知道,這個案子可以讓你永遠出不了牢房,或者直接上刑場。」

嚴打期間,你就算偷個十塊八塊錢,也有可能判個十年八年,別說是這種真正的刑事案件。

紀邵北說的賈秋艷肯定知道,這兩天听多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她還能不知道現在嚴打。

可就是因為嚴打,她才要保下衛廣,如果他們倆個都進去了,誰來照顧他倆的傻兒子。

一想到兒子,賈秋艷整顆心就揪了起來。

當初兒子出事,她有很大的責任,現在落到這樣的下場,她也不悔,就當是去牢里恕罪吧。

賈秋艷一臉釋然的神情,紀邵北大概也能猜到她心中所想。

這幾天一直在界邊村調查,衛家什麼情況他早已經模清楚了。

紀邵北一聲輕笑,「還指望著衛廣能照顧你的傻兒子?你太蠢了,」

說著,他從隨身帶的包里取出了一份資料跟幾張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你認識吧?」紀邵北指問她。

賈秋艷看了一眼,腦中嗡的一聲響。

那是薛莉的照片。

難道那個賤女人被紀邵北發現了?

他是怎麼知道的?

早就在調查了?

賈秋艷再也壓制不住自己瘋狂跳動的心髒,放在桌下的手甚至不受控制在抖。

如果薛莉的真實身份被他挖出來,賈秋艷不敢想,衛廣的工作,肯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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