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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人間修羅場

雲州城里的案子一件接著一件,而且一件比一件讓人頭疼。

唐久想著,要不然自己趁著還沒出更大的案子,就這樣逃了吧。

雲州城愛死多少人就死多少人,自己逃了,這地方就算變成地獄又如何?

可是當一個人已經到了某個高度之後,便會舍不得從這個高度下來。

雲州城總捕說不上是多風光的高官顯爵,可已經讓唐久領略到了這高處的景色。

他只是想著,如果真的還要死人,死那些大人物吧,且死的離我遠些。

他站在門口,看著手下一個捕快把煙斗取出來,大概是為了壓驚所以打算抽一口。

他咳嗽了兩聲,從不抽煙的他伸手道︰「先給我。」

這個已經年過五旬的老捕快連忙把煙斗遞過去,然後殷勤的給唐久點上火。

「老盧,你做捕快有二十年?」

唐久問。

老盧回答︰「三十年了。」

唐久楞了一下,忍不住多看了老盧一眼。

三十年,別說總捕副總捕,連個差頭兒都沒混上。

這就是普通人,兢兢業業的三十年,比不上會走門路的人。

唐久想了想自己,若非是自己那時候用盡渾身本事的溜須拍馬,得雷風雷賞識,這總捕大概也輪不到自己。

再想想副總捕邢朝雲,可能是在下邊縣城里積攢了半輩子的錢,全都給了府治大人,才換來到雲州城做副總捕的機會。

唐久抽了一口,然後就開始咳嗽起來,他想著這大概是因為煙絲過于劣等。

「老盧,這樣的案子,你見過幾次?」

「回總捕的人,見過四次了。」

老盧說︰「一次飛魚堂那兩百余人,一次是城東那邊六七個人,一次是崔家,一次是現在十年前朝心宗的案子,不歸咱們府衙管,所以其實沒見著。」

他說到這,打了個寒顫。

三十年,一次死五個人以上的大案子,輪到老盧親眼所見的只有這四次。

四次,都在最近。

賭場里的人死了有數十口,沒有全死光是因為那些人不打算浪費時間。

又或者,那些沒死的只是不該死,都是來玩的賭客。

根據在場的人提供的消息,那六七個人戴著面具,拿著弩,殺人極快,一箭一個。

賭場後院的保鏢听到聲音趕過來,一進門,就被藏在門兩側的悍匪砍翻了四五個。

剩下的也沒堅持多久,死的比來的還快。

一個嚇尿了的賭客正在接受邢朝雲的問話,他臉色白的好像紙一樣,三魂七魄都沒了一大半。

他沒有敢跑,躲在桌子底下,直到天亮都沒敢露頭。

「刀,他們的刀會冒光。」

這賭客哆哆嗦嗦的說道︰「我瞧見了,那刀上有白光,像是火一樣。」

听到這話,邢朝雲臉色變了變,他下意識的回頭看向唐久,眼神里的意思是,這不應該。

一群能讓內勁灌注于刀身上的拔萃境高手,且最起碼都是拔萃境四芒以上的高手,應該不屑于做這種事。

有這樣的修為實力,就算是在雲州城的江湖中正正經經的開宗立派,也能有一席之地。

六七個拔萃境四芒以上的強者,必能得雲州城的江湖認可。

可他們卻選擇了一種格外狠毒的方式,用殺戮來搶錢。

邢朝雲擺了擺手,示意那賭客可以走了。

「總捕大人。」

邢朝雲走到唐久身邊說道︰「听起來,如果僅僅是為了錢,好像說不通。」

唐久嗯了一聲。

這樣一群高手,若打算投入到某個大幫派中,得到的錢財不會比搶劫殺人來的少,而且要光彩。

「賭場和崔家有關。」

邢朝雲

道︰「看來有人是要把崔家的產業,全都掃干淨。」

唐久道︰「上次崔家案子的時候你不是說過麼,或許是有人想讓雲州城里的江湖重新洗洗牌。」

原本這雲州江湖,飛魚堂,青鳥樓,都有些見不得光的背景,所以排不進一流勢力,只能算是二流中的最強。

崔家的合花會勉強算二流末,這賭場就是合花會的生意,所以崔景臨才會常來。

有不干淨的背景,還能躋身一流勢力的,雲州城里只有一家望鄉台。

望鄉台崛起的原因和青鳥樓差不多,最初就是一群備受欺凌的外鄉人聯合起來,逐漸壯大。

歷經數十年,望鄉台已經徹底從黑道上剝離出來,做的都是正經生意。

雲州城里的馬幫,布匹,船運等生意,大部分都是望鄉台的。

他們不沾賭場,不開青樓,這是鐵一樣的規矩。

不過,現在青鳥樓有了莊君稽這樣一位武岳境的強者,青鳥樓的地位自然水漲船高。

此時的唐久,覺得這些江湖客,就該如當年北野軍剿滅朝心宗一樣,全都殺了才好。

「若真的是想把崔家徹徹底底在雲州抹掉,那」

邢朝雲看向唐久︰「崔家,還有鏢局和車馬行的生意。」

「去看看。」

唐久把煙斗遞給老盧,一邊走一邊咳嗽。

「就算是抓不到凶手,提醒那群家伙早點做好準備,興許能少死幾個人。」

他說完這句話,覺得自己已算是仁至義盡了吧。

等唐久帶著人到崔家車馬行的時候,才發現這里已經空無一人了。

賭場被屠了的消息一定在昨夜里就傳遍了崔家其他生意,所以能跑的大概都跑了,哪里還需要唐久來提醒。

唐久甚至還覺得有些掃興,因為沒有見到預期中的,那些人對自己的感恩戴德。

他吩咐一聲︰「派幾個人去看看,崔家其他生意還有沒有人盯著。」

回到府衙,唐久問了一圈,誰都沒有見到府治大人。

不知道這位倒霉催的大人又跑去什麼地方求救了,唐久忍不住罵了一聲縮頭烏龜。

不多時,他分派出去的人回來報告消息,說是崔家所有生意都沒人了。

車馬行,鏢局,還有合花會,今天一早就空了。

凡是還能跑的人,收拾好了行囊,清晨城門一開就頭也不回的跑了。

唐久坐下來,雙手抬起來在頭發里使勁撓了撓。

真他媽的。

若有人見過那群家伙的面目也好啊,現在是一點兒頭緒都沒有。

有人見過,但見過的人可不知道那群人就是這些大案的殺戮者。

府治金勝往就見過。

林葉沒見過,但林葉知道是誰,在那個黑衣人出現在他背後,提醒他別多管閑事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此時此刻,武館。

後院,林葉站在那看著正在劈柴的江秋色。

「你不該回來。」

林葉說。

江秋色回頭看向林葉︰「小師弟,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林葉道︰「此時動手,大概師娘會過問,不如我們去外邊。」

江秋色︰「你到底想做什麼呢?」

林葉︰「廢了你,廢不掉就殺。」

江秋色問︰「理由?」

林葉︰「你會連累師父師娘,連累師兄們。」

江秋色笑起來,笑的樣子啊,不管怎麼看都是那種靦腆的農家小伙兒。

他說︰「我回來,是伺候師父師娘的,是保護師門的,我不知你在說些什麼,也沒興趣听你胡言亂語。」

說到這他停頓了一下,然後看向林葉的眼楮︰「但我記得和你說過,你穿上這身衣服很精神,不要辜負了別人對你的好。」

他繼續劈柴。

「小師弟,江湖,不是登門拜訪,比試幾下,就能解決問題的地方。」

他一斧子下去,木柴分開。

「你去做你的校尉吧,前途光明遠大,你不屬于江湖,江湖也不屬于你。」

林葉剛要說話,師娘雷紅柳從前院過來。

看到林葉臉色明顯驚喜︰「才去的契兵營,怎麼今天就回來了?」

林葉連忙道︰「忘記帶換洗衣服,回家去取,順便來武館看看。」

江秋色听到這話就笑起來,那雙眼楮里,有一種令人害怕的光。

「小師弟快走吧,別誤了時辰,懷了軍營的規矩。」

他這話,在林葉去契兵營的時候說過一次。

林葉嗯了一聲︰「多謝大師兄提醒。」

說完又和雷紅柳閑聊了幾句隨即離開,雷紅柳看向林葉背影,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她問江秋色︰「小葉子和你聊什麼了?」

江秋色道︰「小師弟問我,江湖是什麼。」

雷紅柳笑了笑︰「這是什麼破問題,你如何答的?」

江秋色道︰「我說我也不懂,我走了萬里路,都不知道是不是走的江湖路。」

就在這時候,外邊大街上傳來一陣陣的銅鑼聲,很急促。

雷紅柳好奇,轉身走向前院,到門口,見有州兵騎馬過去,銅鑼敲打的如雨點一樣密。

「這是出了什麼大事?」

雷紅柳自言自語了一聲。

江秋色道︰「瞧著這麼急,就好像有戰事似的,可又不能是有戰事,莫非是有匪患?」

雷紅柳道︰「雲州哪里來的匪患。」

兩個人站在門口聊了沒多久,就看到大隊的州兵朝著城門外跑。

不多時,就看到北野軍一支隊伍也往城門方向過去,都是騎兵,呼嘯如龍。

又片刻,天水崖那邊傳來一陣鐘聲。

雷紅柳和江秋色對視了一眼。

「真的出大事了。」

雷紅柳擔憂的說了一聲。

因為這擔憂,也因為好奇,她一直都在門口站著,想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

又過了半個多時辰,街上出現了契兵營的隊伍,雷紅柳看到了林葉,算時間,林葉應該也就才回到契兵營沒多久。

路過的時候,林葉朝著雷紅柳點頭示意,視線又在江秋色臉上掃過。

「所有人不準出門!」

趕回來的契兵營分營將軍景昇下令士兵高喊,同時敲打銅鑼。

契兵營被調動起來,沿街戒嚴,不準任何人出門,不準任何人觀看。

雷紅柳她們也只能是回到武館里,門口就有契兵看守,她只能是到後院,掠上房頂,爬伏在屋脊後往前看。

隨著一陣陣招搖鈴聲響起,路上出現了龐大的車隊,一輛一輛大車魚貫而過。

都是那種沒有車廂的拉貨馬車,每一輛馬車上,都放著不少尸體,用白布蓋了,可還是能看出尸體輪廓。

至少過去幾十輛車!

雷紅柳的心都在怦怦跳,就算一輛車拉十具尸體,也有數百人了。

路邊。

天水崖藍袍神官聶無羈騎馬經過,看到了在路口當值的林葉。

「跟過來吧。」

聶無羈朝著林葉招了招手。

將軍景昇對林葉點頭,林葉隨即拉了一匹馬,上馬與聶無羈並騎而行。

「崔家的人,一個沒留。」

聶無羈道︰「有人昨夜里殺賭場的人,不只是為了搶點錢,還是逼迫崔家其他人出城,城里殺人的人不多,城外殺人的人不少。」

聶無羈停頓片刻後繼續說道︰「有人看到了,數百個戴面具的人殺人,鬼哭狼嚎,是人間修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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