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大樓里,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來往的行人大都行色匆匆。
拍完片子,杜明衛故意推媽媽到醫院的公園曬太陽,而我留下來,等待結果。
「醫生,我媽的腿怎麼樣?」
我以為,杜明衛的醫生朋友,會是個年過花甲的老頭。
可眼前的人,帶著一副邊框眼楮,看起來,也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
他叫陸飛,此刻正拿著媽媽腿部的X光片,目不轉楮的看著。
突然,他問我,眼神卻沒有從X光片上移開。
「阿姨是什麼時候開始腿疼的?」
「我不太確定,她一直瞞著我。」
他猶豫片刻,抬手輕扶了一下眼鏡的邊框。
「是原發性骨惡性腫瘤,簡稱骨癌。」
骨癌?!怎麼會!
我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不死心的又問了一遍︰「醫生,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媽怎麼會得骨癌呢?!」
這一定不是真的!
「你先別激動。」
陸飛放下手中的片子,雙手交織著,撐在身前的辦公桌上。
「雖是骨癌,但也不是沒有治愈的可能,現在,我們需要做的,是先化驗腫瘤的具體屬性。」
「等化驗加過出來,再制定治療方案,我只能告訴你,我會盡全力。」
刺骨的冷意直達我的心底,我以為,只要我足夠努力,就能讓媽媽過上好的生活。
可生活往往會給人觸不及防的一擊。
遠遠的,我看見杜明衛半蹲在媽媽的身前,輕輕的為她揉著膝蓋。
不知他對媽媽說了些什麼,她正笑得開懷。
一股無力感油然而生,我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悲傷,任由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此刻的我,還無法接受真相,也無法面對媽媽。
我給杜明衛發了一條信息,拜托他幫我送媽媽去療養院。
我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身邊傳來一陣陣汽車的鳴笛聲,我不想理會,自顧的走著。
手卻突然被人扯住。
「陳瀟,你不要命了!」
我回頭,看見的是林赫松盛滿怒氣的臉。
原來,不知何時,我已經走到了馬路中央,川流不息的車流從我身邊快速的流動著。
是啊,我是真的不想活了。
可我不能,我還有媽媽要照顧。
我掙開林赫松的手,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林赫松,你能告訴我,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嗎?」
「我怎麼覺得,人來到這世界,就是來吃苦的呢?」
林赫松盯著我,一言不發的將我拉到他的車上。
他快速的啟動車子,然後猛踩油門。
窗外的行道樹飛速的倒退著,他一連闖了幾個紅燈,將車子開到了A市的郊區。
「下車。」
我不明所以,卻還是按著他的話做。
下了車,我才發現,這里是一處高地,站在這里,能將整個A市盡收眼底。
「高中的時候,我的父母車禍去世,我一個人到國外求學,回來後接下了整個林氏。」
林赫松眼神眺望著遠方,突然對我娓娓道來。
「你知道嗎,我為了盡早學成歸來,我從來都是凌晨才睡覺,節假日,別人都到處游玩,而我依舊整日泡在圖書館里。」
「起初,我也懷疑過,我為什麼要這般努力,我完全可以將林氏轉讓,得到的錢,也夠我後半輩子衣食無憂。」
說到這兒,林赫松轉頭看著我,眼中帶著我從未見過的光芒。
「可是我不甘心,我的父母為了林氏操勞了半輩子,到死,也在為了林氏奔波。」
「你問我,人活著是為了什麼,現在我告訴你,是為了心底僅存的那一份信念。」
輕柔的春風撫過臉頰,我突然有種撥開烏雲見青天的感覺。
我想,我的信念,就是讓媽媽能快樂的渡過剩下的日子。
「林赫松,謝謝你。」
我輕笑著,對他說道。
我突然覺得,或許我從未真正認識過林赫松。
我們在高地上坐了片刻,我讓他送我去療養院,媽媽還在等著我。
杜明衛竟然還沒走,看見我和林赫松一起出現,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林赫松更是充滿敵意的看著他。
「我媽呢?」
「阿姨跟幾個朋友出去透氣,你沒有帶手機,我怕去別處找不到你,所以在這等你回來。」
手機?
聞言我四下模索,手機確實不在我身上。
「喏,掉在陸飛辦公室了。」
杜明衛掏出手機遞給我,滿是擔憂道︰「陳瀟,阿姨的事你也別太傷心,陸飛說過,不是沒有治愈的可能。」
「嗯,我知道,謝謝你,杜老師。」
我接過手機,輕輕點頭。
杜明衛還想說些什麼,瞥了林赫松一眼,終是沒再開口。
「我先走了,有事隨時打給我。」
送走杜明衛,媽媽的房間里就只剩下我和林赫松,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我听江寒說,你看了我的游戲手稿?」
林赫松突然說道。
說起這個,我想起江寒跟我說過,這個月底,他和林赫松合作的這款游戲就要與玩家見面。
「嗯,設計的很棒,一定會大賣的。」
我由衷的夸獎著,想著一定要問江寒要一個內測賬號,這樣游戲裝備就能免費薅了。
「還有些地方需要改進,這樣,待會兒我發你電子版,你再看看,給點建議。」
「畢竟,你也可以代表一部分女玩家。」
他這是拿我當免費小白鼠呢,真是會算計。
不過,看在他今天幫我的份上,全當謝禮了。
晚上,我陪媽媽一起吃了晚飯,並叮囑她一定要乖乖吃陸飛開的藥。
我還沒想好該怎麼告訴媽媽真相,只能先走一步是一步了。
翌日,我像往常一樣去公司上班,一早,便被林琳堵在了辦公室門口。
「你和林赫松,到底是什麼關系。」
我只覺好笑,我跟誰是什麼關系,好像還輪不到她來管。
「當然是你看到的關系。」
我故意和她打太極,目的就是為了氣她,誰讓她總是無形中給我使絆子。
打開電腦,果然收到了林赫松的郵件。
我只瞥了一眼主題,看見林琳還未走,直接將電腦屏幕轉了一個方向。
「嘁,不就是封郵件嗎,有什麼大不了的。」
她照例說了些不中听的話,便離開不再纏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