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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新秩序

夜深人靜,宵禁之下的雲州城,還能視黑暗為景色的人確實不多。

繪著各家標徽的馬車是一種象征,而依靠暗影來隱藏自己的人也是一種象征。

六七個蒙著臉的人蹲在巷子口,等著巡邏的州兵過去之後,他們低聲交談了幾句。

留下兩個人在巷子口把風,其他人動作迅速輕快的翻過了院牆。

這戶人家是他們早就采好的盤子,不是大富大貴,只算小富之家。

這樣的目標最好,有余錢,沒背景,所以麻煩很小。

他們進去之後,用最快的速度破開屋門,然後將一家幾口都綁起來。

翻箱倒櫃之後,帶走了所有值錢的東西。

其中一個賊人見這戶人家的閨女生的漂亮還起了歹心,領頭的罵了他幾句,不讓他多事,他這才作罷。

跳出院牆後,這六七人隨即快速離開,他們還是不敢走大路,只敢在巷子里穿梭。

他們的窩點在距離城東水門不遠處,平日里就藏身在這貧民聚居之地。

幾個人看看快到家了,把臉上蒙著的布扯下來,笑著說這次收成還算不錯,又能快活幾日了。

然後,他們迎面遇到了幾個背著包裹的人。

這些賊實在是習慣了這種場面。

那些土鱉鄉下人想進城謀生,又不能合法的從城門進來,大部分時候,就是在後半夜從水門潛進來。

城中黑市上專門有人做這種生意,他們在水門下邊鋸開了一個兩尺見方的豁口,夜里把人偷運進來,按人數算錢。

幾個小賊看到那些背包裹的土鱉,立刻就笑了。

其中一個說,今天這運氣真是足夠好,居然還有生意自己找上門。

他們以前也干過這事,把潛水進來的人再洗劫一遍,反正那些家伙也不敢報官。

對面,那幾個外鄉人站在那一動不動,似乎嚇壞了。

幾個小賊隨即上前,為首的那個壓低聲音說道︰「把身上的銀子交出來,我就饒你們一命。」

月色還算明亮,到距離近了,還是能看出來這些外鄉人,絕對是窮苦出身。

衣服破舊,連背著的行囊上都能看到大大小小的補丁。

站在最前邊的那個外鄉人把背包放在地上,蹲在那打開。

幾個小賊上前,用他們打磨出來的石頭匕首比劃著。

「誰-他-媽也別亂動啊,都老老實實的,不然全都得死。」

外鄉人把背包打開後,從里邊取出來一個錢袋子,搖了搖,嘩啦嘩啦響。

這讓幾個小賊格外驚喜,想不到這些土鱉居然手里這麼多錢。

外鄉人把錢袋子扔給為首的小賊,那賊人一把接住,迫不及待的打開看。

還在驚喜中,抬頭時,就看到那個外鄉人咧開嘴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一瞬間,這小賊心里莫名其妙的慌了一下。

下一息,外鄉人一把抓住賊人的臉,手指掐著下頜關節處,像是能把骨頭捏碎似的。

賊人嘴巴張大了,卻就是發不出聲音,然後他就覺得脖子一涼。

外鄉人手里的短刀,從他下巴處往上戳,刀尖直接從頭頂刺穿出來。

與此同時,另外幾個外鄉人默不作聲的抬起手,他們手里竟然都有精制的單手-弩。

隨著扣動機括,弩箭精準的刺入每個小賊的脖子。

幾個外鄉人殺人之後,還是那般默不作聲的把尸體搬開,隨意丟進了水渠中,似乎完全都不

擔心會被人發現。

為首的那個把短刀收起來,背上行囊,示意繼續往前趕路。

自始至終,這幾個看起來衣著破舊的外鄉人,沒有一人開口說話。

清晨,林葉還是第一個到了武館,他是來和師父師娘見一面,今天就要回契兵營,這三天都沒有來得及在武館里多待一會兒。

林葉到的時候武館門開著,他進門,見莫梧桐打著哈欠出來。

「不是你開的門?」

林葉問他。

莫梧桐道︰「大師兄一早就出門去了,說是給人家修房子。」

林葉見過雷紅柳和嚴洗牛,沒停留多久,便趕回契兵營。

走到半路上路過奉忠武館,見大師兄江秋色正招呼一些工匠,推著獨輪車,清理著那坍塌的房子。

林葉過去見禮,江秋色見他這一身契兵校尉的軍服,忍不住贊嘆一聲。

「精神,還是穿著這樣的衣服精神。」

江秋色說︰「已有這般身份,就要好好表現,多立功,以後做更大的官。」

林葉點頭︰「謝大師兄。」

江秋色道︰「謝我做什麼,你快去吧,莫誤了時辰,壞了軍營的規矩,咱們這樣的人能出頭不容易,你別浪費了機會。」

林葉又道了謝,然後轉身離開。

他走幾步回頭看,大師兄彎腰干活,似乎真的是習慣了這苦力活計,動作完全不生疏。

有早起的百姓見到這一幕,忍不住都笑了。

這嚴家武館的大師兄,也不知道是厲害還是不厲害,說厲害吧,打壞了人家房子,乖乖過來修,說不厲害吧,他還能打壞人家房子。

江秋色默不作聲的干活,也不怕髒,抱起坍塌的磚石裝車,手上衣服上都是泥土。

林葉再回頭看一眼,想著大師兄手上那厚厚的老繭,莫非就是這麼來的?

這萬里路,若是這樣走下來,那大師兄也是真的辛苦。

崔向禮拎著個鳥籠子從後院過來,看了一眼後,從鼻子里擠出來個哼。

江秋色抱拳打招呼,崔向禮也不回應,拎著鳥籠子走了。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崔家武館的人端著飯碗蹲在那看熱鬧,他們碗里油菜有肉,一個個的興高采烈,好像他們就該多得意似的。

江秋色找地方洗了手,出去買回來不少饅頭和咸菜。

和那些工匠們坐在地上吃飯,時不時閑聊幾句,只是饅頭咸菜,他們吃的竟是很滿足。

這一幕,就更讓崔家武館的人笑話,一個個的別提多得意了。

這些工匠手腳麻利,不拖泥帶水,干活實實在在,沒有人耍心眼。

只一天時間,坍塌的前堂就被清理出來,接下來就是重新壘造。

江秋色一身塵土的進門,問能不能借武館里的水,畢竟蓋房子離不開和泥。

崔向禮不喜,又嫌棄江秋色這一身的髒污,不願搭理他。

便讓一個弟子帶他去看水井位置,還懊惱于江秋色走過的地方留下了泥巴腳印。

崔家武館的弟子帶著江秋色看過後,就催著江秋色趕緊走,江秋色往四周看了看,感慨道果然是大戶人家。

這讓崔家武館的弟子更加瞧不起他,用輕蔑的眼神瞟了瞟這土包子。

與此同時,城東,貧民聚居之地。

總捕唐久用手帕捂著口鼻,蹲在水渠邊上,看著手下人打撈尸體。

這貧民窟里經常出命案,對唐久來說稀松平常,可一次死六

七個人這種事還真不多見。

「黑吃黑吧。」

副捕頭邢朝雲自言自語了一聲。

這是一個從雲州下邊縣城提拔上來的人,哪怕是副捕頭身份,其實捕快們也瞧不起他。

可唐久對他卻很客氣,因為唐久明白,一個從縣城調上來的人,背後必然有關系。

「可能吧。」

唐久起身走到一具打撈上來的尸體旁邊,低頭看了看,那尸體脖子上的血洞觸目驚心。

邢朝雲說︰「像是弩打出來的。」

唐久撇嘴︰「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有弩,最多是鐵條捅出來的,不過下手是真他媽又黑又狠。」

邢朝雲蹲下來,直接上手扒開傷口看︰「大人慧眼,沒有多余的切口,只是圓洞,所以不是弩箭。」

「老邢。」

唐久道︰「你親自跑一趟,請州兵那邊夜里多派人巡邏吧。」

邢朝雲應了一聲︰「屬下這就去。」

他準備離開的時候,又多看了看那尸體,搖了搖頭︰「真狠。」

又是夜深人靜。

七八個穿著土氣,衣服破舊,還背著補丁行囊的人,出現在了奉忠武館外邊。

為首的人從腰帶上摘下來一個面具戴好,然後從行囊里抽出來他的短刀。

又是一個太陽升起,是唐久不喜歡的早晨。

他站在奉忠武館門口,那臉色,比他吃早飯的時候在包子里吃到半塊指甲還難看。

他再次掏出手帕捂住口鼻,邁步進門的時候,就看到了第一具尸體。

致命傷在脖子,一個圓洞,沒有多余切口。

他繼續往前走,每走幾步就看到一具尸體,死相大抵相同。

走到後院,院子里倒是沒有見到死人,可後院每一間屋子里都有。

不少武館弟子都是在睡夢中被殺的,就死在被窩里,都是一擊斃命。

武館被洗劫的干干淨淨,錢財和人命,一樣都沒留下。

崔向禮也死了。

不同的是,崔向禮的尸體吊在後院正堂的房梁上。

尸體下邊是一地的血污,在臨死之前,他被人開膛破肚。

內髒還在地上堆積著,散發著一種令人作嘔的氣味。

唐久忍不住想吐,也一眼都不想多看,可他還是被崔向禮身上的奇怪之處吸引了。

崔向禮的心口位置用血畫出來一個圖案,一個圓,圓里邊是六芒星。

六芒星的正中插著一根類似于筷子似的東西,不過是鐵的,瞧著似乎還有些奇怪的紋理。

他轉身,在不遠處的桌子上看到了厚厚的一沓紙。

唐久邁步過去,拿起那些紙看了看,臉色一下子就又變了。

這紙上一筆一筆,記著的都是崔家的人在雲州治內,諸多州縣作惡的事。

崔向禮派弟子假扮成水匪,在雲州治內的幾條大河上行凶殺人。

還有,崔向禮的鏢局,多次故意制造被劫鏢的假象,殺死跟鏢的主顧,手段凶殘。

還有還有,崔向禮的商行在陽雲縣里收蠶絲,買通了縣令等人,按劣等貨的價錢買上等貨,誰敢質疑,就被縣衙的人抓進去拷打,定一個訛詐之罪。

唐久看著這些,忍不住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他問︰「報案的人呢?」

手下人回答︰「和邢副捕頭在外邊說話,是嚴家武館那個剛回來的大師兄,好像叫江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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